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啼鸟
走近后,曾铎弯下膝盖拾起防水布的一个角落,随后大力一拽。
粗粝的防水布在运动中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响,原本存于其内部的空气也在外部的挤压下四处鼓动流窜,也因此,那座“小山”显露出了它的原型。
是被用纸带捆好的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香城最大面额的钞票,一排排的数字看起来属实是非常有冲击力。
把防水布扔在一边,曾铎随意地跳坐了上去,晃了晃腿。
他鞋底粘带的泥痕擦在了一些钞票的侧边缘上。
但这细小的污秽并不会改变钞票本身的价值。
“礼雅堂公开征收这批黄金。两倍市价。有多少收多少。”
*
三。
原来十吨黄金是真的存在的。
第284章 躺回去
礼雅堂第三进,厢房主卧。
仰躺在绵软现代皮质双人床上的蒲千阳手持祝潇的日记逐字逐句地翻阅着。
反正祝云宵现在还没回来,自己也没什么事情做,此时不趁机翻他黑历史更待何时?!
在收到那箱日记之前,祝云宵一直都尽力避免谈到他自己的父母的话题,使得蒲千阳上一次的阅读实在是有些仓促。
现如今终于得了些独处的时间,他自然要仔细审视一番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长辈。
泛黄纸张上银钩铁画般的字迹着实是让他先入为主地对祝潇产生了不少好感。
虽然常言道,不可以貌取人,以字取人就更加不妥了。
可在蒲千阳的逻辑链中,如果不是天赋异禀,那么写得一手好字的前提是这个人有着非常强的自制力以及行动力。
因为练字是一个相当枯燥乏味的,需要在成千上万个横竖撇捺折之的练习间形成肌肉记忆的过程。
所以也可以推断得到,能练好字的人在做其他的事的时候的心性必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加之这人还有记日记的习惯,蒲千阳对其的评价也是更上一层。
当然,抛开这一切不谈主观认知不谈,无论如何他同样不希望祝潇当真如那传闻中所说地做出了那些尽显人性之卑劣的事情。
因为如若事实当真如此,即使祝云宵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也无疑会在他的心上再多凿上一道瘢痕。
没有任何一个子女不希望自己可以为生养自己的父母骄傲。
同样,即使身为子女,也绝无为了父母的过错背负太多的债务。
至少在他看来,祝云宵过往的行为已经不啻于“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了。
还能没完没了了怎么着?
想到这里,蒲千阳把日记扣在自己的身侧,整个人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腰身。
从常理来推断,自己和祝云宵自打从家中出了门肯定就已经被实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监督策略。
那么对方也一定会看到两个人骑跨在围墙之上的亲昵行为。
这曾铎也不愧是在国外长大的,见多识广波澜不惊。
而且心胸也相当开阔。
为了把“祝云宵受感于礼雅堂之诚意”的拟造背景坐实,他大手一挥直接把他祖宅中原本不到一米五宽的檀木床榻搬了出去,换了一张现代皮质KING SIZE的床回来。
就在此时,蒲千阳听到房间外部的走廊上传来了略显杂乱的脚步声。
他警觉地翻身侧耳,仔细分辨起来。
从鞋履敲击地面的声音听来,拢共有三人正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其中一人的脚步沉稳,是那种上司惯用的介于提示与步行之间的状态。另一人的步伐则欢快许多,不规律的节奏感让人觉得他像是在跳踢踏舞。
最后的那人的行走则是那种非常规律的从脚前掌落地到脚后跟抬起都能保证非常标准的状态。
无疑,这第一人是季岚,第二人是曾铎,最后这人就是祝云宵。
原本还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从床上起来象征性礼貌迎接一番的蒲千阳当场躺了回去。
反正有祝云宵在,是不会让他们进来的。
果然,几人的脚步声在距离大门还有几米的位置停住了。
*
祝云宵那边还没说话,曾铎倒是先开了口,顺便非常自来熟地勾上了祝云宵的肩:“今天当真是辛苦祝小哥。你那部分的直播我是全程追了的,简直就是神迹。”
“过誉了。”祝云宵不留声色地甩脱了曾铎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臂,“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技巧罢了。”
“上不得台面?”曾铎大吃一惊,“祝小哥不宜妄自轻薄。”
那边打小古文童子功就没落下过的季岚听不得这种临时造词,当即纠正:“妄自菲薄。”
“啊对,妄自菲薄。”曾铎大幅点头表示肯定,随后他郑重地对祝云宵伸出了一只手,顺便露出了一个非常美式的笑容。
表面热络蓬勃,内里冰冷疏远。
不过祝云宵也没想过跟这人走得太近。
他向来不是什么贪心之人。
有些东西,有一个就足以将人温暖地通透。
两人草率地握了个手后,曾铎立刻抬脚离开了。
另一边的季岚本正打算跟着他离开时,却听到祝云宵那边传来一句:“甘心吗?”
