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想法完全多虑,因为积雪原因这条路除了铲雪车没有任何车能走得动道。

就这样意识残存地蜷缩了不知道多久,暴风雪中忽然响起若隐若现的叫喊。

顾南蓦地睁眼,是幻觉吗?顾西洲怎么会在这里?

顾西洲在叫他的名字!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顾南尝试张嘴回应,却只发出了一缕低哑的气音。

他往前爬,没两下又栽进雪地。

真的不行了真的没力气了。

恍惚间,余温尚存的手指钻进外套,他哆哆嗦嗦摸出那枚小铃铛。

清脆的碰撞声被风带走,飘了很远很远。

只是与此同时,顾西洲的呼喊消失了……

顾南不死心地将铃铛摇了一遍又一遍。

静谧昏暗的山林里,不断泛起微弱的涟漪:

丁零……

丁零……

丁零……

第51章

后来顾南连铃铛也摇不动了, 靠着厚厚的积雪瘫坐在地上。

如果真的要死在这里的话......

他缓缓抬起手,在身旁平整的雪面歪歪扭扭地画出一个笑脸。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忽地漫出缕缕绿色极光, 急促脚步由远及近。

雪映亮的道路尽头,顾南恍惚看见, 顾西洲正在朝他跑来。

好像梦境啊……

再眨眼, 身体已被热烈地拥住。

顾西洲跪在他面前, 急切地扫落他脸上、身上的雪花,“顾南?顾南?!”

顾南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齿缝中飘出气音:“哥哥?”

顾西洲立刻将手套摘下给他戴上, 绕过双肩把他从雪地抱出来。

急促的呼吸在耳边炸开, 在顾西洲做这些事的过程中,顾南看到顾西洲颤抖的指尖, 也看到一滴水花没进雪地。

僵硬的身体被背起来,胸口贴着背脊有些气重。

“有没有哪里痛?有没有不舒服?”顾西洲背着他,“别怕, 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顾南睽违已久地感觉到了温暖, 顾西洲的脖颈有汗, 他挪开一点。

顾西洲带着恳求:“别睡, 顾南,跟我说话!”

一旦温暖就想睡觉,顾南昏昏沉沉地:“哥哥……”

还会自主意识,那就证明没有大碍。

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 顾西洲深浅不一地踩进雪地:“靠在背上休息,不要睡觉顾南。”

顾南不知道, 他嘴唇都乌了。

“车子侧翻......我爬出来......下山。”他断断续续地磕巴,“听到你叫我了......可我走不动了......”

“没关系, 没事,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去医院。”顾西洲说得也很吃力。

积雪厚达膝盖,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人前行非常困难。

“我想跟你说话。”顾南抱紧他的脖子,“我回来就是想跟你说话。”

顾西洲埋了下头,停顿片刻,“那你说,乖乖的别睡觉。”

又控制不住地哽咽问,“有没有哪里痛?”

“没有,我没有受伤......”意识稍微回笼,顾南眷恋地在他后颈蹭了下,“哥哥你再背我一小会儿,我自己下来走。”

“不行。”顾西洲喘出大团白汽,“听话。”

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两人,顶着暴风雪相依为命。

身体回暖,顾南也精神了许多,像疲倦的小狗一样趴在顾西洲的肩膀,“你是不是听到了铃铛。”

顾西洲:“嗯。”

“我摇了很多次,以为你找不到我了。”眼角滚出一滴带着温度的眼泪,顾南这才后怕,“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西洲停下脚步,侧脸往回望,“别哭,现在我没办法给你擦眼泪。”

顾南不哭了,重新把脸埋回顾西洲的颈窝,“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顾西洲继续吃力地前行,“不要道歉也不要怕,任何地方我都会来接你。”

“可哥哥……你怎么会来……”

怎么会来莫里斯山?不是在酒店休息吗?

