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朝他傻笑。

从前是没这么高兴的,他走的时候舅舅一家忧心忡忡,他也不怎么高兴。

这次不一样,大家都开心,他也开心。

巷子内,赵福丫道:“我瞧竹子好像比从前过得好了。”

韶宗固:“都有钱买骡子了。”

韶宗升:“长大了。”

韶宗固:“嗯。”

还会交朋友了,一交就交了个挺厉害的。

就是感觉他和他那朋友哪儿怪怪的。

怎么好像他们俩间,是沈青越说了算呢?

钱袋子都给沈青越拿着了。

不过又一想,人家是好心帮忙砍价,没沈青越那番胡扯,那头骡子少了十八两怕是都难拿下,那卖骡子的肯定得后悔。

人家沈兄弟又推心置腹地替姜竹打听,帮他们出主意,肯定是一番好心。

兄弟俩琢磨一番,又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多好的人,为了帮姜竹买牲口,大老远地专门过来了一趟呢。

两人越琢磨越有道理,韶宗固想,从前他爹说他傻他还不服气,今天和沈青越一比,他确实不如人家聪明,年纪比他还小好几岁呢,懂得忒多。

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看来他没事儿还是得多读读书。

压根儿就不爱读书的沈青越算算还剩下的钱,说去买醋。

姜竹不急,李记香醋出城就能路过,他想先和沈青越去看看大夫。

县里有好几家医馆,镇上的大夫给他推荐了一个擅长治沈青越病的,他想去看看。

沈青越根本就不想看。

他都看了多少年了,什么状况什么程度他自己就挺清楚。

就他这毛病,多活一天赚了,少活一天不亏,喝药纯粹受罪。

但想了想,还是看看吧。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开心的。

姜竹今年的税钱还没搞定,梯田也还没影,他还没教会他那群笨蛋学生几个大字,他的手机、平板、充电宝还有寿命。

再不济,熬不过手机,他也得活过充电宝吧?

沈青越乖乖跟姜竹一路打听着进了恩济堂。

给他看病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大夫,一口开口就是“喝酒了?少喝酒。”

搞得姜竹眼见地开始慌张。

沈青越盯着大夫乌黑茂密的头发,再看看搭在自己脉上强劲有力的手,心说,这大夫能靠谱吗?

大夫:“夜里咳醒的次数多吗?”

沈青越:“不多,偶尔。”

大夫:“嗯,养得还不错,吃着什么药吗?”

姜竹:“陈皮菊花茉莉花茶,还有枇杷膏。”

大夫:“那就继续吃吧,平常多吃些润肺益气的,少吃冷,少吃荤腻,每日快走半个时辰,要是快走没有不适,你再慢慢加些时间,不舒服就停下,慢慢来。一会儿再到后面叫我小徒弟教你套拳脚,每日起来练一遍。”

沈青越:“……”

大夫收回了手,“忧思过虑,郁燥成疾,都对你这病不利,年轻人,平日放宽心。”

他又问已经听呆了的姜竹,“他是你兄弟?”

姜竹想摇头,但解释起来太麻烦,又点点头。

大夫:“那你们平日顺着他点儿,他这毛病娇气,生气、急躁、不高兴,都可能发病。”

姜竹:“……”

他不懂,他大为震惊。

他重重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敬畏地看着沈青越,想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得这种毛病。

沈青越听完笑得像个神经病。

家里的医生怎么说来着,小孩儿哮喘性格容易内向、任性。

其实不太准,他这么大了照样任性。

沈青越:“大夫,有没有那种能救急的药?我们住山上,要是发病了等赶到你这儿,我都凉透了。”

姜竹、大夫:“……”

大夫给他开药,沈青越又问:“没有那种药丸子之类的吗?等药煎好,我还能清醒地喝下去吗?”

大夫无语,“你从前发病是如何治的?”

从前?急救呗。

差点儿死了那两次他没记忆,后面都是吸药再打120。

沈青越仔细回忆了下,按以前的经验,他似乎是能挺到把药煎好。

于是他问:“这药苦吗?”

大夫懒得理这种小孩子才问的问题,“我再教你几个穴位,若是不舒服自己就按按,平日也能按按。”

沈青越点头,大概知道他会教哪几个,果然是天突、膻中、鱼际这些。

他学得散漫,倒是姜竹问得比他更用心。

沈青越老实下来,自己又学了一遍。

拿完药姜竹还惦记着去跟人家学健身操,他们一到后院,还有好几个病友正跟着一个半大的小孩学呢。

放眼一瞧,瞎糊弄的占一半,那群瞎糊弄的病友中,又有一半儿旁边站着家属眉头皱得能夹苍蝇。

家属们忍着气,憋着火,恨不得替他们练,也有像姜竹这样,真就自己去学一遍的。

沈青越叹气,找了个角落跟着学。

很快一院子人都注意到他了。

“他学得好快!”

沈青越心想,可不是么。

瑜伽、太极、八段锦,广播体操,他都学过,还练过几天散打搏击呢。大学时候他代表他们班去参加学校办的太极比赛,还拿过优秀奖。

等姜竹学会了这套健身操,他们俩提着药出了医馆,走着走着,姜竹问:“你不高兴吗?”

“嗯?”沈青越迷糊,这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

姜竹:“你……你平时不爱生气,也不急。”

那就只能是不高兴了。

沈青越笑了。

不,误会了。

其实他挺爱生气的。

小时候是个气包。

也很急躁。

这点上他绝对是他爸他妈亲生的。

沈青越:“没不高兴。”

不高兴也是从前的事。

“现在很高兴。”

“真的?”

“嗯。”

沈青越低头看看还在思索真假的姜竹,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其实只要稍微统计下他发病的情况,就能总结出诱因了。

最一开始的时候,是他幼儿期发烧,那天正好保姆不在,他妈妈完全弄不懂情况,又很慌张,到了医院才知道他有哮喘。

他喜提第一次大难不死。

第二次是毛屑过敏。

他妹妹还小,只知道家里不可以养宠物,他不可以碰宠物,不知道衣服上也会沾上宠物的毛屑。

她被小朋友邀请去家里玩儿,抱了小兔子和小猫,无意间导致他过敏,差点儿挂掉。

他喜提第二次大难不死。

但这两次都是意外。

大些后,换季他会有咳嗽会喘,但严重到需要进医院的情况其实不多。

印象中只有一次着凉,冷空气过敏,他进了医院。

剩下的全是他闹脾气作死。

抽烟两次。

吃海鲜一次。

不睡觉,熬夜三天一次。

吵架气到喘不过气两次。

怄气,莫名其妙突然就发作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