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崽
昨天离开百羽部落队伍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等了一个中午没有得到红木答复的红羽部落看事情没成功，已经回到了他们暂时休息的地方。
晚上集市上没有多少羽族，天色彻底黑下来后，每个部落都默契地离开集市，在周围寻找休息场所，红木一个年轻羽族，人生地不熟，之前只想着会去集市给红羽部落答复，没有问他们在哪里休息，找了一夜才找到了地方。
只是等待她的，并不是关心，红羽部落的换盐队抱怨她昨天没回集市，害得他们干等了一个下午，因为下午没有休息，晚上也不能出发回部落，又要在外一天。
对任何一个部落来说，在部落外面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只是大部落通常会尽量多派成员一起出去，保证族人的安全。而红羽部落总人数只有六七十，当初发生那件事情时不少幼崽都夭折了，年轻的羽族并不多，不然红亚也不会还跟着换盐队来集市。
红木昨天上午给了他们希望，一群人高高兴兴地等待好消息，谁想到从上午等到傍晚都没有看到红木的身影，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一群人战战兢兢过了一个晚上，早上看到红木，当然没有好脸色。
哪怕有求于红木，一晚上的担惊受怕也让人心情不好。结果紧接着，就听到了更糟糕的消息。
他们不但没有机会帮百羽部落干活换物资，红木还被百羽部落赶出来了，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们接下来都没有机会和百羽部落换物资了。
红木教给他们的种植方法确实有用，他们也收获了不少食物，但也只有这些作物了，猎物还是没有，而且这些食物，除了自己部落吃，其他部落都不愿意要，而羽族只吃这些植物获取的营养完全不够。
这还不算，红木被驱逐了，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兽皮袋，里面有她喝水的竹筒，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物品了，现在正捂着肚子看他们。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们还要多养一个人，旱季已经过去了大半，领地里能找到的食物已经找完了，只能吃储存下来的食物。按照以前的经验，接下来几个月，他们要经历有些饿、很饿、特别饿、快要饿死几个阶段，如果足够幸运，在生长季到来之前还没有饿死，就成功度过了一年。
部落里的食物本来就不够，现在又来一个分食物的，队伍中年轻的羽族立马不干了。
“我不同意她跟我们回去！”
“对啊，凭什么要我们分给她食物。”
红亚没想到队伍中的年轻羽族反应这么强烈，一边是自己看大，好不容易从灾难中活下来的幼崽，一边是自己姐姐拼死护住的血脉，顿时为难起来。
最后红亚将自己的食物递给了红木：“红木，你吃这个。”
其他羽族看红亚给红木的是她自己的食物，这才停下喧闹，去抢夺剩下的食物。
从迁到新的领地开始，哪怕是物资较为丰盛的生长季后期，红羽部落也没机会敞开了吃，加上年长的羽族心疼为数不多的幼崽，就导致了一个现象，红羽部落年轻一辈的羽族，吃饭全靠抢。
红木两次接触红羽部落的成员都是在集市上，当然不知道这些，此时见到这个场面，有些发愣。
百羽部落也会互相抢夺食物，只是百羽部落抢食物时，与其说是为了夺食物，不如说是另一种玩闹，每个人都能吃到，只是吃多吃少的区别。
而红羽部落的成员，抢夺食物时的神态和动作都跟打架差不多，甚至还会攻击对方的脸。
除了年龄小不懂事的幼崽，其他羽族在玩闹时，都会避开脸部这种容易受伤的位置，只有遇到敌人时才会这么攻击，亲眼看到红羽部落的成员为了一点食物打成这样，红木心中升起了一抹恐惧，如果加入红羽部落，她也要过这种生活？
红亚看红木的目光在红羽部落的年轻羽族身上，开口念叨起来：“红木，他们和你不一样，你在百羽部落，不缺食物吃，但我们食物太少了，他们每天都吃不饱，所以才会这样。”
一句话引出了话题，红亚开始诉说这么多年的不易，以及部落里的幼崽多么可怜。
红木听着红亚的话，想起了小时候的生活。
被母亲送出去的时候，她并不大，但一些记忆还是有的，那时候的百羽部落，领地还不是现在这一处，领地里的食物也不多，而且部落里还有受伤的羽族，生活并不好。
花永把她带回部落后养在自己山洞，山洞里有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幼崽，是花永第一个幼崽，食物不充足的时候，花永和伴侣会将食物分给两个幼崽，两个成年羽族吃不饱就找一些坏掉的果子，削掉烂掉的部分吃。
冬季没有新鲜的肉食，雪季来临时冻的肉也很少，大部分时候，吃的是雨季之前烤的肉，烤过一次的肉块能够储存比较长的时间，缺点是味道不好，最外层还是糊的。花永会把最中心的位置给他们，自己吃外面那层糊掉的。
她在花永的山洞里度过了进入百羽部落的第一个雪季，等到生长季，花永将她和部落里另外几个同龄幼崽放在一起养。除了她，另外几个幼崽也没有亲人，有的是部落里其他成员捡回来的，有的是父母在捕猎或者换盐时受伤去世了。
