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贵霜小鸟
这几个字犹犹豫豫,同之前的斩钉截铁全然不同。
“那就好,”白解尘大发慈悲地给掌心的猎物喘息的时间,突然话锋一转,“在无忧城我斩了一尊念神。”
黎昭刚松懈的神情又顿时紧张,干巴巴地说道:“白宗主威武。”
“念神会制造幻境,”白解尘说道,“念神的幻境强大,任何人都会被卷入其中。”
他的眼眸又看向黎昭,说道:“我还以为,在那念神梦境中,对你做了什么。”
黎昭脸皮滚烫,他能感受到连带着脖颈也一并泛起了热气,眼神飘忽了半晌,才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说道:“怎么会呢,再说,再说念神一死,世间再无念神相关。”
“原来这样,如此简单的道理,我倒是忘了,”白解尘声音极轻,似是感慨,随后说道,“你竟也还记得此事。”
他整句话似乎意有所指,让黎昭的尾椎骨都炸起一片酥麻,呼吸都不太顺畅。
之前他曾经笃定白解尘不会想起有关喜神的一切,可现在,黎昭居然有点犹豫,为了彻底打消白解尘的念头,他装作若无其事,说道:“这是常识,就连稚童小儿都会知晓。”
白解尘点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黎昭的说辞。
提及念神,黎昭不禁想及那作祟的财神,他期期艾艾,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脸上神色,白解尘说道:“你是在想徐风盛入魔之事?”
黎昭说道:“是。”
白解尘说道:“他入魔,是因沾染了斩神的因果。”
黎昭眉眼一跳,随即恍然大悟,之前白解尘提过,他杀过念神,或许从方才的征兆中,察觉出了异样。
“可,你怎么没有沾染因果?”黎昭下意识地问道。
这话一说出口,像是关切,白解尘面上不露喜色,语气却隐约带着一丝高傲,说道:“我与他不同。”
黎昭干笑了一声,作思考状,说道:“也不知是何种念神,在此作祟。”
白解尘说道:“很快就会知晓。”
他递出一册案卷。
这是一份关于筹术大会的卷宗,记载着上一届筹术大会的举办详情,几乎有一半的记载消失无踪。
“徐风盛斩去的念神并不是无名之神,且与此地休憩相关,”白解尘说道,“世间念神,各地经学堂都有记载,消息很快会传来。”
黎昭之前心里想着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见到白解尘,可现在他一出现,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不得不说,有白解尘在此,黎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黎昭此前的忐忑不安,在两人的对视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解尘望着黎昭,目光轻扫,说道:“手。”
黎昭还思考了一下,左手还是右手,最后他伸出了带有魇咒的左手,放在了白宗主的掌心。
之前白解尘镌刻的护身符咒被他尽数驱散出去,黎昭早想好了说辞,就说是宗主的护身符救了自己一命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白解尘的掌心很温暖,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险境,这一次白宗主画得十分缓慢,黎昭能感受到一股非同寻常的灵力覆盖住了他施展的魇咒,他那刺痛不已的灵魂都被这道磅礴的灵力抚平了。
符箓完毕后,白宗主细心地替他挽好袖角,看似无意地询问:“魇咒重现,你遇见那只魇灾了?”
黎昭早有准备,显得很慌乱地摇头,说道:“没有。”
他正要说出准备好的说辞,又听到白解尘惋惜道:“可惜。”
可惜什么?
黎昭适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问道:“为什么可惜?”
白解尘说道:“本座是可惜没能亲手抓住他,好好审问。”
最后那四个字听得黎昭脸皮一热。
此情此景,他同“好好审问”四个字也差不了多少,就在刚刚,他不就被“好好审问”了吗?
若是被抓住,怕不是要削去一层皮。
“对对对,白宗主英明神武,”黎昭狠起来连自己都诅咒,“以后定会抓住那只可恶的魇灾。”
白解尘看了他一眼,过了片刻,唇角一抿,似乎在强忍着笑意。
黎昭知道他在笑自己,一时间有点摸不到头脑,说道:“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白解尘别过脸,嘴角微微翘起,最终低笑出声。
他笑得短暂而含蓄,等黎昭再次抬眼看向白解尘时,那双眼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仅仅是一点微末的笑意藏在他的眼底,但也足够融化冰雪。
自再次相遇以来,黎昭看见白解尘除了面无表情,就是讥笑冷笑,从未露出这般纯粹的笑容。
黎昭的心好似被小猫挠了一下。
白解尘伸手抚过黎昭的发丝,这代表亲昵的动作,他做得尤为熟练,像是有过无数次,语气出奇的柔和:“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黎昭一时间迷惑:“其他事情?”
