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成明青
楚岭拒绝。
唐开灼于是继续靠在树下,他百无聊赖地咬着烟嘴,又时不时地拿出香蕉从左手抛到右手上,又从右手抛到左手。
反正就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半夜不睡觉在树林里抓猴子这事真无聊。
而他比唐开灼更无聊,半夜看对方抓猴子,甚至有没有猴子还不一定。
楚岭几乎要揉自己眉心了。
他真是闲的。
唐开灼望向楚岭,发现对方还是站着,又看向自己旁边草地,想了想把外套脱了扔在地上:“你坐着休息一会吧,垫着不脏。”
他底下就穿了一件半袖,胳膊全部露在外面,山间夜风微冷,吹到身上有股淡淡凉意。
楚岭把外套重新扔到唐开灼怀里,知道是自己刚才行为引起的误会,他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坐在草地上:“没嫌脏,你把衣服穿好。”
唐开灼又把衣服松松垮垮地穿好,他靠过来,语气轻快:“把手电筒关了,会吓到猴子的。”
楚岭望了唐开灼一眼,指尖轻用力,清响之后就陷入了黑暗。
不是浓重的黑暗,远处房间的灯还亮着,淡淡的光晕呈现出一种暖黄色,山间空气清爽,周边繁星闪烁,耳边有细微的虫鸣声响起。
楚岭听到旁边有声音,是唐开灼躺下了,他就那样大咧咧地躺在地上,然后一声惊呼声响起:“好大的月亮啊。”
楚岭望向天边,在天幕悬着一轮大大的白色月亮,远处山顶历历清晰的泊在月光之中,山间那里的天亮得像是白昼中的光明,一切都浸润在银白色的光辉之下,山上的树都仿佛褪去了绿色,非常奇异。
楚岭看了好一会。
他困意全消,连一丝气闷也不见,鼻尖还能嗅着泥土的气息,在这混杂的土味中还有松树与青草的味道,虫鸣声亦是混在一起,却是越来越静。
耳边唐开灼还在说话:“指向北的那个星星,是北极星?”
楚岭也看到了那颗星星,明亮而恒定。
他唇边扯出一抹笑容,却谈不上多么温柔,甚至是有些冷酷:“其实北极星并不永远指向北极,大概一万四千年之后,它指向天琴座织女星。”
唐开灼想了想:“那就是在小熊座边独自徘徊,小熊旁边是大熊?北斗七星?”
楚岭的声音被风吹得很淡:“你怎么叫都行,大熊座、北斗七星、一把犁或是长柄汤勺,都可以。”
唐开灼闷闷地笑了一声:“你想说都是虚幻的?希腊神话英国文化北美文化的不同叫法罢了。”
楚岭有点诧异,却见唐开灼笑出声:“拜托了总裁,知道你学识渊博,但我好歹也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了,知道点天体文化不算什么。”
楚岭很难说现在的心情,他只是轻轻提一点东西,对方却能从话语中准确无误地提取到他藏在言语之下的关键信息。
很微妙的感觉。
仿佛是往天空上抛了颗石子,他只等着石子悄无声息地坠落在地,结果天空上突然飞出来一只鸟,张嘴衔住石子后又飞回来,再安稳地放回他手心。
这种奇妙的感受让他忍不住多说一点,于是他声音伴着风静静落下:“头顶月亮的样子是上一秒的样子,太阳是八分钟以前的样子,看那片星空,仙女座是二百三十万年前的一瞬,我们看到的整片星空都是虚化。”
夜晚很静,楚岭声音在这岑寂的空间中更静,他用最直白的话语叙述着浩瀚星空:“都是虚假。”
唐开灼在一边笑,肩膀一抖一抖的,那些颤动都顺着衣服传递到楚岭身上,“好吧,你真不浪漫。”
楚岭不咸不淡:“你浪漫,浪漫的在半夜抓猴子。”
唐开灼哼笑了一声,他四肢摊长躺着,视线对着那一望无际的苍穹:“我小时候爷爷种西瓜,夏天晚上我睡在西瓜地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天。”
楚岭思考一瞬:“有猴子偷西瓜?”
