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短信 第61章

……

“林雾，有件事情没跟你说。”就在林雾刷新结局的同时，2004年的卧室里，秦卫东安好灯泡后，欲言又止的看向林雾。

“什么事？”林雾正在书包，随口问道。

“昨天陌生号码发消息了，我开了一条新的结局……”秦卫东说起了昨天的时空短信。

第58章 改写。

2024年十二月十七日，阴天，林雾起床收拾后拿着一束鲜花来到了徐湖疗养院，这是徐湖最高端综合疗养院，他进来后轻车熟路的来到一间VIP病房。

“林先生，今天来这么早啊。”病房里，护工小刘正在被子，见到林雾后招呼。

“今天起的早了。”林雾一边说着一边把鲜花放到床边的花瓶里——这个花瓶之前放着一束百合，现在百合有些不新鲜，他换成了今天刚买的向日葵。

“林先生真细心，每次过来都记得换花。”小刘在一旁真心夸赞，他们认识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林雾每周都会过来两到三次，基本是风雨无阻。

“顺手的事情。”林雾把鲜花好后问：“秦先生呢？”

“小陈推着在外面晒太阳。”小刘指了指窗户外面，他们房间的采光和位置都不错，从这里面能看到一个大大的人工湖，此时湖边有两个模糊的身影。

“我过去看看。”林雾熟练的走了过去。

“林先生！”湖边，小陈正准备卡着轮椅休息一会儿，见到林雾后连忙起身。

“没事，我来吧。”林雾摆了摆手，示意小陈去忙自己的事情，接着自己推上了轮椅——

这是一个质地精良的黑色轮椅，上面坐着一个身穿蓝白病服，瘦骨嶙峋的青年男子，现在冬天，男子病服外还套着两件保暖和一件加大号的羽绒服，头上是毛茸茸的帽子，看起来非常暖和。

“我就在前面，您有事了喊我就行。”小陈对这样的场面非常熟练了，他把轮椅递给林雾，又说了一些细节后离开。

“今天天气比较冷，晚上估计要下雪了……”林雾推着轮椅在湖边走着，此时林雾说着，男子一直呆呆的看着湖面，这是秦卫东，也是两人的第二十一个结局：罗晓蓉活了，秦卫东成为了植物人。

他现在已经刷新第二十一个结局和之前的记忆——

十二月十五日晚，上个结局的自己联系了2004年，之后跟之前的步骤一样：他告诉2004年的自己，罗晓蓉将于十七日晚在第二厂房遇害，因时间紧迫，他希望对面可以阻止罗晓蓉上班，之后再像之前那样重新规划。

他发送完信息后，对面过了十秒钟后回：【收到。】

这一切仿佛回到了赵芳丽被抓之前，无尽的厂房轮回，他其实挺疲惫的，但这是改变结局的唯一方法。他以为新的结局会像之前那样一样简单，但新的记忆出现了不同——

2004年12月15日晚，他跟秦卫东在一起吃草莓，恰巧有人过来收水费，他出去了半分钟，秦卫东收到了2024年的短信。

秦卫东没有告诉自己，而是开了一条新的结局：之前的重启中，是他通过‘出现想法——产生足够的内部推动力’来改变结局，这就像一个人决定明天吃牛肉拉面，‘明天’还没有到来，但这个想法推动力强，又不会发生其他改变，因此对这个人的未来来说，他‘明天’是吃到了牛肉拉面的。

之前去厂房改变结局的是他自己，这次是秦卫东去的——就像吃牛肉拉面，秦卫东参与事件同样能改变2024年的走向。

他不知道那天的细节，只有目击者回忆：2004年的十二月十七日晚，钢厂第二厂房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目击者听到动静后过去查看，当时厂房后门吱呀呀的响，应该是里面有人听到动静后离开了。

目击者以为是野猫老鼠之类的，他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接着发现了大片血迹，秦卫东倒在了血泊里，罗晓蓉被人敲晕后倒在不远处。

“我当时真的以为是野猫老鼠，没想到有人在那里行凶！”目击者一阵后怕。

林雾收到消息后迅速赶到医院，经过抢救，罗晓蓉没有生命危险，秦卫东因被人击中后脑勺，受伤严重成为了植物人。

“我儿子怎么去钢厂了……”林雾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到秦建章，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钢厂案发时正在举行庆典活动，当天人流量大，罗晓蓉出事时被打晕了，加上凶手早有准备等原因，除了秦卫东手里攥着的一个笔帽，现场没有其他线索——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黑色中性笔帽，除了笔帽卡扣的地方稍微有些缺口，跟市面上的其他黑笔一模一样，也是钢厂和一般办公室经常发的黑色中性笔，他们排查后找不到线索，这起案件最终成为了悬案。

