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不渡
他记性很好,几乎是转瞬间就想起来什么——
他见过他们。
当初2号训练场,在红毛出言挑衅,想要和他对战前,在台上训练的正是被面前alpha抱在怀里的“林塞”。
这两人之所以给黎珀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不是因为在他们之后就出现了红毛被污染物彻底寄生的事情,而是他们本身。
黎珀还记得场上那团漆黑的浓雾,还记得被浓雾笼罩着的顽强不屈的身形。他虽然支撑不住地半跪在原地,但仍然顽强地撑着,即便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也没有要低头的意思。
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天人永隔。
而另一个alpha……
黎珀能记住他,只是因为他当初不像旁人般冷漠。当初见他那么激动,一边摇晃铁链,一边喊“他不行了,快停下来”,他还很诧异,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跪坐在地面上的alpha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觉,他只抱着怀中冰冷的尸体,殷切地幻想着对方能给他回应。可无论他怎么唤,对方就是不开口,压根不给他半分回应。
见状,alpha彻底绝望了。他抬起头,眼底一片猩红。泛着血丝的眼珠缓缓扫视过周围的人,他一边恸哭,一边哈哈大笑:
“你们这群S区的走狗,还不清醒吗?!我们和狗没区别,都是被剔骨头喝肉汤的牺牲品!哈哈……迟早有一天,你们也会尝到这心如刀割的滋味!!!”
就在他半哭半笑的时候,一队人忽然走近,为首的人嫌恶地瞥了alpha一眼,随即大声指挥道:“拿下他,押到审讯室接受惩训!”
“哈哈,还以为我会任你们宰割吗?”alpha抱着怀里的尸体笑,“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狗仗人势罢了,小心哪天遭到报应!”
话音落下,他面色一凛,忽然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朝心脏狠狠捅了进去!
一瞬间,心脏处的布料瞬间被洇湿一片。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血洞里冒出来,沾湿了alpha的脸,也将本就沾满血污的尸体弄得更加脏污不堪。
血流如注,鲜血四溅。
alpha这一下捅得极深,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剧痛让他浑身抽搐,身躯止不住痉挛。但他压根没在意这些,只低下头,摸上怀中人的脸:“对不起……又弄脏你……了……”
最终,他紧紧抱着怀中人,平静地停止了呼吸。
漫长的死寂过后。
“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尸体抬去白楼负二层!”
“俩人一起?”
“分开!……等等,算了,还是一起吧。”
渐渐地,周围人都散了。两具尸体被盖上白布,迅速搬离原地。光洁的地面上,一滩鲜血刺目又鲜艳。黎珀别过头,不再去看。
心底酸涩又难受,他想了许久,最终从兜里掏出通讯器,噼里啪啦打字:
【长官,我好难过。】
他纯粹把这里当树洞,压根没指望对面回复。如果没记错,自从他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以来,他发出去的消息就如同石沉大海,对方从来没回过。而且江誉现在又不在S区,能回复他的几率更渺茫了。
思及此处,他利落地按灭通讯器,准备将它揣到兜里。可就在他要收回通讯器的前一秒,余光忽然瞥见光屏亮了亮。
黎珀一怔,他眼底一亮,毫不犹豫地按开通讯器。
只见一条消息正安静地躺在聊天框里,里面只有冷淡的三个字:
【为什么?】
第60章
为什么?
黎珀瞥了眼手术室门口的血渍,心绪十分复杂。他敛下眸,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问:
【长官,你现在在哪儿?】
几秒后,光屏一亮。黎珀点进去,里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黑塔】。
黑塔?他回来了?
黎珀心念一动,抬脚朝光梯走去。上次视讯半路被打断,他还有话没问完,好不容易江誉回来一趟,他得赶紧抓住机会。
黎珀走路带风,没一会儿就到了。
他登上黑塔顶层,循着记忆找到江誉的房间,敲响了房门。
“笃、笃、笃。”
无人应声。
“笃、笃、笃、笃。”
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终于,黎珀意识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懊恼。江誉只是说他在黑塔,又没说他在哪里,是他自作多情了。
就在他垂下手,准备从裤袋里拿出通讯器时,身前的门忽然开了。一股冰冷又强势的信息素横冲直撞,划破空气席卷而来,毫不留情地裹住黎珀,像利刃一般割在他身上。
与此同时,一道冷漠且毫无起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滚出去。”
“……?”
黎珀懵了。
属于alpha的攻击性信息素强势地裹挟着他,泠冽又可怖的威压感兜头落下,不由分说地朝他袭来。信息素的锋芒像一柄利剑,又像一把重锤,狠狠从心口砸落。
要是普通的omega,早就承受不住这股威压,直直喷出一口鲜血了。可黎珀不一样,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眸,盯着手指上破开的那道小口,轻声问:
“你怎么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来势汹汹的信息素猛地一滞。紧接着,数道无形的利刃倏然一收,如海水退潮般消弥的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痕迹。
下一秒,黎珀察觉到一抹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受伤了吗?”
他闻声抬眸,目光与那道视线交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江誉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刚刚那道信息素不像是刻意释放,倒像是控制不住似的,无差别攻击所有人。收敛信息素时,那一瞬间的状态不像是掌控,更像是在克制着忍耐。
是在克制什么呢?