“怎么可能。”唐开灼鄙视:“你也太看不起猴子,猴子很聪明,知道西瓜大自己抱不动,从来不偷西瓜。”
楚岭‘......’了一会,“我确实不清楚猴子的想法。”
唐开灼继续道:“我爷爷在西瓜地里放了个电视机,头顶有天线,地里信号不好,我每次拨那两根天线找电视台。”
“电视屏幕上经常是一片雪花,什么也没有,我也盯着电视看,不然就太无聊了。”
楚岭沉默了,他也有过这种无聊的时刻,他当时是如何度过的,记不清了。
唐开灼语气一转,重新变得欢快:“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些雪花点,是受到了宇宙大爆炸微波的影响。”
唐开灼叼着嘴边的烟,含糊不清:“我看到的雪花点,是宇宙诞生的余晖。还有比这更浪漫的事吗?”
还有比这更浪漫的事吗?
他小时候去天文馆,由专业的老师讲解,3D剧场穿梭展厅,奇妙星空在头顶绽放,巨大的屏幕模拟着宇宙大爆炸,模拟出来的天体在他手边盘旋,只要他愿意,手可摘星辰。
这浪漫吗?楚岭问自己。
非常一般。
他看向身边的唐开灼,忽然开口:“给我一支烟。”
唐开灼掏了掏兜,摸出烟盒丢过去,他就看到楚岭衔住一支烟,摩挲了一下砂轮,一抹亮光把对方脸庞照得灼亮,燃起后轻吸了一口。
熟门熟路,游刃有余。
唐开灼一下子坐起来:“艹!你抽烟啊,还装模作样地说自己不喜欢烟味。”
楚岭把玩着打火机,他时不时摩擦砂轮,一抹火焰的又长又稳。
树下昏暗深远,而那一抹火焰热烈辉煌,极度明亮,另有一处明亮就是远处的月亮,银光轻洒,宁静悠远。火焰、月光、还有黑暗,这三者互不侵犯,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景象。
在火焰之中,唐开灼的脸被焰火熏的有些红,他的眼睛中同样有跳跃的火光,明亮得近乎灼热。
楚岭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我不觉得浪漫。”他道:“你觉得浪漫可能是你本身浪漫。”
唐开灼笑了一声,格外欢快:“谢谢夸奖。”
唐开灼忽然站起来,他盯着前面,压低声音嘱咐:“快把打火机灭了,猴子出来了。”
真有猴子?
楚岭合上打火机盖子,又悄无声息摁灭烟,盯着远处地上,在那一堆水果旁边,一个影子静悄悄的出现,旋即抓住树干,探身用爪子勾地上的香蕉。
身边的唐开灼箭一般冲出去。
他身形奇快,几乎是一下子窜出去,等猴子反应过来已经到了面前,伸手就去够猴子尾巴。
猴子‘吱’地叫了一声,显然受到惊讶,唐开灼眼明手快地攥住尾巴,一面去抓猴子手臂,一面叫楚岭:“看着做什么,快来帮我抓猴子。”
楚岭眼皮都在跳:“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抓它干什么?”
