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阿锦
左安礼无奈地看着白谨给自己弯腰行礼,他不冷不热地说:“不必多礼,我们家没有这么多规矩。”
白谨乖巧应声:“是。”
他说完后就走到一边,看似是在等着左安礼之后的吩咐,实际是在神游发呆。
他今天还是从侧门那进来的,门房应该是被管家打过招呼的,见到他后直接就把他放进来了,还有个健壮的婆子帮他搭把手整理行李。
昨天匆匆忙忙的,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县衙后院的风景,今日一看也算开了眼界。
白谨听茶馆的客人们闲谈。
都言这位从京城来的县官不一般,这衙门后院可是他自己亲手操刀改造的。
要论以前县衙可不是这样,老、破、旧,前县令住的憋屈,又舍不得自掏腰包花钱修缮个终究要走的地儿,三年任期一满就迫不及待拎包走人。
看来这位县令还挺有钱的嘛。
白谨走过嶙峋清秀的假山,路过波光粼粼、水面微皱的小池塘,一路踩着青石小路,被迎到一个小小的房间。
东院是下人仆从们居住的地方,西院则是主家们待客居住之处。
他料想的不错,县令家确实不缺他的棉被床褥,虽然料子不是特别讲究,但绝对比他的冷硬腐败被子要好。
他将自己的用品一一放好,衣服都装在房间配置的一个小箱子,就出了这所古色古香的小房间。
白谨东西放好后,家中的丫鬟就领着他去西院找小公子。
主家一团和气,下人们也都是有样学样,与人为善,说话做事都要留三分。
丫鬟就宽慰他:“你放心吧,我们家小公子脾性温良,绝不会欺负人。若是你有什么难处,也可以来找我,只要不是什么大事,我们都是能帮则帮。”
白谨眼睛亮亮的,乖乖答谢:“多谢姐姐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人美心善的人呢。”
丫鬟掩唇一笑:“油嘴滑舌。”
白谨做无辜脸:“我说的这是事实。”
他这般说辞,加上真诚澄澈的眼睛,倒是赢得了丫鬟的几分好感,忍不住就多与他说了两句主家的忌讳,白谨都听得很认真。
来到西院。穿过半圆的拱形墙面,丫鬟就停住了脚,“少爷喜欢清净,我就不去打扰了。”
白谨点头:“好。”
之后他就见到了正在辛苦卓绝锻炼的小公子,哪怕是蹲马步也与常人不同,模样还是清俊尊贵,温和静谧。
就算蹲得脸微红,也还是不显半点狰狞的丑态,天人之姿尽在其中。
日头越来越大了,阴影随着太阳方位转移而变化,左安礼只是每日抽出那么一两个时辰来锻炼身体。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缺一不可,开国皇帝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当今也是见过战场的人,对武艺自然也很推崇。
但这并不意味着当朝重武轻文,而是文武两手抓。
白谨佩服这样的孩子,能在如此炙热的阳光下面不改色地锻炼,其心志就是成人也难以匹敌,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左安礼其实并非半点反应都没有,汗水从他颊边滚过,他余光放在旁边的人身上。
看白谨打呵欠,灵动的眼珠乱转,竟是觉得往日里枯燥乏味、痛苦艰难的蹲马步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白谨身上,见他脚步随着墙边那颗蓬松庇荫大树的树影移动,生怕晒到热辣的太阳,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好笑。
新来的小书童性子单纯,活泼可爱,还会躲懒,半点不沾农家子的唯唯诺诺、老实怯懦。
这份新奇便不由带到了脸上,嘴角上扬,带了些许笑意。
白谨敏锐地感觉他有人在看他,一拍头就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哪有主家在这劳心劳力地锻炼,他偷懒耍滑的道理。
于是他忙殷勤问道:“少爷,你渴吗,要不要我给您倒杯水?”
左安礼怔了怔,犹豫片刻,还是点头道:“好。”
这就见到听他答应下来的白谨绽放出明媚灿烂的笑容,好像是他说了句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一双眼睛乌亮明润,灿若晨星。
他心里生了几分古怪的情绪,这感觉来得及去得也快,他还没抓住就消散了。
只能懵懵懂懂地看着白谨麻溜走开。
作者有话说:
白谨:我干活了,没偷懒!
逐渐咸鱼(?)
第7章
左安礼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白谨,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一颠一颠地跑走,没个正型。
白谨跟他周围见到的孩子都不大一样,不恭谨慎行。对他看似尊敬,也掩盖不住没大没小的气质,他就是能从那乌溜溜的眼睛里看出几分自在。
白谨可不知左安礼的东想西想,他之前听丫鬟谈及这位小公子虚岁九岁,过了年才十岁。
也就是说对方整整比自己小了两岁!
咳咳,当然,是在不加前世年龄的情况下。
他冲进厢房中,给左安礼倒了杯凉白开,小孩子尽量少饮茶,所以这儿备的都是清淡简单的饮品。
白谨捧着茶杯出去,就见一个膀圆腰粗,穿着灰色布衣的男子正指导左安礼的动作,心头升起些好奇。
这应该就是那位小公子的武艺师父了吧,瞧着可真勇武健壮。
他没有打扰到两人,只站在旁边安静地等着这位武师傅指导完。
看着看着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神游的脑子,这位武师傅他刚才怎么没看见?自己去倒茶也就一分钟的功夫吧,对方从哪钻出来的?