“嗯,”终于,黎珀抬起手,指尖用力在那道小伤口上一挤。在他的努力下,一颗小到可怜的血珠被挤出来,他垂眸盯着那颗血珠,冷静道,“流血了。”
话音落下,江誉眼底少见地泛起一丝波澜。他欲言又止,最终掩下眼底的情绪,只冷淡道;“离开这里,去白楼处理。”
黎珀一顿,他面上不显,只偏了偏头:“长官,我都流血了,你还不打算负责吗?”
“……先出去。”
黎珀轻笑一声,没应。趁着门还没被关上,他抬脚走进去,走到房间里后,他似乎又想到什么,反手把门关上。
他无视掉江誉那抹复杂的视线,一步步往前走。直到走近了,他才发现江誉面前的办公桌上散落着七零八落的药盒。其中一盒药被拆开,里面的针剂已经注射了一半,另一半不知怎的没注射完,正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上。
黎珀眼尖地发现这支针剂的针头上沾着点血渍,联想到刚刚那股强势的信息素,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道猜测:“我刚刚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江誉没回应,他只站起身,盯着黎珀的脸,问:“伤到哪里了?”
黎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道伤口。要是再不管,这伤口就要痊愈了。思及此处,他视线一扫,扯了一张纸,摁在那道细小的伤口上:“这里。”
盯着那截白皙修长的手指,江誉沉默。他对自己的信息素很了解,知道不可能只留下这么一小道伤口,只以为黎珀在撒谎:“说实话。”
可黎珀说的就是实话。他将沾着血渍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又拿起桌面上散落的试剂盒看了眼,一边看一边问:
“说什么?说你让我滚,还用信息素弄伤我?长官,您是位高权重,可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试剂盒上的专业术语晦涩难懂,黎珀看了一顿也没看明白它在讲什么。扔下盒子的那一瞬,他听见江誉开口:“我不知道那是你。”
黎珀猜到了,要是江誉知道是他,估计一开始就不会开门。想到这里,他敷衍地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针剂:“还有一半,要我帮你打吗?”
江誉垂下眸,盯着黎珀拿针剂的手:“我自己来。”
黎珀听后微微一笑:“好啊。”
说完后,他绕过江誉的办公桌,走到他身侧,将针剂递给他。
江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顿,最终,他没抬手,视线也没落在针剂上,只看进黎珀的眼底:“不急。”
不急nm。
黎珀内心冷笑。他垂下眸,一手执着针剂,一手趁着江誉没有防备,摸上了他的手。
不出意外,那只手极其冰冷,像是刚从雪堆里刨出来似的,没有半分温度。
黎珀掌心柔软温热,但这抹温热在此刻的冰冷面前不值一提。热意很快被吸走,他的掌心立刻冰凉一片,手都快被冻麻了。
“不急?”黎珀盯着江誉的双眼,有些好笑地重复。
信息素在体内横冲直撞,身体的过度损耗让江誉眉心紧锁,浑身冰凉。黎珀掌心抓着他的手,他能察觉到对方掌心里的温度在一点点流逝,最终变得和他一样冷凉。
无声对峙下,江誉撇开视线,没再多说什么。
黎珀见状拿起针剂,将里面的液体注射进江誉的血管里。还好前几天边庐教过他怎么给病人打针,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冰凉的液体流进血管,江誉慢慢拧起眉心。体内的信息素随着针剂的注射逐渐消停下来,但江誉对信息素的控制力却在不断减弱。
刚刚注射时,门外有人打搅,江誉信息素失控,因此才出现刚开始那幕。后来察觉到来人是黎珀,他又硬生生拔下针头,中断注射,收敛起信息素,避免伤到他。
可如今,随着液体顺着血液流向身体各个部位,他的信息素又隐隐有了失控的征兆。
随着那管试剂注射完毕,江誉察觉到体内的信息素濒临失控。就在信息素将要逸散的前一刻,他抬起手,箍住黎珀的腰,把他往外推了推:“听话,先出去。”
可黎珀怎么可能听他的,他只把试剂随手扔到垃圾桶里,冰冷的手摸到覆在自己腰侧的手,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是那笑里掺杂着戏谑:“长官,您这是在非礼我吗?”
江誉闻言动作一顿。
岂料黎珀仍旧不放过他,继续说:“没想到长官这么正经的人,也会去摸omega的腰。对了长官,您知道吗,omega的腰不能乱摸,这里……”想了想,他终于组织好措辞,轻声开口,“这里很敏|感的。”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箍在腰上的手立刻拿了下来。江誉被他这么一打岔,早就忘了原本要说什么。片刻间,体内的信息素如同洪水一样倾泻而下,如果说信息素是密集的子|弹,那黎珀则是那个唯一的靶子。
还是活体的靶子。
刚刚黎珀虽然也遭受了信息素的攻击,但那毕竟是在门外,离江誉还有一段距离。但现在他同江誉面对面站在一起,中间的距离甚至连把椅子都放不下,姿态堪称亲密。
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猛地朝他冲撞过来,只一瞬,他的身子就微不可察地晃了晃,连带着嘴唇也微微泛白。
黎珀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晕眩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信息素攻势不像上次一样迅猛,上次像枪林弹雨一样,恨不得把他割成碎片。但这次不同,这次的信息素就像深海的海水,要把它闷到窒息。
黎珀也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原因,明明上次他还能承受的住,甚至只在手指上留了道小口子。可这次不一样,这次的感觉奇怪极了,像是想把他淹死,他都快喘不上气了。
他忽然后悔了。
为什么他要留在这里,明明江誉都让他出去了,他要是早早听话走人,还用得着在这自讨苦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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