他说着,脚下却没有停,向唐开灼跑去,也就几秒钟的时间,猴子挣脱用爪子挠了一下唐开灼手臂,唐开灼吃痛,一下子放开尾巴。
猴子灵活窜起,似乎嫌不够,又伸出爪子就冲唐开灼脸庞扇去。
‘啪’的一声响,声音不算清脆。
唐开灼脸上出现了几秒空白,怔愣在原地,仿佛是一尊雕像。
楚岭脚步停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
唐开灼‘嘶’的一声捂住脸:“我艹,疼死了。”
原来刚才龙傲天是疼懵了。
第009章 粉丝
楚岭快步走上前,唐开灼低着头捂着脸,头发乱糟糟的,能听到对方时不时‘嘶’的吸凉气声音。
“把手拿开,我看看你的脸。”
唐开灼移开手,楚岭打开手机手电筒,借着那点光看。
唐开灼左脸上自唇角到下巴那块皮肤发红,温度也比周围皮肤高,他视线微微沉了沉,皮肤表组织有一道红痕,隐约能见细细的红血丝。
猴子把唐开灼脸抓破了。
唐开灼舌尖抵在口腔内侧鼓了鼓,脸上皮肤一阵刺痛,他眉头皱得死死的,十分不高兴:“它竟然敢扇我脸,不知道我是靠脸吃饭的吗?!亏我还好心给它准备香蕉。”
楚岭还在观察唐开灼的伤口:“谁让你去抓它尾巴。”
唐开灼皱眉十分不服气:“我爷爷之前养猴子,也都抓尾巴。”他龇牙咧嘴,仍是不死心:“等我抓到那只猴子了,先饿上一顿。”
楚岭这回不客气地开口:“再被打一巴掌?”
唐开灼一滞,被打一巴掌这事疼是小事,主要是丢人。他从喉咙里哼了一声,阴恻恻开腔:“我这次是失手,下次能被打到我管猴子叫爹。”
楚岭这回懒得说他,直接道:“先回房间。”
唐开灼今晚和猴子战争终于告一段落,他闭上嘴,默不吭声地跟上楚岭步伐走了回去。
室内灯光明亮,宏大的水晶吊灯下光晕昏黄,唐开灼恹恹地坐在沙发上,看上去还在郁闷自己的失败。
楚岭站在洗漱台前:“过来,清洗伤口。”
唐开灼叹了一口气,手伸在水龙头下随意撩了两把,期间面容都扭曲了,龇牙咧嘴,半点没有屏幕上风度。
见他用肥皂水清洗完,楚岭新拆了橱柜里的双氧水,他扭开瓶盖将棉签蘸进去吸饱,随后递给唐开灼,示意对方自己涂。
唐开灼伸手接过,双手捏着棉签靠近镜子,侧着头扭着脸给自己涂双氧水,椭圆形镜子反射出身后一大片环境。
镜子中能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楚岭,右手拿着手机,手指按动几下,接着就见他将手机置在耳边,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宋大夫,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了。”
对方也许寒暄两句,唐开灼听到楚岭开腔:“我一个朋友被猴子抓伤,目前简单清洗了伤口,您今晚值班吗?”
唐开灼这回不从镜子里看了,他扭过头眉梢挑起,惊讶地看了一眼楚岭,然后扬起唇做口型:不用,没事。
楚岭只看了一眼,继续道:“我一会到您那里去一趟。”
挂断电话,唐开灼捏着棉签在指间转了一圈:“真不用半夜找医生。”他不当回事:“只是被抓了一下而已。”
他小时候不知被抓了多少次,也全头全尾的长到现在。
楚岭直接站起来,对唐开灼道:“车在门口,现在跟我去见医生。”
唐开灼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牵动伤口带着细密的疼意,他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见楚岭已经出门,自己跟了上去。
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楚岭发动车子,窗外树影倒退着,山峰隐隐绰绰地在夜色里显现,山路有灯,远远看去,仿佛一条零星的细线。风从车窗缝隙里钻进来,而他们越过一盏灯后又迎来一盏。
楚岭:“大概一个小时就到。”
唐开灼笑了一声,他脸被风吹着,现在那股子灼烧的热意被吹散了不少,连带着心情也不错:“我以为你们总裁都是半夜一个电话把医生叫过来,没想到你还要自己去?”
楚岭眉梢微微聚拢:“这是我第一次半夜给医生打电话。”他注视着前方平直的道路:“我今天在想半夜会不会因为你胃疼去医院,你信誓旦旦说不会。”
楚岭手掌握着方向盘:“你挺了解自己的胃,希望你能再次评估自己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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