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风过梢
裴寂的目光从那双眼睛上轻微掠过,蜻蜓点水一样,丝毫不作停留。
“走吧,下楼。”简单几个字说出口,便朝门口走去。
门刚一打开,风卷了进来,再次将桌上的烛火给吹灭了。四周黑得可怕,宋北遥伸出手,在面前摸索着,非常缓慢艰难地朝外走去。
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发生,越来越超出常规的事态发展,疑云和恐惧笼罩着他,他只能独自一个人面对。
他担心裴寂目前的处境,心里的慌张在黑暗中不需要再掩饰。
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极其缓慢又艰难地往前走。如果裴寂还在这里的话,一定不会留他一个人在黑暗里。
他突然意识到,来到这个世界的三个多月里,他被裴寂保护得太好了。
他生病了,裴寂找医师给他治。他胃口不好,膳房每日变着法儿的研究新菜品。他被人抓了,裴寂想尽办法救他。
他在肆无忌惮地享受这份偏爱,沦陷其中而不肯承认,如今上天要将这份偏爱收走了。
“裴寂……”宋北遥轻轻唤了一声,脚下绊倒门槛,一下摔到地上。
他的手撑在地上,摸了一地的水。
“怎么了?”长廊尽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宋北遥仰头望去,楼梯口有从二楼探上来的光亮,高大的男人停在那处,朝这边看过来,丝毫不顾及他摔倒或受伤。
“没事。”宋北遥快速站了起来,疾步而去。
待到了二楼有亮光的地方,他抬手一看,掌心沾满鲜血。
刚刚地上那一滩原来是血。到底是谁的血,裴寂的吗?
心口又是一凉,宋北遥立即将血迹在衣服上擦干净。他现在要想办法弄清楚,三楼是否还有一个裴寂。
一旦这个想法成立,那就意味着,当前时空存在两个裴寂。楼上那个是真正的裴寂,而现在走在他前面的这个,不知从何处来。
宋北遥自己是穿书者,魂穿书中同名同样貌角色,身带系统。这个时空能有他的存在,再出现别的重生、穿书、穿越者也不足为奇。
那么这个裴寂的目的是什么?
是杀了当前时空的裴寂,取而代之吗?
这个恐怖的想法一出现在脑中,宋北遥只觉心底阵阵发寒。
跟在男人身后,进了二楼的一间厢房内,宋北遥看到垂首而立的青霄。
“主子,属下现在就给你易容。”
青霄显然没有发现裴寂的异常,手里拿着一些瓶瓶罐罐。
男人从进屋后,就一直站在一旁,盯着宋北遥。“你先吧。”他开口道。
“行。”宋北遥坐到凳子上,想寻找时机跟青霄说上话。
但裴寂的目光时刻注意这处,青霄也时刻保持着下属应有的分寸和距离,宋北遥根本寻不到时机吩咐他办事。
等两人都易容之后,青霄再次询问起:“主子,咱们是否现在出发?”
“一刻钟后出发。”裴寂道。
“是。”青霄先行下了楼,通知几个伙计。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宋北遥和裴寂两人。窗外的暴雨声越发猛烈,雷电轰响不断。
宋北遥默默走到窗边,稍稍掀开一条缝隙。太阳被乌云盖住,外面一片阴沉沉的。
此时出发,与第一次他们出客栈的时间相近。不出意外,白延会在城门口拦着。
到时他若是能寻到机会,让白延帮忙带他离开。
又或者,他可以等待这个裴寂被雷劈死后,自己回来看看。
脑中出现这个念头,宋北遥有一丝诧异。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人,他对这个裴寂的死活却不甚关心。
这个人,很可能是上一轮杀死裴寂的凶手。如果是,他定会不遗余力杀了他。
即便披着一模一样的外表,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同一个人。
但真正让他动心的,是这副面孔下的另一个灵魂。
一刻钟后,两人穿戴好斗笠和蓑衣,从屋内出来,下了楼。
客栈前,两架骡车停着,三个伙计和青霄都在等着。
待到了骡车旁,其中一个伙计围了过来,掀开布帛,露出下面的一批瓦罐:“公子,您瞧。”
他说着宋北遥之前听过的话,“都准备得稳妥儿的,公子保管放心!到时被盘查起来,咱们就说这剑是为了防山贼。出了宛城一路往西,山贼可多哩!”
