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山雪
三公子揉着眉心,“隔墙有耳,若是被王妃听见,您就得和郑侧妃一样被送去庄子上,您可愿意?”
那自是不愿的,秦侧妃也知自己这张嘴易惹祸生事,好歹收敛一二。
片刻后低声道:“可我说的也是事实,世子那身子,若能生育子嗣,几年前王妃便该张罗了,却是迟迟未动,直到这世子妃进门,有问题的,当然是世子妃。”
“府中戒备森严,绝无可能有人胆敢私相授受,犯上作乱。”
秦侧妃却觉得,相比世子之位被他们得去,王妃更宁愿让世子妃怀个野种。
然这毕竟不过是她的猜想,没有证据,便算不得真。
无论如何,世子有后一事在瑞王府中掀起惊涛骇浪,一时间,府中暗流涌动,风波难平。
应缺未曾在意那些人,左右都有王妃看着,想来出不了什么乱子。
比起无关紧要之人,此时他显然更应在意身边人。
崔拂衣正坐于窗前,凝望远方,雪虽停,却未化,几树红梅屹立院中,更渲染这冬日之景。
应缺却瞧着崔拂衣双目失焦,俨然心思并未在窗外雪景上,不知飘去了何处。
“咳咳……夫人若是欲教久久陶冶情操,大可唤乐姬来弹琴奏曲,请画师作画,委实不必在窗前吹风,免得受寒。”
崔拂衣回神,羞惭道:“我并无此意,不过是一时走神。”
自知晓有孕后,他尚且如在梦中。
那日应缺笑说:“我梦见久久说它来了,此时正在夫人腹中,不若请薛府医来瞧瞧?”
本是玩笑之言,崔拂衣亦是随意配合,谁知薛府医到来诊脉后,竟当真诊出喜脉。
听着众人喜笑颜开,口称恭喜,崔拂衣脑中却只有莫非夫君未曾哄他,托梦是真,久久亦是真?
之后待到王爷王妃闻讯而来,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崔拂衣也仍未能全然回神。
还是应缺勉力应付片刻,才以咳喘之声提醒王爷王妃时候已久,他们需要休息。
王妃仍不放心二人,便把自己身边的林嬷嬷留下来照顾崔拂衣。
先前还带崔拂衣接见客人,如今也不让他跟着了。
可以说,此时的崔拂衣便是要天上的月亮,王妃恐怕也会想办法将其摘下。
珍贵药材流水般送来,王爷王妃以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他们要留下这孩子的决心。
毕竟无论是男是女是哥儿,都是应缺唯一的血脉。
从前崔拂衣也被看重,如今却仿佛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便是起身倒茶,也有丫鬟接手。
“夫人如今,倒是比我更受宠了。”应缺说笑道。
崔拂衣闻言却是眉心微蹙,起身关窗,回到床边,“夫君这般想,可是心中不满?”
应缺哪有什么不满。
“既非不满,那便是吃醋了?”崔拂衣抿唇盯他,似在兴师问罪。
应缺无言。
崔拂衣好心提醒,“夫君心心念念的孩子,如今也要吃醋吗?”
应缺伸手揽他腰身,手掌恰好轻抚在崔拂衣小腹处,似在感受那尚未成熟的孩子。
“便是当真醋了又如何?夫人要为它训我?”
应缺轻挑眉稍,似含倔强。
崔拂衣方才兴师问罪的模样已然演不下去,眉眼一弯,忍俊不禁,伸手轻点应缺微撅的唇角,又在应缺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不如何,便只好多爱夫君一点了。”
他自然是爱这孩子的,可他却从未忘记,爱它的前提,是因为应缺。
他最应爱之人,也是应缺。
应缺转怒为笑,唇角也从撅变成了翘,他抬眸望着崔拂衣,半晌,方才轻吻那双含笑的唇瓣。
崔拂衣由他亲吻,未曾拒绝半分。
“我因夫君而爱重它,你为先,它为后,夫君为何还会心生嫉妒?”
应缺不承认,“夫人莫要冤枉我,我何曾嫉妒于它?”
崔拂衣挑眉,莞尔道:“既如此,那为了这孩子,今后我与夫君分房睡如何?”
