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翎
谢让靠在椅背上,还是没睁眼:“我要是天天管着你,这不让做,那不让做,你能喜欢?”
宇文越:“如果是你……”
谢让睨他一眼。
少年悻悻闭了嘴,沉默地给他继续按摩。
谢让被他按得昏昏欲睡,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以前挺不喜欢的。”
他说的以前,是十来岁年纪,最爱玩爱闹那时候。
“以前,我总觉得父母管得太多,经常与他们吵架,生病了也森*晚*整*理瞒着不说。”谢让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话音放得极轻,“后来才知道,每回我生病的时候,他们都担心得睡不着,日夜守着我。”
“……和你一样。”
“所以啊,有人管着也挺好。”谢让轻轻叹了口气,“至少,如果真能不生病,也能少给人添点麻烦。”
“我没觉得你是添麻烦。”宇文越低声道。
谢让睁开眼,偏头看向他。
少年神情认真,眼底带着一如既往的炙热与温柔。谢让心头一颤,觉得那目光几乎化作实质,看得他浑身微微发烫。
他别开视线,不以为意般笑了笑:“知道,你是孝顺嘛。”
宇文越:“……”
少年这回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收回手,坐直身体。当今圣上独自生着闷气,谢让偏头看了他一会儿,起身欲走。
宇文越连忙拉住他:“你去哪儿?”
谢让道:“自然听陛下的话,回去好好休息。”
出了乾清宫,没人知道当今圣上每日都与帝师同床共枕。奚太后给他们准备的住处,是相邻不远的两座寝殿。
宇文越不松手:“你晚上会冷的。”
“别把我惯坏了,陛下。”谢让笑了笑,又道,“而且,这里没这么冷。”
这山中有温泉水,行宫又修在三面避风的山谷之中,比起京城来,其实要暖和不少。
宇文越:“可是信香……”
“你的信香,已经可以控制住了吧?”谢让眉梢微扬。
从那次解毒之后,宇文越再没有找谢让要过临时标记,虽然大概有他生病的缘由在,但这么长时间没见这人情绪失控,谢让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而且,他还特意找人询问过。
宇文越问:“飞鸢告诉你的?”
谢让:“……”
要不要这么敏锐!
宇文越轻轻磨了下牙:“那混账……”
话没说完,被谢让一巴掌拍在后脑:“说什么呢,没大没小,飞鸢好歹也算是你的老师。”
小皇帝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委屈,谢让没敢与他对视,轻咳一声:“我今晚真不能留在这儿,这里又不是乾清宫,人多眼杂的……你要守在外面那些宫人怎么想?”
他到底没舍得真叫人受委屈,又放柔了声音:“你乖乖的,我先走了。”
谢让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摸了摸对方脑袋,才转身离开。
殿门在眼前徐徐合上,宇文越原先那副委屈的模样瞬间消失殆尽,眸光一点一点冷下来。
第29章
谢让回到住处。
他今日赶了大半天的路, 晚上又折腾这一通,此刻松懈下来才觉得周身疲乏。
他简单梳洗就想睡下,忽然听见有人轻轻扣响门扉。
谢让靠在床头,抿了抿唇:“进来。”
来人推门走进来, 却没进屋, 只是停在了屏风后。谢让偏头看去, 略微一愣。
是飞鸢。
飞鸢隔着半扇屏风,屈膝跪地:“公子。”
谢让:“……”
当然应该是飞鸢。
他此前命飞鸢带人去行宫外搜查季雪舟的接应, 无论有没有抓到人,他都该回来复命。
但……他刚才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会觉得, 来的人会是宇文越。
明明是他要求对方今晚乖乖听话,不要来粘着他的。
谢让眼眸垂下, 藏起心头那点不明不白的失落感, 不动声色问:“如何?”
“属下已带人在附近仔细搜查, 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员。”飞鸢回答道。
这倒是不出所料。
虽然是他让人去搜查, 但谢让其实并未对此抱有太大希望。季雪舟被捕已经是意外的收获, 就算真有人接应, 在察觉到季雪舟被捕后,那群人就应该已经撤走。
不过……
谢让思索片刻,道:“你先下去吧,这两天都仔细点, 别放过任何可疑人员。”
飞鸢:“是。”
墨衣侍卫很快离开, 谢让熄了床头的烛灯,翻身躺下。
这行宫住着的确比宫里暖和, 被子里几个汤婆子裹着绒布, 尽职尽责地散发着温度。
谢让又翻了个身,身体极度疲惫, 意识却极度清醒。
……睡不着。
这其实很正常。
谢让原本就认床,最初刚到这个世界那几天,他同样睡得不好,勉强睡着也总是忽然惊醒。
后来是怎么好的呢,好像是宇文越陪他睡过一次之后。
……
……
不对,和那小兔崽子有什么关系。
多半是他自己适应了环境。
再认床的人,过个十天半个月,也能适应下来。
所以他今晚睡不着也是正常。
如此陌生的环境,又是充满危险的太后行宫,他精神紧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没错,就是如此。
谢让心里这么想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很快将自己结结实实裹成了个团子。
这姿势总算叫他有了些安全感,谢让闭上眼,再次尝试入睡。
窗外忽然传来些许动静。
那声音很轻,也消失得很快,若非夜里如此安静,几乎叫人察觉不到。
谢让的精神瞬间紧绷起来。
轻功高强的人,能从窗户翻进屋里,而尽量不发出声响。
他在飞鸢身上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
刚才那动静……是有人进来了吗?
可是,飞鸢不是应该会守在外面吗?
难道连他都没发现有人靠近?
今夜是个阴天,就连月色都被厚重的云雾遮盖。黑暗流淌在静默无声的室内,谢让悄然抓紧身上的丝被,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忽然,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
谢让这回听得真切,他当即就想喊人,可刚一张口,便被一双手紧紧捂住了嘴。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覆上来。
极近的距离,谢让总算看清了那张脸。
“我吓到你了?”对方连忙松手,嗓音带着些许低哑,“抱歉,是我……”
谢让尚未从方才惊吓中回过神来,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心跳飞快。
虚弱的身体经受不住这么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谢让闭上眼,只觉脑中阵阵晕眩,呼吸都有些困难。
对方显然也发现他状态不对,连忙俯下身来,连人带被子搂进怀里。
“别怕,别怕。”少年手掌在他背心轻柔抚着,“是我啊。”
半晌,谢让呼吸总算平稳下来,他略微挣动一下,示意对方放手。
对方没动,低哑的笑声传到他耳边:“胆真小。”
谢让:“……”
谢让:“……混账东西。”
他浑身已经没劲了,就连骂声都有气无力。
“我错了。”宇文越认错倒是痛快,他乖乖松了手,趴在床边,“你别生气。”
他近来撒娇的技巧越发熟练,那双俊秀的眼里满是无辜,视线自下而上,借着夜里昏暗的光线注视着谢让,怎么看都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谢让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