没有父母的幼崽，在部落里由年纪大的老人养育，花永在分食物时，会把一些不好分的部位留给他们。这些没有亲人的幼崽长大加入狩猎队或采摘队后，会将分到的食物拿出来一部分给老人们。
百羽部落的幼崽，同样是被成年羽族呵护着长大的，但他们永远不会朝自己的族人下狠手。
想想在百羽部落的生活，再看面前木碗里的食物，红木突然吃不下去了。
旁边抢了食物吃完的羽族看红木愣愣的端着碗，不满道：“你不饿拿着食物干什么？”
另一个羽族接道：“百羽部落的食物比我们部落好，肯定是嫌弃我们的食物了。”
红木听着两人的话，想说自己不是，只是没等她开口解释，第三道声音就响起来了：“既然不吃就给我们，别浪费。”说完直接把食物抢走了。
最先说话的羽族气急败坏地追过去。
只剩下第二个说话的羽族，对方眼珠一转，悄悄问：“红木，你在百羽部落生活这么久，肯定有攒下来的食物吧？不如我们去把食物拿回来？”
红木摇头：“我是被驱赶出来的，攒下来的食物也不属于我了。”
“那百羽部落那么多食物，我们可以趁着他们还没回去，去部落借一些。”年轻羽族道。
“我不知道回部落的路。”红木打破了对方的幻想，实际上，就算知道怎么回部落，她也不会带着这些人回去，离开队伍时，白巡的警告仿佛还在耳边。
白巡告诉她，如果还记得部落对她的养育，就不要再告诉别人其他事情，如果让百羽部落发现，下次见面的时候，就不会留情了。
害怕白巡等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其他东西她确实不知道。很多羽族不擅长记路，百羽部落距离集市远，除了几个对方向敏锐的羽族，其他羽族要经过十几次飞行，才会记住路线。
满打满算，红木才来过两次集市，不知道回去的路线。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后悔了，不该偷偷告诉红亚种植方法。红羽部落真实的情况，和她以为的红羽部落完全不同。
红木有种直觉，如果说了百羽部落的生活，这些人对她的态度可能更差。
问了半天没有问到有用的消息，年轻羽族的脸色不太好，看看比自己还壮实的红木，撇撇嘴：“自己吃好的，连族人都不照顾一下，没良心。”
“红山！”红亚听不下去了，阻止了红山接下来的话，“种植方法就是红木教给我们的，如果没有红木，我们今年连这些盐都换不到！”
“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让我们帮他们种食物，只用这么点盐，就换走了我们那么多食物，既然换了，为什么不按照肉的价格换？”
红亚沉默了一下，不是被红山说服了，而是她想起来，现在换到的盐，不够部落吃一个雨季加一个雪季。
而红亚的沉默，让那个红山误以为她同意自己的话，看红木的眼神更加不善：“我说为什么那么好，教我们方法，让我们多收获食物，实际上就是为了百羽部落，现在还要跟着我们回部落，肯定是为了寻找我们部落的住处，抢我们的食物！”
“我没有！”红木急声反驳，想抢食物的明明是这个叫红山的羽族，刚才还试图让她带着去百羽部落拿食物。
只是周围到底都是红羽部落的人，除了红亚，其他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审视，似乎在考虑她是不是真的是为百羽部落探路才过来的。
“红亚，你快过来，这边出了点事情。”一个和红亚年纪差不多的羽族突然喊红亚。
红亚刚要说点什么，突然被人喊住，只能拍拍红木：“我回来再跟他们解释。”在红亚心中，红木也是红羽部落的成员之一，同一个部落的成员，有点矛盾解释完就好了。
红木看着红亚离开的背影，再次回神时，看到一旁的红山，干脆不理会对方了。
红山冷笑：“看，我说对了，所以你没话说了。”
红木不想争辩，此时她无比想念百羽部落，百羽部落的幼崽、一起干活的同龄伙伴、爱护他们的老人，以及那些带着他们寻找食物的长辈。
看红木不说话，周围几个年轻的羽族更加不满起来。
从看到红木的时候，他们心中就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甘和嫉妒，明明是同一个部落的幼崽，年龄也差不多，为什么红木能被送到百羽部落，现在生活这么滋润，而他们还要为怎么度过下一个雨季发愁。
红木过得越好，他们心中越嫉妒，而在红亚等长辈夸奖红木时，这种嫉妒更严重了，红木只不过是运气好，如果他们小时候也被送到百羽部落，生活肯定会比红木更好。
红亚自然不知道，她对红木的夸奖，加深了部落里年轻一辈对红木的嫉妒与怨恨。加上对自己部落的族人有滤镜，红亚觉得今天也不过是一场小矛盾。
只是红山等人的态度，红木已经深刻体会到了。
这边矛盾即将进一步激化的时候，红亚回来了，回来后看着红木，动了动嘴。
红木看着她的表情，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红木，你还是回百羽部落吧。”过来许久，红亚才开口。
红木愣住，被红山等人嘲笑的时候，她强忍着，没有和他们争吵起来，因为她知道，现在她只能去红羽部落，即便现在的红羽部落和她想象中的红羽部落不同，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而现在，红亚的话告诉她，唯一的选择也没有了。
等待她的，是成为流浪羽族。
百羽部落有很多成员就是流浪羽族，日常生活中，那些在外游荡过的羽族也会提起以前的生活。每个羽族的经历都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强调过一件事情，流浪的羽族，活下来很难，而且大部分活下来的流浪羽族，都不是孤身一人。