这句话的音量恰到好处,以至于只有自己可以听到,而前方大步流星的曾铎毫无察觉。
面对这个问题季岚甚至没有转身,只淡淡答道:“甘心什么?重要吗?”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就是这样一点即透的。
祝云宵问的是:
带这样一个与礼雅半点不沾边的人回来“复兴”得到的当真是季岚本人想要的吗?
季岚回的是:
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不在乎。
见对方心意已决,祝云宵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说:“如果一开始就跟我说出你的真实目的,你不一定需要绕这么大这么远还很有可能失败的弯子。”
对于这句话,季岚的回答似乎牛唇不对马嘴。
“祝潇的日记挺有意思的,可以多读一读。”
……
听不下去了!
蒲千阳当场从床上翻身下去,吱地一声推开房门,在另外两人略带惊愕的目光中对着祝云宵伸出了一只手。
“欢迎回来,工作辛苦了。”
*
因为行动匆忙导致忘记穿拖鞋直接赤脚开门的蒲千阳被祝云宵打横搬回了房间。
“现在可是夏天,凉不着啊。”蒲千阳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祝云宵似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件事。
“那也不行。”
他在这些生活的小细节上总是格外在意。
直到走到铺着地毯的位置前,他才将蒲千阳放了下来。
感受着嵌入脚趾的细密绒毛,蒲千阳微微垫脚让自己的视线与祝云宵的齐平:“在想什么?”
毕竟换做是平时,祝云宵是绝对不可能跟“敌人”废话的。
祝云宵的双手虚虚掐握在蒲千阳的腰上时刻防范对方重心不稳。
看着面前这始终未变的清明目光,他叹道:“在想兜兜转转,我还是回来了。”
任凭自己如何谋划,最终还是会因为一个不可改变的身世再次涉入这处泥潭。
只是这次,连带着把这人带了进来。
尽管这人从未表达过不满,但自己作为受其恩惠的罪魁祸首却不能不知感恩。
“只是这次,我们还能走得掉吗?”
同样,只有在面对这人的时候,他可以放下防备与伪装,以极为坦诚直接的语句道出自己的软弱。
蒲千阳看着面前略显疲色的爱人,整个人朝后方的床铺上倒去,连带着把那人也扯进了绵软的床铺。
将祝云宵强制按倒在自己的膝上并手动强制让对方闭目休息后,蒲千阳吐出两个字:“黄金。”
紧接着他又说:“十吨黄金值多少钱我是算过的,价值一个多亿,相当可观的确值得一些人铤而走险。可这十吨黄金到底有多大,能被祝潇藏了二十年都没人找得到?”
“一吨黄金,大概是这么多。”虽然目不能视,但祝云宵还是凌空比了一个方框,又示意了一番这个方框的进深。
祝云宵比划出来的空间连放一台大一点的烤箱都费力,充其量不过一个微波炉的大小。
这倒是让蒲千阳有些意想不到。
“我知道金属的密度大,但我倒是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小。”他皱眉,“那就算是十吨的黄金甚至都没有现在这张床大吧。”
“是的。”
“但那是十吨啊,如果事实真的如曾铎所说,那一夜之间,仅凭祝潇一个人怎么可能能给它们全部带走的?”
“所以这也是让当年无数人想不通的地方。”
蒲千阳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当年。
那边祝云宵并没解释,只竖起一根手指用口型说道:“隔墙有耳。”
下一秒,窗户边便传来了笃笃的敲击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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