秦卫东出事后，秦建章带着他去省外治疗，国外治疗，各种中医西医，但效果为零，秦卫东最终被送到了徐湖疗养院，由专业人员照顾。

这个结局里可能差点被捕，凶手在秦卫东之后没有犯案，罗晓蓉和其他人都生活的很好。

林雾延续着之前的老路活着，只是跟之前不同，他没有去江河大学，而是选择了徐湖大学任教，他这几年的生活基本是家里，疗养院，学校三点一线，生活的非常规律。

“太冷了，我们先回去了。”此时林雾推着秦卫东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护工已经把房间认认真真的打扫了一遍，见到林雾后忙道：“林先生，房间的床单被罩已经换过了，房间里的温度也调好了。”

“谢谢。”

林雾点了点头，接着和护工一起把秦卫东搬到了床上，这家疗养院的环境和服务非常好，但因长期植物人，秦卫东现在的体重不到九十斤，一摸全是骨头架子，他把对方弄好后认真掖了掖被角。

“林先生，那我先出去了？”护工收拾完后问。

“好的。”林雾示意这里自己就行。

护工心情复杂的离开，他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年，各种人情冷暖见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三天两头的过来看植物病人的，光这份耐心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林雾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中午去疗养院的食堂吃饭，等再回来时发现胡伟过来了。

“林先生，你也在啊。”胡伟见到林雾后招呼——

他跟林雾是秦卫东出事后认识的，他刚认识时并不喜欢林雾，原因很简单：他不知道秦卫东为什么去钢厂厂房，但对方是跟林雾妈妈一起出事的，林雾妈妈是案件重要线索，中度智障，又是被人从背后打晕不知道当时的事情，总之他非常生气。

除此，他还想起了秦卫东出事前的反常举动，根据警方调查，秦卫东出事前一直住在林雾家，结合林雾的事后反应，他感觉两个人应该有一些微妙的关系。

这个感觉不仅他自己，秦建章也应该有所察觉。

秦卫东性格单纯人品好，他感觉林雾就算不是凶手，当初认识秦卫东也是有所图谋的，因此他之前一直对对方冷嘲热讽，后来时间长了，他发现对方雷打不动的来疗养院照看。

这不是两个月，是日复一日的二十年，他自问自己父亲出事了都做不到这么耐心，总之，心情挺复杂的。

“秦哥人挺好的，我高中时期家里条件不好，我爸妈又花大价钱让我读私立，那段时间挺穷的，很多了都说我是秦哥狗腿子，其实我感觉秦哥是想帮我，又不想让我难堪。”

胡伟坐到旁边闲聊道。他的人生跟之前一样，上学、毕业、结婚，现在跟媳妇开了一家超市，孩子七岁，一家人过的其乐融融，要说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秦卫东。

“他人确实挺好的。”林雾拿出剪指刀帮秦卫东剪指甲。

“唉，都二十年了，你也该往前看了。”胡伟看着林雾，罕见的说了些掏心窝子的：林雾和他母亲都不是凶手，不管他和秦卫东是什么关系，这些年也都挺不容易的。

胡伟待了一会儿后离开了。

胡伟离开后，林雾靠在沙发上看书，这本书是在大厅图书馆随手拿的，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他拿的是《大卫科波菲尔》，这本书以前秦卫东给他读过，只是对方读的是全英文版，他拿的是翻译版。

下午五点，秦建章来了。

“秦先生。”林雾起身招呼，秦建章在秦卫东出事后一直没再要孩子，还是做着房地产和酒店方面的生意，经济上很富有，不过状态非常疲惫。

“我刚才给疗养院打电话，对方说你来了，我过来看看。”此时秦建章看到林雾后道。

“我今天没课，就过来了。”林雾道。

“嗯。”秦建章坐到病床前的单人沙发上，两人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他沉默后问：“你以前说，到2024年了可以联系2004年的时空，是真的吗？”

“是的。”

“那明天会有新的结局吗……”

秦建章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秦卫东出事后留下了两个线索：1，坏掉的笔帽。2，他的手机。

当时秦卫东手机上没有任何短信记录，只有一串草稿箱里的数字：2024.12.16。

他和警方不明白这串数字的意思，但林雾听说后瞬间明白了。

2024年12月16日，是这个结局里可以再次发送短信的时间，林雾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他曾在第二厂房死过一次，因此这次是对方替他过去的。秦卫东去厂房前不知道会不会出事，还是谨慎的留下了讯息，除此，他还在笔记本上发现了2024.12.16这组数字，这是对方出发前写的，不管怎么样，自己都会看到这串数字。

