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风过梢
“什么台阶?”宋北遥抬眼瞧他,“两碗粥吗?”
“……”凌风道,“他昨晚不是来找你了,你俩就没聊点什么?”
宋北遥笑得一脸妖孽:“我昨晚喝多了,不记得他来过呀。”
……
这一晚裴寂没有出现,第二日宋北遥依旧未去膳厅。
到了酉时,裴寂阔步迈入,看到空无一人的桌子,眉眼稍显冷冽。
张伯随即吩咐下去走菜。他察觉出太子殿下今日似乎脸色不大好,可却猜不出原因。
殿下一向不是会将情绪展露的人,也就只有他跟了殿下这许多年,才能从殿下细微的变化上察觉出不同。
兴许又是朝堂上那些事儿。
可朝堂上的事张伯管不了,他给裴寂盛上一碗汤,想尽量帮殿下分散些注意力,便道:“殿下今日这身装扮,可是去骑射场了?”
“嗯。”裴寂缓声道,“三月初就到燕山围猎的时候。”
张伯笑道:“殿下功夫底子在这儿,往年都会拔得头筹,今年也定不在话下。”
“今年就不一定了。”裴寂眸色微冷,话题一转,“侧君今日为何没来用膳?”
张伯垂首道:“晚间烟暖阁的奴才来说过,侧君似是那日饮酒伤了身子,这两日胃口都不大好,这才没来用膳。”
裴寂神色略有缓和:“知道了。”
张伯再抬眼一瞧殿下的神色,心中微微一愣,颇有些难以置信。
殿下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侧君?
……
用过晚膳,裴寂便领着曲岚前往烟暖阁。彼时宋北遥正在书房内翻看九洲杂录。
敲门声响起后,凌风推开门,道了一声:“公子,太子殿下来了。”便退下了。
宋北遥不紧不慢将书放下,抬眸望去。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裴寂一身黑色劲装站在门外,肩头、小臂和腰间都覆以黑色硬铠,整个人显得格外利落挺拔。
这身衣裳将他的完美身型衬托得淋漓尽致,肩宽腰窄、高大焊利。一头黑发高高束于脑后,鬓发随风而动。面庞深邃、剑眉星目,通身冰寒气质使他此刻看起来宛若暗夜杀神。
宋北遥看惯了裴寂平素穿宽袖锦袍的模样,头一次见他穿成这样,目光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
他随即起身走到门边,朝裴寂微微行礼道:“殿下来了。”语气略显客气。
裴寂闻言,冷眸眯起。
两日前还大胆抱着他任性撒娇,直呼他全名的人,今日却突然疏离成这样。
宋北遥又道:“不知殿下今日会来,还未来得及备殿下爱吃的梨花酥,屋里只有些茶水……”他边说着,边回身将裴寂往里请。
手腕倏地被抓住,宋北遥一整个被裴寂扯回,脚下不稳,直接撞进裴寂怀里。
他惊呼一声,连忙与裴寂拉开距离,站直身体,垂眸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裴寂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烦躁,很快这股情绪就被他压下。“那日你让本王过来,不是说要帮你上药来着。”
“那日?”宋北遥缓缓抬眸,面露茫然,“殿下指的是哪日?”
“你醉酒哪日。”裴寂面容冷硬。
“那日……殿下来过烟暖阁吗?”宋北遥有些怯生生道。
裴寂心下了然,果然是喝醉了,全给忘了,只记得前几日在膳厅被他厉声训过的话,就变成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看得人牙痒痒。
他又听宋北遥柔柔道:“不知我那日喝多,有没有出言不逊,同殿下乱讲什么,还请殿下莫要当真,酒后的话不得作数的。”
裴寂眼眸黑而沉,盯着宋北遥。半晌,他深吸口气,沉沉吐出:“你什么都没说。”
宋北遥似是松了口气,继而又道:“上药一事,是我先前思虑不周。殿下事务繁忙,这种小事不敢劳烦殿下,我这几日都让凌风帮忙上药了。”
月色之下,裴寂的面色越发冷寒。“好,本王知道了。”转身疾步离开。
宋北遥立即上前,轻唤一声“殿下”,裴寂脚步加快,不作停留。宋北遥小跑着跟上前,像是还有什么想说的,裴寂却丝毫不给他追上的机会,径直出了烟暖阁,曲岚忙提灯跟上。
“啊!”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痛呼,裴寂脚下一顿。
曲岚回头望了眼,惊道:“殿下,侧君跌倒了。”
“与本王何干。”裴寂冷漠地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后,便折身而返。
宋北遥正半趴在地上,一只手捂住脚踝,面色苍白,秀眉紧蹙。
裴寂走到他身边蹲下,一言不发将人抱起,往烟暖阁主屋里走。
待入了温暖的屋内,裴寂想将人放到床上,怀里的人却紧紧搂着他脖子,脸埋在他胸前。
“松手。”他冷声道。
宋北遥依旧不动。
裴寂直接上手,将人从身上扒拉下来。一低头,便看到宋北遥眼下的两行清泪。
裴寂眸色微微一顿。
宋北遥那张脸本就生得绝美,眼睛更是漂亮得不像话,此刻泪水不停从眼眶里滚落,纤长眼睫也止不住地颤抖着,眼尾那颗痣被水色覆盖,脆弱而无助,悲伤又委屈,强烈的美感与破碎感糅杂在一起。
裴寂头一次见宋北遥这副模样。
往常看到别人哭哭啼啼,他只觉得麻烦,想离得远些。可眼下,他只想让那些泪水都停下来。
“为何哭成这样?”裴寂开口询问。他没有注意道,自己的嗓音在不知不觉中放缓许多。
宋北遥流泪时,眼尾和鼻尖都红红的。他哭得很安静,似乎不想开口,动了下身子,试图将面转向床里侧。
裴寂将他的肩膀按住,看着他被泪水淹没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为何会哭?”