据说，从百羽部落建立到现在，乌苍是唯一一个没有成年同伴还能带着幼崽还能活下来的。当初白巡等人见到乌苍的第一眼就是邀请乌苍加入部落，也有这个原因在，一个人在外面活下来是勇士，不但活下来还养了个幼崽，那就是勇士中的勇士。
红木现在不用带幼崽，但她是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羽族，无论捕猎技巧还是力量，都和长期捕猎的羽族相差甚远。其实按照武力值，红木没有机会加入换盐队，花永的安排是为了让年轻羽族多见见外面的世界，她这才有机会出来。
此时被告知接下来要一个人生活，没有部落照顾，没有同伴庇护，红木瞬间慌乱起来。
“不，不行，我一个人会死的……”红木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抓着红亚的胳膊，“我不能走，我不能走……”她心中清楚，百羽部落绝对不会再次接受她回去，如果红羽部落也不愿意收留她，她能去哪里？
然而红亚之所以过来说这句话，就是因为刚才的讨论中，被其他羽族说服了。因此无论红木怎么说，红亚依旧没有改变主意。他们部落差点灭族，就是因为收留了太多陌生的羽族，如果不是那些后来加入部落的成员，他们现在完全不用担心雨季和雪季。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绝对不能犯同样的错误。或许族人们说得对，红木是百羽部落的成员了，不属于他们部落。
为了部落的安全，还是让红木离开吧，红亚想。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一切，尽数落入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羽族眼中。
许久后，身影一闪而过。
……
“红木被红羽部落赶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朔正在记录今天找到的食物。
到达集市上第二天，新发现的作物没有前一天多，倒是有小队发现了不少陌生的水果，但白朔并没有换太多，每种只用肉换一篮左右，换回来后直接分着吃，让大家吃完把果核洗干净给他。
水果含水量大，而且大部分水果都不耐储存，没必要带回部落，收集一些果核回去，明年种植就行了。其实直接移植果树幼苗速度更快，但目前，他们不可能去其他部落的领地挖果树，那也太冒险了，就算是关系友好的部落，中间反咬一口的也不是没有，在食物面前，部落之间的感情十分廉价。
没有水果幼苗可以移栽，用种子种植就成了唯一的方式，虽然果树的成长期有些长，从种下到结果一般需要几年的时间，但他现在还小，完全等得起，而且部落周围还有不少果树，很多果树周围也长了小一些的果苗，等待这些新的水果结果的时间，他可以先吃部落里有的果实。
正和乌焰嘀嘀咕咕说水果，看到过来跟乌苍汇报消息的羽族，白朔眨眨眼，转头看向乌苍。
再一次意识到，乌苍在应对一些事情的时候，考虑得要更多一些。偷偷派人跟上去，白朔之前倒是想过，但担心实行起来太困难，而且也浪费人力，最后考虑到红木了解的知识并不多，所以就放弃了，没想到乌苍直接安排了人。
乌焰发现他盯着乌苍看，不满地看向乌苍。
乌苍轻咳一声，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
说完，乌苍转头，悄悄问幼崽：“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乌焰点头。
白朔的目光又换到了乌焰身上，问：“这是你想到的？”
乌焰有些紧张，小声解释：“我怕他会告诉红羽部落我们部落有食物。”实际上，最担心的是红木会告诉别人种植方法是白朔教的，不过还算红木聪明，没有说这些。
闻言，白朔从旁边的水果篮中挑了一遍，选出一个又红又大的，像是李子的水果，递给乌焰。这是在部落形成的习惯，做得好有奖励。
乌焰接过来，抿起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
“切。”看自家幼崽那副样子，老父亲乌苍有些不满意。
乌焰抬头看向乌苍，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意：“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乌苍：“不然我应该在哪里？”
“白巡叔叔都去帮忙了。”乌焰指了指另一边正在忙着压榨甜甜杆汁的一群人，因为在集市附近，没有机会捕猎，一群平时几乎每天捕猎的羽族憋得不行，最后只能从干活上面发泄了，于是乎，压榨果汁成了最受欢迎的事情。
白巡现在就在那边，只能说不愧是花永选中的继承人之一，力气要比其他羽族大了不少，别人需要两个人，他一个人就行。
乌苍看了眼那边的场景，不感兴趣：“我不去。”说完眯起眼睛，打算打个盹。
乌焰：“甜甜杆汁熬好了。”
“什么？”乌苍猛地睁开眼，发现白朔正好奇地盯着自己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站起来，一副十分稳重的样子，道“我去看看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