林雾已经不知道自己高中看到讯息时是什么心情了，他那时只有一个想法：好好活到2024，再改写一次。

秦卫东出事前删了所有的聊天记录，时空短信记录无法恢复，2004年的短信可以恢复，警方恢复了秦卫东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他对这些记录也没有瞒着。

这些大多是一些‘吃饭了吗？’‘几点放学？’‘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之类的讯息，但秦建章人精，他看到后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对林雾的态度也非常复杂——他知道秦卫东出事不能怪林雾，但要不是林雾，自己儿子一辈子都不可能去钢厂。

他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去钢厂，但感觉跟林雾有关，对林雾也是一直有怨气的。

他的修养做不了太过激的事情，但对对方一直冷冰冰的，直到有一天，林雾找到他——

“秦卫东还没有彻底死亡，我们还能改变过去的。”林雾没提是哪部手机，只说自己2024年会联系到2004年。只要联系上了就有可能改写，同时也解释了秦卫东为什么去第二厂房：对方是收到了2024年的信息，想救罗晓蓉的。

“这怎么可能！”秦建章感觉这个事情太无稽之谈了，是对方因儿子植物人而产生的臆想。

“是真的。”林雾抿着嘴道。

秦建章不信，后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感觉这个事情可能是真的，这也能解释儿子手机上为什么会有2024.12.16这串数字。

要是真的，他们昨天就应该联系上了，明天会出现新的结局……

“联系上了吗？”秦建章嘴唇微动的问，他感觉二十年的等待太长了，他已经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些虚无缥缈的臆想上面。

“联系上了。”林雾拿出手机，上面有昨天和之前的所有聊天记录。

秦建章愣愣的看着短信，他不知道这些记录是不是真的，但希望是真的。

“希望是真的……”秦建章想从2004年重新开始，他说完后看向林雾。

林雾今天穿了件深黑的玉羽绒服，衬着脸色非常苍白。

秦建章抬手想摸一下对方脑袋，最终叹了口气：“要是能改变过去，我应该会很喜欢你的，不管你是不是男生，我们都会相处的挺好的。”

他挺欣赏林雾的，别的不说，对方二十年如一日的来疗养院照顾儿子，这份照顾不单是内疚就能解释的。只是再欣赏，两人中间有儿子植物人这件事，他就算再智，心里面也不能说没有怨气。

“希望我们能在2004年重新认识。”秦建章最终抱了抱林雾。他希望两人能重新认识，以自己对儿子的溺爱，就算对方喜欢男孩子，他也会试着接受的。

林雾是个好孩子，他希望大家都能有一个好的开始。

………

晚上八点，林雾打车来到了徐湖钢厂。

徐湖钢厂曾是徐湖的老牌企业，巅峰时有三万名员工，经过四十年的风雨变迁，现在职工们都去了新厂，老厂预计明年全部拆除后关闭。

现在外面下起了雨夹雪，林雾结账下车后打着伞来到了门岗室。

“哟，林雾来了？”孙小涛是钢厂的老牌员工，此时正穿着棉大衣，戴着帽子在电炉旁烤火，他见到林雾有些意外：“来厂子办事？”

“不办事，过来坐坐，方便坐一会儿吗？”林雾合上伞后道。

“当然方便了，现在厂子里没什么人，我一个人呆着没意思，来，先烤烤火。”孙小涛把电炉往林雾这边推了推，接着随口聊道：“你妈包子铺生意不错啊？我前天想买点包子，去的时候都卖完了。”

“那时候估计饭点儿，平常的时候人不多。”罗晓蓉这个结局里没有遇害，因此和之前一样，和郝淑芹一起开了包子铺。

“我是晚上七点去的，可能人多。”孙小涛认同的点了点头，接着感慨：“你妈退休前包包子就挺好的，现在也算退休再就业了。”

“还行。”林雾跟对方闲聊起来。

孙小涛是工厂老员工，2010年结婚，之后离婚了二婚，他之前接罗晓蓉下班时经常碰面，因此两人算是老熟人了。两人从钢厂是建厂聊到前几年的搬迁，又聊到明年闭厂，聊到最后，孙小涛有些疑惑：“你今天真没事？”现在雨夹雪，对方以前聊一会儿了就走，这次跟他聊一个小时了。

“厂子里没事，找你有点事。”林雾道。

“什么事？”孙小涛疑惑问。

“孙叔叔，我们家跟你不熟，也没惹过你，你为什么要杀我妈？”林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