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包包祖
“而实际上,北斗大陆,总共有四种天劫——
“阴火、赑风、天雷、还有……心魔。”
第124章
云舒长老的声音,在安静的学堂中,清晰可闻:
“这四种天劫中,赑风最弱,阴火次之,天雷和心魔,则要强悍许多。
“所谓赑风,听起来温和,实际上也不容小觑,这种风,与凡间的风不同,它是专为修士而生。
“处于渡劫期的修士,若是遇上赑风,那风会自囟门吹入五脏六腑,过丹田,穿九窍,轻则令修士痛不欲生,重则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而所谓阴火,与凡间的火灾也全然不同。
“修士若以阴火渡劫,那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稍有不慎,可令五脏成灰,四肢皆朽……”
云舒长老声音不大,可讲出的内容,却让学堂里的弟子们,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这些弟子尽都是刚刚踏入修真门槛不久的小修士,从未经历过天劫,可又知道,自己以后的修行之路,必定绕不开天劫,听到长老的描述,便越发感同身受,仿佛那阴火焚身的痛楚,此刻就实打实地落在自己五脏六腑中了似的,各个愁眉苦脸。
“天劫……果真、果真有这样可怕么?”
此时蹲在结界里,趴在桌上啃着烤鸡的天劫,闻言,歪着头,看向那群瑟瑟发抖的小孩。
这种程度……便算是可怕了?
云舒长老听到小弟子的问题,严肃地点头,
“自然,这是每一个修士必须要经受的痛苦。
“那赑风和阴火,还是最低级的天劫,只有筑基期的低阶修士,才会受这样的灾劫。
“你们若是连这样程度的痛楚,都受不得,那便趁早回头,莫要踏上这修行之路了。”
这些小弟子都是通过联考试炼的,虽说看着稚嫩,但都是一心向道的,听到长老这样说,他们纷纷噤声,心中再有什么胆怯的想法,也都只咽进肚子里,不敢再讲出来。
云舒长老眉眼之间的阴霾稍稍散去一些,继续道:
“刚才说的赑风和阴火,都是低阶修士升级时会经历的灾劫。
“通常到了筑基境后期,这两种灾劫便不足以令修士升级,修士们便被迫要选择另外两种灾劫。
“而心魔劫,因为往往渡劫周期太长,过程难以捉摸,结束后又有被梦魇持续纠缠的风险,因而逐渐被修士们抛弃。
“久而久之,如今的北斗大陆,最普遍存在的灾劫,大家应当都耳熟能详——便是天雷。
“随着修士境界的不断进阶,天雷对修为的破坏性也会增加,从三重雷劫,到五重雷劫,再到最后的九重天雷……”
“长老。”
云舒长老讲到一半,有小弟子打断他,问:“咱们北斗大陆上,不是很久都不见天雷了?”
云舒长老点头:
“确实有一段时间不曾有天然的雷劫降世了。
“不过,琉璃秘境开启之后,有不少修士从那秘境之内引了天雷雷电出来,最近这段时间,依靠那秘境中引出的天雷渡劫的修士,已经又日渐多了起来。
“我想,等到你们进入筑基期时,这片大陆,应当已经恢复井然有序的渡劫盛世了。”
说到这里,云舒长老广袖一挥,自掌心取出一张卷轴来,送至空中。
那卷轴自行展开了,里面浮现出一张栩栩如生的画面,画面中,一名修士立于层层黑云之下,看起来,正要渡劫。
“无论如何,作为一名修士,你们都应当时刻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天劫的到来。
“而作为玄天宗的弟子,身在渡劫台脚下,你们应当比其他宗门的子弟,对天劫有更多的了解才是。
“所以,接下来,我带着你们,一起探寻——
“天雷的某些特例。”
“……哦?”
天劫手肘支着下巴,抬眼看着台上。
就见那悬浮于空中的卷轴中,画面不断变幻着,呈现出不同修士渡劫的情形。
云舒长老一边拨动着这些画面,一边为大家做着讲解——
有些修士根基扎实,实力雄厚,召出的雷云,便厚重许多。有些修士根基不稳,实力虚浮,召出的雷云,也相对稀薄。因此,哪怕是渡劫升级至同一个境界,不同修士的实力也可以相去甚远。
天劫趴在桌上,腮帮里鼓鼓囊囊塞满鸡肉,赞同地点着头。
可头点到一半,台上卷轴里,画风突变——
就见一个修士正在冰雪覆盖的山峦之间撒腿狂奔,而他的身后,一片黑云穷追不舍。
这不是……林墨画吗?
