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翎
而如今,在奚太后的配合下,萧长风抓到了刺客,奚党谋反之事已是证据确凿。
奚太后要不要回京城,便没那么重要了。
“当然要回。”奚太后理直气壮,“那行宫住得我都烦了,就当换换心情。”
谢让默然。
对方这态度,忽然让他又想起了先前的猜测。谢让思索片刻,试探地问:“您……在行宫住了多久?”
奚太后面露不悦:“谢大人,三年前可是你亲自将本宫送去的,本宫住了多久,你不知道?”
谢让追问:“一直住着,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自然没有。”奚太后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让同样很是不解。
难道他猜错了?
“微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谢让注视着奚太后,沉吟片刻,“……宫廷玉液酒?”
奚太后:“?”
奚太后疑惑地眨眨眼:“何意?”
“……没事。”谢让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回宫吧。”
第32章
对不上暗号, 奚太后与他多半就不是相同的来历了。
谢让心中略有失望,同时,也更加怀疑。
真的有人会在没有经历任何变故时,忽然性情大变么?
回到皇宫后, 谢让派人将奚太后送回她以前居住的慈宁宫, 还留下一队禁军看守。
当然, 名义上是为保护她的安全。
奚太后对此虽有不满,但并未抗拒。
她对谢让仍有防备, 谢让对她同样怀有戒心。能允许她住回原本的寝宫,而不是换一处软禁之地, 已经是在让步。
识时务者为俊杰,奚太后明白这个道理。
回了宫, 谢让也没有歇下。
他先前病了小半个月, 这期间所有政务都是宇文越独自处理。寻常事务小皇帝现在已经能够独立处理, 但有些大事仍然拿不准, 需要与谢让商议。
二人这一忙, 就忙到了黄昏时分。
宇文越要去唤太监传膳, 谢让道:“随便吃点就行,不饿。”
“那怎么成?”宇文越却是皱眉,“你现在不能饿着,对……对身体不好。”
少年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谢让从奏折中抬起头来, 后者含糊道了句“听我的”,转头往外走去。
那背影, 怎么看都觉得是在心虚。
谢让无奈叹了口气, 片刻后,传上来的晚膳果真又是以酸甜、酸辣的菜肴为主。
少年藏不住事, 谢让早猜到他是误会了。
这小傻子也不知从哪里知晓了那些所谓怀孕的身体反应,又弄得个一知半解,将谢让先前的身体不适全归结到了这上面。
也不想想,他们那次之后,才过去多久。
就算真有什么,也不会这么快在身体上显出反应。
原先没有与他明说,是觉得对方慌慌张张的样子颇为有趣,想逗他玩玩。
但抵不过这人天天变着法给他吃酸的。
到底是哪本闲书里写的刻板印象,净会误人子弟。
谢让望着那满桌菜肴默不作声,宇文越忙问:“不合胃口吗?”
他瞥了少年一眼,故意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没有,只是觉得近来御书房的菜品没先前丰富了,换御厨了吗?”
宇文越:“你喜欢先前那样?”
谢让藏起眼底笑意,轻轻应了声。
轻松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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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圣上在城外遇袭的事很快传遍了朝野上下。
萧长风行事干净,手下的人一个赛一个嘴严,外人只知他及时赶到,救了圣上的性命。可那群刺客下落如何,是什么身份,又是死是活,全都无人知晓。
当今圣上短时间内两次遇袭,朝堂上一时间议论纷纷。
虽然知情者少,但结合圣上将奚太后接回宫一事,不少人都将视线重新投向了奚家。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奚家家主,也就是奚太后的另一位兄长,在圣上遇刺的那天下午,便以回乡省亲的名义带着亲眷离开了京城,只留下几名旁系坐镇。
这下,奚家人畏罪潜逃的猜测,更是甚嚣尘上。
那议论一直持续了十来天,转眼到了月末,当今圣上派人去了定远侯府,请萧长风进宫一叙。
名义上是天子召请,萧长风实际见到的却是谢让。
谢让在御书房内煮了酒,主动给萧长风倒上后,没忍住,给自己也添了一杯。
萧长风只是笑笑:“终于可以动手了?”
