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红绳一解,白纸一开,白子慕顿时目瞪口呆。
这字遒美健秀,笔划顺畅且刚劲有力,虽比他的差了一点,可看起来也算是赏心悦目。
但都说读书人,应以谦卑为美,可看看,这上头都写了啥。
虽说写的字儿颇是好看有劲,可却文文邹邹,但大意就是
——平阳县令楼倡廉,乃太傅之徒,平洲知府师弟,如今看好赵家,特意扶持,文书官印为证。
这摆明了就是跟沈正阳比后台。
楼倡廉晓得沈家以的什么名义打压赵家,人家商户惧怕知州,这才对着赵家避而三尺。
可现在赵家背靠他,他背靠太傅,寻常百姓可能不晓得啥是太傅,但但凡了解官场皮毛的,都能晓得太傅位居一品,乃天子近臣,知洲是外官,是给人提鞋都不配。
而且,知洲啥人啊?
一洲老大是知府,老二是知洲,即使不提远在京城的老师,这会儿知府是他师兄,知洲敢跟他杠?
他搬出两座靠山了,聪明人都晓得该怎么选了。
白子慕看完,是心里酸溜溜。
上头有人就是好,说话口气都这么狂。
蒋小一和赵云澜拔完鸡毛,又给鸡开了肚,鸡肠虽是脏,但也是能吃的。
蒋小一削了根小棍子,插到了鸡肠里头去,再轻轻一扯鸡肠,那鸡肠就被划拉开了。
赵云澜也不嫌,而且鸡肠少,味儿并不重,他便跟着蒋小一一起弄,两人做完了,又把院子处理干净,这才进到厨房去择菜。
蒋父和赵富民、赵主君带着三个娃儿去了玉米地里。
如今快六月底,玉米须已经快黑了,这意味着玉米已经快要成熟了,先头蒋父寻空去给家里的几块玉米地除过草,但夏季雨水多,如今野草又长了起来,都快有人小腿高。
草多老鼠多,好些玉米没熟呢,就被啃了,怕着老鼠再嚯嚯玉米,蒋父就想着再除次草,把地里弄干净些。
三个小家伙掰着玉米叶,想着拿回去喂牛吃,赵主君一边割着草,一边跟着几个小家伙说说笑笑。
蒋小三和赵鸟鸟是干活干习惯了,在玉米地里蹿来蹿去,如鱼得水,又干得热火朝天,一看就是干农活的好苗子。
蒋小二干活仔细,却也慢吞吞,见着赵主君满头汗,他还在怀里掏啊掏,摸出一张小帕子,然后垫着脚给赵主君抹汗。
赵主君直夸他乖了,蒋小二笑呵呵。
赵富民看了几眼,大家都在忙忙碌碌,虽说累,但大家都高兴。
又想到刚出门时蒋小一和赵云澜去后院抓了鸡,他突然觉得这种干完活儿回去,家里有人做着热饭等的日子,那才是有盼头。
炒鸡天天吃,定是会腻,白子慕干脆把鸡全煮了,然后又去黄家挑了一桶井水来,将煮过的鸡放里头泡,然后再让蒋小一和赵云澜撕。
手撕鸡他是第一次做,因为这菜做得麻烦,光撕个肉都得废不少时间,后头还得放料拌,虽难做,但却是好吃的。
鸡肉外头人吃的多,但鸡个头大,肉质厚,是很难煮入味的,因此鸡胸很少有爱吃,大家都觉得又柴又没味,可撕开了,再用各种香料拌,有味道了,也香了。
两只鸡,后头是除了骨头,啥都没剩。
刚吃完,三个小家伙就往后院蹿,亲自抓了三只鸡搁鸡笼里,说明儿还要吃手撕鸡。
蒋小一也是一脸赞同。
白子慕都觉得无奈。
大家吃完了,又在院子里纳凉。
赵云澜打算明儿就去巡洲,上次去,那边有一小商,虽是惧着沈家没敢同他合作,但却是待赵云澜挺好的,赵云澜打听过,那小商户为人也不错,出了名的正直和胆小。
胆小不要紧,也不算得什么大事,这合作,不止看人手底下的货好不好,也要看人品性如何,这会儿有了文书,那想来人家应该是能同他合作了。
第二天天不亮,赵云澜便走了。
赵富民要盯着作坊,也不能在家久留,要是新房建好了,他可以早上去,晚上回来,可这会儿屋子还没起好,他跟着蒋父睡一床,到底是有些挤了。
赵主君没跟赵富民回去,说家里忙呢!他在,还能帮照看照看鸡牛和田地,不然他也走了,蒋小一和蒋父又要做生意,又要顾着地,咋的忙活得过来。
三个小家伙如今还不能指望,只要他们不生事,他都阿弥陀佛了。
赵富民便随他。
家里人多不止热闹,活儿都有人能帮着做一做。
白子慕早上起来,帮着蒋小一煮了两锅凉粉,这才啃着包子慢悠悠的去上工,半道碰上了隔壁柳江村的人。
今儿赶集日,小山村赶集的这会儿早到镇上了,柳江村的晚一些,那是因为早上她们到半道,发现前儿夜里大雨,村道一侧塌了,大家回家拿了锄头来,挖了许久,牛车才过得去,如此就晚了一些。
车上有几妇人先头挑笋子去蒋家卖过,认得白子慕,因此还特意喊了一声,客气的问他坐不坐。
白子慕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干啥不坐?不坐白不坐。
柳江村的村长都懵了,这小子这么不客气的吗?