应缺反对:“不行。”
崔拂衣抿唇,“为何不行?寻常人家皆是如此。”
应缺当即道:“寻常人家还会为丈夫备好通房。”
崔拂衣一噎,视线向下一瞥,意味深长道:“夫君这般身子,何须通房?”
应缺抓住关键:“所以我这般身子,连在床上尚且难以动弹,夫人还担心我伤到它不成?”
此言一出,四周皆静,崔拂衣心头一跳。
抬眸望去,正与应缺四目相对。
半晌,二人皆是低头垂眸。
“夫君,我方才口不择言,其实并无此意。”
他从未嫌弃过应缺。
应缺自是知晓。
方才不过是话赶话,说到此处罢了。
应缺低头轻轻一吻,以示安抚,“我自是知晓夫人心意,方才不过是玩笑话。”
崔拂衣由他亲,由他抱,“我不喜这等玩笑。”
应缺微微一笑,“好。”
崔拂衣:“今后夫君不说了吗?”
应缺:“看我心情。”
崔拂衣:“……”
应缺忍俊不禁。
崔拂衣方才还觉得如今说为孩子陶冶情操委实过早,如今看来,应是越早越好。
若将来子随其父,头疼的还是自己。
等明日,他便将乐姬画师会识字的丫鬟备上,一人弹琴,一人作画,一人读书,三线并行,处处不落,方有可能让孩子不受生父影响。
应缺目光在崔拂衣唇上逡巡,半晌,方才缓声道:“夫人,我也会读书作画,我也想亲自为它做胎教。”
他不提还罢,一提,崔拂衣便想到那书上的优雅乌龟。
眼皮微微一跳,心中又暗自决定,还是不找画师了,将府中买来的画作每日拿来瞧瞧,便算是熏陶了。
毕竟其他画师也能画乌龟。
崔拂衣:“夫君不必操劳,身子最重要。”
应缺掩面失落,“我不过是想多陪陪夫人与久久罢了。”
崔拂衣哪里能见他这般作态,明知他故意如此,仍是有些心疼。
“那夫君便念诗罢。”诗短,既不劳累,也无需应缺自由发挥。
找到活计,应缺当即有所行动,他要做第一个为孩子胎教的人。
丫鬟寻来一本诗集,崔拂衣率先翻看一番,确定其中未有不妥之处,这才交给应缺。
应缺拿着诗集便开始读。
此人不正经时当真不正经,正经起来时却又十分靠谱。
他声音温柔,潺潺如溪流,听着便悦耳动听,似乐而非乐,似画而非画。
崔拂衣听得睡意渐生,靠在床边,缓缓阖眸。
又过了片刻,应缺声音放缓,余光将身边人瞧了又瞧,故意读错几个字,曲解诗中意,却未见崔拂衣睁开双眼。
遂放下诗集,一边看人,一边又将掌心落于崔拂衣小腹。
半晌,方才浅浅落吻于崔拂衣眼尾。
低声轻叹:“我与夫人不过仅能伴须臾数载,它却能陪夫人一生。”
第124章 冲喜28
年关过后, 又是一年春。
春暖花开时,被迫窝在家中小半年的应缺终于寻了机会踏出府门,与崔拂衣一同。
未免横生枝节, 二人并未提前商议, 告知任何人。
不过一句:“今日天气晴好,不如出门散心?”便匆匆定下此事。
花朝刚过,街上仍是五颜六色,花香满道,行走的姑娘哥儿也个个头上簪花, 喜乐欢颜。
楼上读书人念着酸诗, 楼下贩夫走卒走街串巷, 孩童最是无忌,笑声如铃,响个不停。
许久未曾出门, 乍然出来, 倒真像是换了一方世界。
应缺看得目不暇接,却也没忘记身边之人,小心握着崔拂衣的手,“夫人,可有累着?”
崔拂衣笑, “夫君真当我是纸糊的不成?”
连薛府医都说他身子很好,这孩子也很安分, 不曾折腾他。
应缺自觉有功, 若非他每晚对着崔拂衣的肚子认真叮嘱,那小崽子未必这般听话。
如今也有四五月, 正是最安稳之时,否则王妃也未必同意他们今日之行。
“夫人若当真是纸糊的, 我便贴身携带,倒比如今还方便安全。”应缺认真道。
崔拂衣知他时而会开玩笑,此时却也不知他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
垂眸望去,但见应缺表情乖巧,看着便像是最听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