“你说过婚礼结束就回来,所以我来接你,到了山脚发现下大雪。”顾西洲累得鬓角流汗,在胸膛不住起伏中说,“所以我就上来了。”

听得懂藏在这些简单描述的深意。

比如我来接你,是我来等你。

比如我就上来,是我找上来。

“你不怕我根本没回来吗。”顾南更后怕,“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很可能会被困在这里。”

是的,这种概率还非常大,雪是顾南从酒店离开后才下的,一般人见这么大的雪通常都会选择滞留在酒店。

望着布满积雪的前路,顾西洲短促地笑了下:“你不是贪玩的人,从小到大你都按时回家。”

“还记得曾经我教给你的吗?”

“记得。”顾南流着无声的泪,一句一句地阐述,“去哪里都要告诉哥哥,不能乱跑、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要按时回家,遇到危险要马上告诉哥哥或者保镖。”

说完这么长一串,顾南哽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眼眶通红紧紧靠着顾西洲,打湿的眼泪簌簌唰过。

“所以不要道歉。”顾西洲回应道,“是我来晚了。”

心头滚烫地像是溺进了热水里,顾南哆嗦着嘴唇,悄悄在他颈脖贴了一下。

“偷亲我?”顾西洲喘息着笑出声。

刚刚还想说话的顾南现在一个字也不说,变成一只恢复了体力、乖乖趴在背上的鸵鸟。

防寒服兜帽那一圈毛将他脸颊全部掩住,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顾西洲回头看了眼,又步履不停地前行。

半个多小时过去,顾南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双腿,要自己下来走。

顾西洲虽然力竭,但是没有放,呼吸越来越沉重地扣紧他的大腿。

山脚近在咫尺,几百米远的路边停着一辆顶部盖着厚雪的巴博斯G900。

休息得足够,顾南声音都大了许多:“哥哥,你换车了。”

因为要装花和绿植,顾西洲做好万全准备,换了这辆空间更大的巴博斯。

他没有回答顾南的话,因为他感觉到他的双手变得非常脆。

顾南发现顾西洲喘得非常厉害,他小幅度挣扎着不要背了。

这次顾西洲允许了,拧着眉毛语不成句地问:“自己能下来吗?”

顾南没明白,当脚踩上雪地时,痛得脸都扭曲了。

脚底就像千万根针扎同时扎那般。

等这波密密麻麻的疼痛稍微缓解后,他发现了顾西洲的不正常。

因为顾西洲的双手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垂在腿边,两只手背都变成了黑紫色!

这是三级冻伤的表现!

黑紫色代表组织坏死,若不及时救治会导致伤残,严重甚至会截肢!

顾南猛地明白,手套!

顾西洲把自己手套给了他,背下山这一个多小时的路途,顾西洲的手全程都裸.露在暴风雪中。

顾西洲不藏起来,是因为他的双手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只呆楞了这么一瞬间,顾不得浑身酸痛,顾南唰地把手套摘下来重新套到顾西洲......又停下了……

他不敢,可能会把顾西洲的手指碰掉……

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顾南倏地拉起顾西洲手肘,“哥哥我知道最近的医院,我来开车,快点我们快走!”

坐上车,他先是打开空调系统将温度设置成最高,把前排所有出风口对准顾西洲的手,座椅加热靠垫加热通通打开。

顾西洲似乎感觉不到疼痛那般,告诉他:“不用着急,没事。”

顾南没有着急,甚至称得上面无表情,哪怕他的腿绵软无力,浑身刺痛得不行。

飞快附身从顾西洲外套里找出手机,拨急救电话的同时猛踩油门,巴博斯宛如一头匍匐在雪地里的猛兽,轮胎瞬间锵起两扇雪雾猛地窜出。

平常遇到糟心小事,顾南会伤心会哭闹,但在大事面前他无比利索冷静。

这得益于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还有两位哥哥的言传身教。

平时蹩脚的挪威语也在这时说得流畅丝滑,虽然有些急。

“你好,我的哥哥双手被急性冻伤了,现在我们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麻烦请医生提前做好急救措施。”

回温带来了剧痛,顾西洲靠在副驾驶上,呼吸沉重地吸了口气。

顾南还有时间抽空看他,不停安慰道:“哥哥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哥哥你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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