“嗯。”谢让将酒壶放回炉上,淡声道,“奚家人昨日到了益州,现在多半已经与反贼见上面了。”
奚家人逃离京城之事,谢让自然是知道的。
不仅是知道,还一早就派人暗中跟着,扫清阻碍,势必要让他们顺利与奚无琰的旧部汇合。
萧长风嗤笑:“为了你家那小皇帝,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谢让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不置可否。
奚家现今那家主,无论是学识还是谋划,都远远比不上奚无琰。若他足够聪明就会明白,这个节骨眼跑去投奔奚无琰的旧部,绝不是个好主意。
先前刺杀一事,萧长风已经掌握了证据,是因为谢让授意,才暂时按下不表。
奚家人意图谋反已是板上钉钉,一旦他们到了益州,不管有没有与奚无琰的旧部见上面,奚党那谋反的罪名都是坐实了。
事实上,就连奚党内部,这些天也有人试图阻拦他们。
不过,都被谢让事先派去的人除去了。
奚家人离京后一路顺风顺水,实际每一步都走在谢让的计划当中。
萧长风道:“要是我,才不干这麻烦事。”
要换做是他,恐怕第一时间就派兵追去,将人抓到后,再顺势南下,直接把那伙反贼连带着当地豪绅一网打尽。
哪需要寻什么正义之师的名头。
说到底,还是怕小皇帝的名声受到影响。
谢让却是悠悠叹了口气:“我要是不对小皇帝好点,你们又要怀疑我了。”
萧长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答话。
他现在对面前这人依旧将信将疑。
谢让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这般为了小皇帝劳心劳力,萧长风扪心自问,他是做不到的。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既然能够这么尽心,为何以前要那般打压皇权?
什么看在小皇帝年幼,担心对方不能好好治理国家这种理由,在他这里可说不通。
而且……
谢让大致猜到萧长风在想什么,平静道:“这两日,我会将禁军兵符归还圣上。”
萧长风一怔。
“你就是不放心这个吧。”谢让给他又斟了杯酒,眼底含着笑意,“担心我是故意将你调去南方,想让你与那伙反贼两败俱伤,我好从中获利。”
奚党残部勾结了地方豪绅,兵力不比萧长风弱。加之益州附近山岭众多,在塞北大漠打仗打惯了的军队,去了那里不一定能讨到好来。
这场仗,会比许多人想象的困难许多。
谢让收敛笑意,正色道:“我不会这么做。”
青年眸光沉静而坚定,萧长风与他对视片刻,忽然明白为何当初他回京见到谢让之后,很快打消了要杀了他的念头。
因为这人的眼神。
就像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与他举杯对饮,坦荡说出了自己的理想:“考取功名,自然是为了报效国家。”
“他们都说大梁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从此之后只会一日日衰落下去,但我不信。我的愿望,是让大梁恢复往日荣光,不,要比那更强。”
“要让大梁成为这片大地上最强盛的国家,臣民归顺,万国来朝,谁也不敢欺负。”
“若不是为了这个,我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萧长风已经记不清当年他是如何回答的,多半是笑他酒后胡言,狂妄至极。他一介武将,尚不敢许下如此宏愿,一个小小文人,怎么可能做到?
然而,如今五年过去,虽然尚未达到他当初想要的程度,可这人切切实实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即将走向毁灭的国家。
时光流转,那双眼中已经不再有当年的狂妄,其中的坚定却从未变化。
萧长风略微失神。
他轻声笑笑,举杯与谢让碰了一下:“那本将军就再信你一回。”
信他的夙愿从未改变。
信他,的确有让这个国家走向强盛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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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让与萧长风饮完了一壶酒,派人送他出宫。
或许是因为近来天气回暖,自半个月前病愈后,谢让的身体好了许多,就连喝了整个冬天的汤药都暂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