这渡劫的情形,天劫有印象,那时候他追了林墨画上万里,从玄天宗渡劫台,一路追到天山山脚下去。
“这是一个极反常的特例,”云舒长老沉声道,“你们的师兄林墨画,遭遇了一次极为持久的天雷劫。
“以他的境界和实力,根本不应该召唤出那样持久的雷劫,可是那天雷追随了他七天七夜,久久不散。
“后来,我们宗门的几位峰主长老聚在一起,做了一次详细的讨论,认为——
“应当是林墨画平时行事过于轻佻,常常留恋风月之地,折损了气运,受到了天道的惩罚。
“所以,我在此告诫诸位小道友,务必要对渡劫一事,心存敬畏,切不可在渡劫前作恶,多行善事——”
“——噗!”
云舒长老的话说到一半,天劫实在没忍住,嘴里包着的烤鸡喷了出来。
油乎乎的烤肉碎屑,就那么从隔绝声光的结界中,飞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云舒长老的鞋尖上。
坐在天劫身后,原本正安逸地嚼着牛肉干的萧逸,看到那碎屑飞出的时候,挑起眉毛,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迅速地将手中肉干揣进兜里,整理好衣衫,往远离那小鬼的方向挪过去。
天劫感觉到背后修士那见风使舵的行为,眯起眼看向对方。
而此时,云舒长老垂头看一眼突兀地飞到他鞋上的鸡肉屑,再看向表面上仍旧端坐在蒲团上的那白衣少年,多年的讲学经验,让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张脸漆黑似墨,朝着那少年沉声呵斥:
“灵小天!”
天劫知道暴露了,索性将结界撤了,站起来,朝云舒长老咧开嘴,说声抱歉,又解释:
“我刚才没忍住,笑喷了,把你鞋弄脏了。”
云舒长老闻言,脸色更差了,他想问谁让你布个结界在学堂里吃烤鸡的,又想问你觉得现在是鞋子脏不脏的问题吗,但最终,他问了自认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我在讲天劫,这样需要修士心怀敬畏的内容,你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天劫也没想太多,既然被问了,他就如实回说:
“不是的,那九天雷劫,之所以会追着林墨画不放,不是因为他之前风花雪月,折损了气运。”
云舒长老面色越发阴沉了,
“那你说说,是为什么?”
“因为,他想吃林墨画兜里的杏仁酥。”
天劫话音刚落,立即引得弟子们一阵哄笑。
云舒长老气得胡须都翘起来,指着少年道:
“你以为堂堂九天雷劫,会跟你一样贪吃不成?荒唐!荒唐至极!”
这时,一直在边上旁听的风卷长老,却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那个,云舒长老……”
云舒看向他,“怎么?”
风卷长老指了指仍旧悬浮在空中的画卷,
“这卷轴,是无涯书院的那至臻法器,警幻天书的碎片。”
经过风卷长老这么一提醒,云舒长老立即明白对方的意思——警幻天书,是可以完美地还原使用者的某一段记忆的,不止是画面和声音,甚至包括当时的气息、味道……
想到这里,云舒长老将神识探入那卷轴之中,接着——
他竟真的在那画面中,清楚地查探到了杏仁酥的味道!
云舒长老目光沉沉地看向旁边的少年,“你如何知道……”
天劫想说我就在现场,但碍于现在的身份,最终只含糊地说:“闻到了。”
云舒长老只当他说的是现在通过那卷轴闻到的味道,轻叹一声,道:
“你观察倒是细致,这是值得表扬的地方。这一点,是我错怪你了。不过,你的想法,未免太过天马行空。
“堂堂九天雷劫,又岂是会轻易被美食诱惑的?若果真如此,那这北斗大陆,岂不早乱套了!”
天劫耸耸肩。
他说的都是事实,虽然身为天劫,他继承天道意志的时候,照理说,是不能做那样冲动的事的,可那时候天道意志已经非常薄弱了,根本无暇顾及他那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这才让他追着林墨画跑了那么久。
可这些他又不可能和面前的老人解释,所以最终只能一言不发。
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看在云舒长老眼中,越发觉得这小鬼冥顽不灵,再垂眼看到少年周围那张残留的结界,愤然闭上眼,摆摆手,
“罢了,你让你师兄再过来一趟。”
.........
就这样,小鬼初入学堂的第二天,灵泽又被喊去听了一通训斥。
领着天劫回山脚下的小院子的路上,灵泽始终神色紧绷,看起来心事重重。
“哥,你生气了?”
天劫盯着他侧脸。
灵泽回过神,抬手揉了揉少年的银发,笑说:
“没有,只是……刚才两位长老课上的内容,让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灵泽看向少年,通过传音入密,问他:
“小天,你到底……是天劫,还是,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