又见他屁股刚一挨到车板,立马就左右逢源的同人聊起来,半点不生份,又觉有点好笑,这人倒是个自来熟。
几个老妇人同白子慕聊着聊,发现这后生不止模样顶顶好,还特别会说话,嘴巴也甜得紧,说她们是婚前一枝花,婚后变大妈,大妈也美如花,养的鸡蛋白花花,一看就是养鸡的好能手,不得了呢!
几个老妇捂着嘴巴嘎嘎笑,一路都没停过,旁边几个夫郎妇人,是看得稀奇。
外头人总说小山村蒋家招的那哥婿出息,人这个样,不出息怕是都难哦。
白子慕搭了个顺风车,到了客栈,又像往常一样,再客栈里头逛了一圈,然后就想去后院睡回笼觉。
可刚朝后院去。
后头就有人喊他。
“白掌柜。”
声音浑厚又陌生。
第224章
白子慕回头一看,是个穿着华服的男子,三十多岁左右的样,五官端正大气,长得又相当壮硕,像个将军,但他手里没握剑,却是拿着一把扇子。
就像大明星带着锅铲走红毯,白子慕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白子慕没见过他,问他要吃饭啊?
那人笑了笑,说不吃饭。
白子慕:“那干啥呢?”
“来看看你。”那人说。
白子慕:“……”
看他做什么?他知道他长得帅。
楼县令笑了笑:“白掌柜,我们楼上聊聊?”
白子慕仔仔细细看他,发现真的不认识,他摇摇头:“我好像没见过你,我还有事儿要忙呢!你要是想找人聊天说话,呐,可以找他,那老爷子是个话痨子。”
季老先生:“……”
白子慕刚来,不认得县令,但季老先生却是认识的。
怕白子慕没大没小得罪人,他拼命的使眼色,结果白子慕却来了一句:“季老,你眼睛怎么了?生病了?”
楼县令看了过来。
季老先生立马安分了。
楼县令笑了起来,也没移步,而是看着白子慕,问他忙什么?忙着睡觉?
白子慕一噎,这人说话真是不客气的。
楼县令率先往楼上走,白子慕才不惯着他,直接就想往后院去,谁知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突然蹿到了他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白子慕瞅了一眼,这两看着应该是会那么几下,但也不够他打,可在客栈里头闹事总归是不好。
于是白子慕跟了上去,虽不晓得对方什么人,但不可能吃了他,要是想做点什么,他一个手指头就能把对方揍趴下,因此白子慕是无所畏惧。
到了雅间,楼县令坐了下来,又盯着白子慕看。
这人一看,眸似星辰,脸似皓月,模样确实是好,但气度也着实是不凡,而且,神态间还有几分傲气。
对方这模样,想来以前有过张狂的资本。
白子慕眉头拧了起来,不太高兴:“老大哥,你看什么啊!这么明目张胆的,你不知道我脸皮薄吗?你这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楼县令抽搐了一下嘴角,没忍住,无奈的笑了起来:“你小子,还会晓得不好意思?昨儿你怂恿我儿回来给我吹耳边风的时候,怎么就好意思了?”
白子慕智商直逼二百五,一听这话,立马笑了起来,眸子灿若星辰,亲自给人倒了一杯茶,态度十分热络。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楼阿叔啊!”
楼县令接过茶喝了一口,笑骂道:“你倒是不客气。”
白子慕态度十分诚恳:“都是自己人,客气多那就是见外,不过楼阿叔,你和我兄弟真是一点都不像呢!”
“他像他娘多一些,不怎么像我”
“哦。”白子慕嘻嘻笑:“不知楼阿叔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楼县令:“知道我是谁了,不怕我吗?”寻常百姓晓得他是谁,那可是战战兢兢。
白子慕摇摇头。
怕是不可能怕的。
他什么人物没见过,至今让他觉得怕的人,怕是都还没出生。
楼县令倒是欣赏他这魄力,语气都和蔼了,问他,去年他参加了县试,是不是想走仕途啊?
白子慕点点头。
之前他就想考个秀才,再往上走他就不想了,因为举人难考,他若是要考,怕是真的没什么时间睡觉了,人何苦为难人呢!考个秀才就行了。
但现在他觉得只秀才还是没什么用。
村里人怕,可外头人不怕。
要是不幸倒点霉,像着赵家那样,他没点身份,怕是就得拖家带口进山当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