裴寂神情冷漠地朝他睨了一眼,没有说什么。那伙计自讨没趣,也不再多说。裴寂和青霄在前一架骡车旁,宋北遥在后一架骡车旁,几人踏着积水,往城门的方向前行。
待到了城门口,几名士兵横刀拦下他们,拿出画像,从几人面上一一看过。确认没有问题后,再提刀放行。
宋北遥静静等待着白延的出现。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在最开始的初始轮,他担心白延出现,担心白延与裴寂之间会发生冲突。
那时他还短暂拥有了武功。
而现在,他却希望白延能够出现,将他们拦下。他不能就这样离开宛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直到骡车缓缓前行,他们即将穿过城门,都没有人将他们拦下来。
宋北遥心知,白延此刻一定正在某个地方监视着城门这处。不容多想,在经过一名士兵时,他突然撞了上去。
那士兵立即用力将他推开,拔出手里的刀:“你干什么!”
宋北遥被推了一个趔趄,一下跌倒在泥水地里,头顶的斗笠和肩头的蓑衣全都被掀翻在地。
暴雨顷刻铺天盖地袭来,从他的脸颊冲洗而过,很快他浑身都淋得通湿。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在狂风中颤抖着:“不小心撞到,还请官爷饶命。”
“什么不小心撞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士兵不由分说,提刀就砍来。
“公子!”青霄从瓦罐间抽出剑,想要拦下那一刀。
他脚下刚迈出一步,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拔剑而动,形如疾风,一剑挥下,便将锋利的刀刃砍断。
与此同时,一道利箭穿破重重雨幕射了过来,一把将士兵手里的刀给击飞。
“他未曾伤到你,你这般是在作何?”
温润的嗓音响起,白衣男子驾马行到近处,飞身而下,停到宋北遥身旁,将他扶起:“如何,有没有伤到?”
裴寂放下剑,眯起眼眸看着眼前这一幕。
“穆公子。”士兵一见那副标志性的银色面具,立即垂首行礼。
穆离富可敌国,把握着大渝的经济命脉,连皇帝召见他,都要挑在他得空的时候。
这士兵再一看眼前少年这张被雨水冲刷后的脸,想起画像上的人,只感觉自己官职不保。
宋北遥身上的衣裳被泥水沾得通湿,就连面上都脏兮兮的。站起来时,脚下一个不稳,又往旁跌去,眉心蹙起,似是扭伤了脚踝。
白延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宋北遥顺势凑近他耳边道:“白延,能不能带我走?”
听闻此话,白延抬起眼眸,朝不远处站着的裴寂看了一样。
两个身高体长、气质卓绝的男人目光顿时碰上。裴寂面容格外冷硬,冷漠的目光从白延面上扫过,落到他怀里的人身上。
似乎是在意的,又似乎没那么在意。与上次相见时,那个满心满眼都对宋北遥呵护至极的人不太一样。
竟然没有直接来将人夺走。
“可是发生了何事?”白延问道。
宋北遥苦涩地扯了扯唇角:“一言难尽。”
白延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人,轻声道:“我带你走。”
他转而望着裴寂,“裴公子,人我带走了,你我间的约定,别忘了。”
说完,他抱着宋北遥,转身离开。
宋北遥微微侧头,看到裴寂提刀追了过来:“把人留下,你我的约定才作数。”
雨势汹涌,几道闪电撕破天际,轰雷声翻滚,有如千军万马过境。
宋北遥心中默默估算着,这次出发时间比初始轮晚,也到了裴寂被雷劈死的时候了。
然而一直等裴寂到了跟前,白延放下他,二人开始厮杀,雷都没有劈下来。
宋北遥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种怪异的荒诞感自心底涌出。
这个裴寂没有被剧情制裁,这是为什么?
雨水不停冲刷着尘世,青霄捡起地上的斗笠和蓑衣,想过来给他披上。
宋北遥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冲进暴雨当中,朝着香橼客栈奔去。
他要去寻找一个合的解释。
香橼客栈离得并不算远,穿过一条巷子后,在拐角处,他一头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施主当心。”来人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扶稳。
竹伞将他包裹进来,遮蔽掉部分风雨。宋北遥抬头望了过去,面露诧异:“空尘师傅?”
僧人神色一顿:“施主……是如何知道在下法号?”
宋北遥立即反应过来,在这一轮,他与空尘还不曾见过面。
他心急赶路,忙道:“先前曾见过,师傅的信徒众多,或许将我忘了。”
说着,便要与人道别,“我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
谁知这僧人再次拦住他:“施主可是宛城人?我想向施主打听一个去处。”
“何处?”
“香橼客栈。”空尘道。
宋北遥脚下一顿:“香橼客栈?”
昏沉的天色下,他没有注意到,竹伞一大半都遮盖在他上方,僧人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
“正是。”
宋北遥想了想,问道:“师傅去那处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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