白解尘说道:“你所担忧之事,我会处理。”
通往内殿的帷幔一层层掀起,露出了寝殿最私密的豪华床榻,黎昭之前睡过的地方。
“你现在需要休息。”
白解尘的意思是赶黎昭去睡觉。
黎昭暗道糟糕,走到那大得惊人的床榻旁,突然说道:“白宗主,我身上脏——”
话音刚落,就被施了一道净身术。
幔帐纷纷垂下,殿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光,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
若不是黎昭心里打着小算盘,他是不能拒绝在这里睡上一觉。
魇魔是最喜欢在温暖的巢穴里睡觉了,更何况他身体负荷施展了魇术,是十分需要一场充足的睡眠。
他偷偷摸摸地朝着白解尘的方向看,软云幔帐重重叠叠,朦朦胧胧中见到一汪明月般的影子。
白解尘竟然在外面守着他。
黎昭深吸一口气,静悄悄地趴在床上,闭眼假寐,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黎昭几乎是要迷迷蒙蒙地睡去,脸上吹拂来细微的熏风。
带着暖意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随后黎昭听到了细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声响。
等了许久许久,黎昭微微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幔帐外果然没有了白解尘的身影。
筹术大会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用白解尘通知仙盟,仙盟也会率领众部前来,黎昭等的就是这一刻。
欣喜之色在黎昭脸上一闪而过,而后凝固在了脸上。
他终于知晓方才假寐时,听到的细微声响是什么!
白解尘居然将整艘灵舟都下了一道固若金汤的禁制!
至于吗?
黎昭心念一转,又回到了那张大得惊人的床榻上,掀开了松软的被褥,见到白玉床上一角藏着一道墨色的魇咒。
此乃魇魔的习性,在自认为不安全的地方,留下一道印迹,以备不时之需。
这道魇咒还是他之前留下的。
魇咒的命令是破。
指尖萦绕着青烟般的黑雾,点在魇咒上,偌大的灵舟表面闪过一道水波般的纹路,又重新归于寂静。
纵使是白宗主留下的禁制,魇魔也有办法破出一道小小的口子。
黎昭从灵舟上偷偷溜出,像一片无人问津的枯叶,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果然如他所料,天空悬停着来着各个宗门、形状各异的灵舟,他还见到了一艘类似玉笛的灵舟,一向与世无争的徵羽院也被惊动,罕见地来到了南凉界。
徐风盛一定是被尸罗堂关押起来,此时仙盟众人应是在商议如何处置这位走火入魔的风雷主。
黎昭能肯定,师兄是被财神蛊惑,才会杀死堕神,导致走火入魔。
世间念神不偏不倚,不应当主动作恶。
一定是有幕后黑手在操纵一切。
黎昭还不确定白解尘对魇魔的态度,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他身上。
他需要去寻另一个重要的线索。
徐如霆的尸体。
夜幕深沉,原本热闹的筹术大会发生剧变,会场上冷冷清清,连一道人影也未曾见到。
他在会场后方的庭院内到处找寻,想要找到来自北垣风雷谷的人修,可经历过刚才的风波之后,风雷谷的人修似乎销声匿迹,他找寻了许久都未有结果。
“站住!”
突然,一道冰冷坚硬的铁棍抵在了黎昭的后颈上,有人问道:“你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见到那声音,黎昭就知晓是谁。
尸罗堂的台首,孟津河。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慢慢转过身,说道:“台首请见谅,我是风雷谷的人修。”
孟津河站在月光之下,愈发显得脸色苍白,眼下的淤青浓得像是故意添上的墨汁。
他身量颀长,一如手中的无咎锏,黑漆漆、瘦条条。
尸罗堂的修炼法门特殊,经常以极大的代价来获取异于常人的力量,所以加入尸罗堂的人往往是舍弃了飞升的念想。
孟津河这眼下的两道淤青是他的象征,从前应天宗的弟子们都纷纷猜测,能当上尸罗堂台首,他应是舍弃了睡觉这一美好的代价。
他比常人略大的眼瞳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黎昭,随后点头,说道:“哦。”
黎昭面上不显,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旁人或许不知道孟津河到底付出了何种代价,但黎昭早就发觉,尸罗堂的台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脸盲。
只要是孟津河单独在场,黎昭就说自己是白解尘,恐怕他都会相信。
“你为何深夜在此?”孟津河说道。
黎昭早就想好了对策,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孟津河,随后幽幽地长叹一口气,说道:“请台首见谅,在下是想去祭奠,前任风雷主。”
孟津河轻嗯了一声,虽然是极致压抑,但落在黎昭耳朵里,还是听出了几分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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