作者:池翎
谢让问:“你没让他来?”
“没有,做这么点事就想邀功,真以为我好应付?”宇文越悠悠道,“起码也得拔出萝卜带出泥,把刑部那些毒瘤全端了才行。”
他顿了下,又道:“不过,我叫人去他府上赏了点东西。”
谢让点点头。
段景尧是个趋炎附势之徒,又是原主提拔上来的,谢让不太喜欢,宇文越原本也不信任。
如果段景尧是个草包,这次的事情之后,他恐怕就会被宇文越找个由头,像书中那样革除官职,赶出京城。
但现在证实此人可用,就是另一番计较了。
换做谢让,也会选择与宇文越相同的处理方式。
给他点好处吊着,却不给太多,只要他愿意继续给朝廷办事,不起反心,就这么留着也不是不可。
这些话,谢让先前就想告诉宇文越,不过他这一病就没顾得上。
却没想到,宇文越已经独自处理妥善。
这段时日也算没白教。
谢让放心了些,又道:“刑部的事,交给段景尧应该可以暂时放心,那接下来……”
他话没说完,少年抬起头来,打断了他的话:“你知不知道,太医说了,就是因为你近来思虑过重,这次才会病这么长时间。”
谢让:“……”
他还真不知道。
宇文越叹了口气,又给他添了杯姜茶:“你就多修养几天吧,别想这些了,我能自己处理好。”
谢让:“可太后那边……”
“这几日,我派人去行宫暗中探查过了。”宇文越道,“听说,太后身边近来跟了个年轻男子,一直形影不离,极为受宠。”
他顿了下:“你先前说要逼太后造反,就是想从他下手?”
谢让饮了口姜茶,没急着答话。
太后身边那男子,名义上是她的贴身御医,实际却没有那么简单。二人的关系在书中没有明说,但宇文越在行宫放火时,那男子是陪着太后一起死的。
既然二人能生死与共,关系不言而喻。
谢让问:“你打算怎么做?”
少年悠悠道:“那刺客虽死,但她死前已在朕面前承认与奚家有关。朕不相信母后会派人刺杀朕,不过,她身边的人就说不准了。”
“那毒药太医院研究了许多日,确定并非寻常民间百姓能拿到,偏巧太后身边的红人,又是个懂医术的……”
他将人召来京城调查一番,是名正言顺。
至于能不能回去,就要另说了。
宇文越说完,又有些迟疑:“不过,你确定那个人真能威胁到太后?”
隐忍多年,为了个男人就放弃。
……不大可能吧?
“我也不知道。”谢让摇摇头,只是道,“终归是个筹码。”
他的确不敢确定。
毕竟,他如今所经历的现实,与他认知中的故事,已经有过好几次差异。
就是因为这个,谢让才想亲自去行宫一探究竟。
可惜这病来得不巧。
“先把人抓回来再说罢,以我的名义,派禁卫军去。”谢让道。
宇文越与奚太后毕竟是名义上的母子,这件事不方便出面,以谢让的名义,行事能方便许多。
宇文越点了点头,谢让还想再嘱咐两句,又被人塞了第三杯姜茶:“都让你少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不必担心。”
谢让只得悻悻闭嘴。
他捧着姜茶,抿了一小口,又放下:“不喝了,喝多了想吐。”
他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肠胃本就不适,这姜茶里放了不少糖,喝多了腻得慌。
宇文越却是愣了下:“想吐?”
“是啊。”谢让刚应了声,怕少年担忧,又道,“没事,多半是有点饿了。”
他早晨本就没怎么吃东西,二人在外头逛了这一会儿,时辰已经临近正午,也是该用午膳的时候了。
宇文越连忙起身:“我去叫人备膳。”
谢让叮嘱:“让御厨做点酸的吧,开胃。”
宇文越脚步一顿,缓慢回过头来:“你还想吃酸的?”
“是啊,这几天药喝多了,嘴里都没味。”谢让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思索起来,“上回御膳房做那道樱桃肉就不错,还有凉拌鸡丝,记得让他们多放点醋。”
谢让说着,见身旁的人没回应,抬眼看去。对方低着头站在他身边,神情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谢让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没事,我这就去。”
少年恍然回神,转头就往外走。
他转身时没看路,脚步又走得急,竟直愣愣的一头撞上了凉亭的石柱。
“当心啊!”
谢让下意识想起身,后者连脚步都没站稳,见他要起来,连忙三两步走回来,将他按回了原位。
“我、我没事。”少年额头都磕红了一小片,但他全然顾不得这些,急切道,“你坐好别动……千万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宇文越慌慌张张跑出了凉亭,留下谢让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刚才……说错什么话了吗?
这人怎么回事???
第27章
小皇帝的确很快回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十几名太医。乌泱泱一大群人瞬间挤满了凉亭前的小路,谢让大致扫了眼,几乎半个太医院的人都搬来了。
谢让:“……”
他刚病倒那天, 也不过是这阵仗了。
这小兔崽子又在作什么妖?
宇文越走到他身边, 故作镇定:“是、是太医说要复诊……”
谢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伸出手腕:“诊吧。”
十几名太医轮流上来给谢让诊脉,少年坐在谢让身边, 轻轻搭上了他另一只手臂。
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谢让:“……”
他不会真的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凉亭内气氛一时凝重,最后一位太医问诊完, 众人退出了凉亭,在外头窃窃私语。
谢让抿了抿唇, 被这气氛弄得莫名有些紧张。
片刻后, 一名太医走进来, 朝二人行礼:“回陛下, 谢大人的身体……”
他欲言又止。
“直说就好。”宇文越道。
少年的神情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不再有丝毫犹疑退缩:“说吧,太傅身体如何,不必有所顾虑。”
“谢大人……”太医朝谢让看了眼,又看向一旁的少年, 深深弯下腰去, “谢大人的身体恢复得很好,除了脉象还有些虚弱之外, 实在瞧不出有什么问题啊!”
宇文越:“?”
谢让:“……”
“可他身体不适, 他……”少年顿了下,皱眉, “你们这么多人,一个诊出来的都没有?”
太医一脸茫然:“诊……诊出什么?”
“就是……”宇文越偏过头,对上了谢让的视线,悻悻闭了嘴。
凉亭内再次陷入沉默,少年妥协般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太医一头雾水地离开了,谢让收回目光,想到先前他与宇文越说的话,心头大致有了猜测。
这人……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少年还在他身旁轻声安抚:“别担心,这几日太医还会来例行看诊,如果真有什么,一定能诊出来。”
谢让:“……”
看来是了。
谢让心下无奈,但也不恼,反倒觉得少年这提心吊胆的模样挺有意思。他支起下巴,故意揉了揉腹部,悠悠问:“那么陛下,现在能让臣吃饭了吗?很饿啊……”
小皇帝顿时如临大敌,又慌忙去催人传膳。
谢让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才轻笑一声:“傻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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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些时候,宇文越以谢让的名义下了令,调了一支禁卫军前往太后行宫。
一同送去的,还有那死在刑部大牢的刺客尸身。
宇文越原本以为此行应当很顺利,却没想到,派出去的禁军遭到了太后的殊死抵抗。
行宫没有能与禁军对抗的兵力,奚太后便以死相逼,无论禁军统领如何游说,就是不肯让禁军将人带走。
禁军不敢当真闹出人命,只能退兵行宫之外,将消息传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