宋北遥咽了咽嗓子,哑着声道:“我没事,殿下请回吧,今日是我唐突了。”
“宋北遥。”裴寂嗓音低沉,“告诉本王。”
少年缓缓闭上眼:“上次在膳厅惹殿下不高兴,殿下让我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我这几日便想了很多事。”
“何事?”
少年似是终于绷不住,睁开眼,一串串的泪水不间歇地从眼尾滑下:“想起殿下曾说过,不会将我当夫人看待,你我二人间永远不会是真正的夫妻。”
裴寂微微面色一怔。他此刻坐在床边,望着宋北遥躺在床上,乌发散开,无声流泪,不知不觉就开口道:“你想让本王将你当夫人看待。”
宋北遥却不答这话,接着哽咽道:“殿下从一开始就怀疑我的身份,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错,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我有时都不知道,自己对殿下来说究竟是什么?”
裴寂闻言,沉默半晌,沉沉开口:“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宋北遥眼泪落得更凶,却只说,“就这些,没了。”
他哭得太厉害,很快将枕间都打湿了。裴寂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细腻,柔软,冰凉,泪水却像是带着温度。
指尖很快沾上水渍,擦去了还有,怎么都擦不尽。
裴寂的拇指在宋北遥脸颊轻轻擦拭,停在眼尾那粒痣,轻柔摩挲着,像是带上一丝安抚的意味。“还有什么,都告诉本王。”
这一招仿佛对宋北遥很受用,他的泪渐渐缓了下来。“上回在膳厅,我听到张伯提及太子妃一事。”他哭到嗓音虚弱,“我自知无权过问此事,但只要一想起来,便心口又闷又痛。”
这番话是什么含义,又想表达什么,不言而喻。
裴寂倏然回想起那一夜,宋北遥对他说的那句喜欢你,指尖微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他缓缓收回手,将一旁的被褥取来,盖在宋北遥身上。
“未发生的事,何须多想。近几日父皇身体抱恙,恰逢北齐使臣来访大周,本王事务繁忙,这才疏忽了你。”
他目光落在少年梨花带雨的面上,嗓音沉沉道,“三日后宫宴,你随本王一同入宫。”
宫廷盛宴,除了皇帝的后妃,皇子权臣向来没有携带侧室参加一说。宋北遥眼中露出一丝不解:“殿下的意思是……”
“你随本王一同参加宫宴。”裴寂道。
宋北遥似乎没反应过来,神情有些发懵。待反应过来,眼睛里立即盛满喜悦。眼角泪珠点缀下,那双眸子像是蓄了星辰般明亮动人:“夫君……?”
裴寂不易察觉地扬了下眉角:“时辰不早了,你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而出。
离开烟暖阁后,曲岚一路跟着,发现太子殿下这次又没有直接回书房或寝殿,而是径直走到了湖心亭。
雪越下越大,一只凉亭不足以遮挡全部风雪,间或有飞雪卷入,落到裴寂略显单薄的黑色劲装上。
“殿下,注重身子,咱们还是回吧。”曲岚提醒道。
他跟随太子殿下多年,至今仍猜不透殿下在想什么。更想不懂,这天寒地冻的,殿下为何每次从侧君那儿出来,总会在府中走上几圈。上上次如此,上次如此,这次还是如此。
“曲岚,侧君的事查得如何了?”良久,他听到殿下这般问道。
“回殿下,还在搜查中。据探子最新回报,当年关于侧君出宫的知情人要么死了,要么离开召国,不知去向。调查有难度。”曲岚回道。
裴寂闻言,没有开口。
曲岚想了想,又问道:“殿下,还用继续查下去吗?”
裴寂略一颔首,望向漆黑雪夜的无尽深远处:“查。”
第19章
烟暖阁内。
“咳咳……咳咳咳……”宋北遥从床上起身,手捂着心口,咳得撕心裂肺。
他脸上还布满泪痕,抬手一把抹去。
“宿主,你这是怎么了?”系统好奇询问,“你现在气运值都到—144啦!怎么还这副要死的样子!”
宋北遥大口大口喘气,半弯下腰,头深深垂下,像在浅滩搁浅的鱼。好半天才回了一句话:“特殊情况,刚才哭得太厉害,心脏有点受不了,需要一点时间出戏。”
系统又问:“出戏是啥意思?”
“一种关于演戏的专业术语。”宋北遥终于缓过来,走到桌旁倒了杯水喝完,“入了戏就得出戏。”
“哦,可要是入了戏出不了戏怎么办?”系统再问。
“入戏太深啊,呵。”宋北遥轻笑一声,走到门边,打开门,望着屋外纷扬的鹅毛大雪,漫不经心道,“那要看是什么戏了,搞不好就死路一条。”
系统:“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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