对于大人而言,孩子脸上是藏不住事的。一言一行,尽在那张脸上变幻莫测。
就是左安礼看了白谨的小脸,都能咂摸出对方的小心思。
那份好奇摆在脸上,滴溜溜的圆眼睛就这么可怜兮兮地盯着你,想要出合理的解释。
这谁顶得住呀,反正左安礼之前学的君子非礼勿言已经抛之脑后了,张嘴就把秘密秃噜出来:“刚才云叔也在院子里,不过是用了点小技巧隐匿自身,所以才没叫你发现他的藏身之所。”
白谨眼睛刷的一下就亮起来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
想不到小小的县令家居然卧虎藏龙!
云叔以前经常闯荡江湖,也将察言观色当作本能,注意到小孩兴致勃勃的眼神,云淡风轻地表示:“不过雕虫小技耳。”
白谨哪能任这么以为武艺高超的大侠这么贬低自己,连忙吹捧道:“哪里哪里,是您太过谦虚了,就冲我刚刚在这待了半天也没发现您的存在,这技艺也绝对是非常人能比。”
云叔从来还没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耀过,一时间还有几分奇妙。也难怪人人都爱听好话,这一通马屁拍下来简直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左安礼见他们再说下去,都要收徒拜师了,被忽视得有点郁闷,难得升起了一点恶趣味,出声轻咳两下。
白谨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了,他冷汗直下,刚才一时间聊得太欢了,差点就把老板忘记,放在现代是他这是要被炒鱿鱼的!
他连忙摆上了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落在他精致的脸上,不仅不讨人嫌,反而还特别的古灵精怪。
“少爷,您喝水。”他将手中的凉白开递过去。
茶杯被他紧紧握得太久,都沾上了他的体温。里面的清水微漾,像极了左安礼的心湖。
只觉得染了别人温度的茶杯都变得烫手。
他没想太多,应该是没和别人接触过,所以不怎么适应,接过水仍是不慌不忙地饮下,颇有君子之风,隐士之雅。
白谨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白帕子,这是张氏给他裁的,恐怕想的就是读书人多好这等风雅之物,就算贫穷人家也不能太落后。
就算他家再穷再苦,也不能穷教育苦孩子。这白帕子虽不如丝绸那么柔软顺滑,摸着却也舒适软和。
男孩子嘛,糙养就可以了,这么精致干嘛?
话是这么说,手上的帕子要给左安礼擦汗前,白谨还是连忙保证:“少爷,这张帕子我没用过,还是新的,您别介意,我给您擦擦汗。”
左安礼出生后父亲早已中了状元,在皇帝手下干事,妻族那边又是世家。他们家不说仆人成群,却也是有不少伺候的人在。
他就是从小被人精养着长大的,习以为常地点头接受了白谨上前的伺候。
左安礼最关注的竟还是白谨的称呼,用“您”喊着怪怪的,像是平白老了别人一辈似的,分明他以前不大注意这些。
可能都是同龄人的缘故吧,他以前的书童和他也是关系友好,没那么规矩死板。
想到以前的事,左安礼心情低落了不少,怔神间,白谨就带着白帕子靠近了。
那帕子果真如白谨说的一样,不曾做过他用,没有一点奇怪的异味。
擦在脸上,拭去汗珠,面料差点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左安礼暗道,小书童还真跟个火炉似的。他是在太阳底下蹲久了,暑气旺盛,这才流了不少汗水。
而白谨不过是刚刚跑了一下,身上的热气就直往外冒,还夹了一点奇特的香气。特别像是初春时去郊外踏青,遍地野花传来的清香。
悠扬清淡,不浓不烈,却独有一番韵味,霸道地占据心中的一席之地。
他一时失神,没忍住道了一句:“好香。”
左安礼见到白谨抬起头看他,自知失言,立马闭上了嘴。
白谨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想法,见左安礼没什么反应,粗手粗脚地给人擦完汗,就跑去跟教习武艺的云叔联络感情了。
等左安礼每日的蹲马步以及日常的打拳训练结束,他们已经约好了下次也带着白谨一块锻炼,顺带指导他几个动作,从小就要打拳练武,将来才能文武双全。
左安礼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等沐浴换衣后,他就又是那个光风霁月,清冷矜贵的小公子了。
半点看不出之前的脸红耳赤,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
他拾起自己的书,目光落在白谨身上,沉稳问道:“你都读了些什么书?”
白谨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回答:“《诗经》《论语》《大学》《春秋》《礼记》《孟子》……都有涉猎。”
他说的可没错,九年义务教育可不就是从里面节选几遍经典的学习嘛,说是都有涉猎也没错呀。
这话听得左安礼都微微睁圆了眼睛,似是没想到他读过这么多书。
白谨见状赶紧谦虚起来:“都是只读过其中的几篇课文而已,不多,不多。”
左安礼表示理解,赞赏道:“那也很不错了。”又老神在在地说:“你这个年纪,能静下心来读书,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白谨又连忙吹嘘了几句:“公子才是真的厉害,我哪里能比得过呢。”
读书人之间的商业互吹嘛,小意思,他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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