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heface
谢远戎低头拱手,郑重道:“儿臣夜夜祝祷,祈求父皇龙体安康。”
“时大夫身怀精绝医术,乃沂朝之运,我既是你们皇叔,自不能让远戎远季你们两起了嫌隙。”他也不多说,把折扇往掌心一合,转身间,留下一句,“人,我带走了。”
看他沿着出润心园的花间小径往外走,时暮赶紧和谢栩一起跟上。
刚出园子,就被他稍慢一步,牵住手指,刚刚还因为差点被人噶了而狂乱的心跳一点点平复下来。
谢栩本来还想关心时暮几句,一看这场面,知情识趣地望天望大地,就是不看两个人。
沿着宫殿间左转右拐,不辨方向的小路走了一段,才来到马车旁,谢意让他上车,“这几天宫里太乱,你先回家休息吧。”
时暮刚刚就想了一路,决定还是告诉他,“或许我不该说出来,但我既然看诊,就只能把实情告诉她。淑妃绒毛膜癌伴肺转移,不化疗,没几天了。”
说话间,面前的小哥儿垂下鸦羽般柔软的长睫,语调稍显低沉,“你没必要总是这样顾着我,你有你的计划,我只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能帮你我肯定会帮,我只怕我弄不懂深宫里的权谋算计。”
谢意一时有些迷茫,见他转身,撑着车轼往上爬,动作比思绪快,伸手握住他手臂,“小暮。”
时暮停下动作,回过身,听到他说,“我没有想过让你进宫帮我。”
这人凤眸生得极为好看,浅浅的内双,眼尾有个微小的上扬弧度,平日里看着总是懒散风流。此刻,却只剩纯澈沉静的光。
“你想做什么便做,想说什么便说,只要有我一日,我就会护你一日。”
第70章
谢意这句话,叫时暮的心弦在一瞬间,细密地震颤起来。
因为知晓剧情后续,一直以来,他为自己铸造了一道坚实的白墙,避免感情被生理上的渴望而影响。
此刻,却轻易被这样一句话,砸出清晰裂缝。
在春日正午和煦的阳光里,时暮定定看了他半晌,只觉喉间哽咽,片刻喊出一句,“谢晏和。”
他又平静道:“往后虽风波不断,但有我在,你大可安心。”
时暮知道,何止风波不断,后面恐怕再无平静的时候。
届时,他要病痛缠身,要流放千里。
虽然这些剧情都是想过无数次的,此时却分明感觉到,心一次比一次痛。
强行驱散揪扯心脏到几乎无法呼吸的痛楚,时暮知道没必要再多说,从他掌心抽离,又在他注视间转身扶着车轼,上车,“我都知道。”
目送马车向皇城东门而去,完全消失在视线中,谢栩才陪着谢意转身,准备离去。
走了两步,谢栩觑着身边的男人,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皇叔,我怎么记得,当初分明是我先注意到小暮的。”
他本来想说喜欢,但终于还是不敢。
“先注意到?”玄衣男人极轻地嗤笑一声,“可你却不知道,他早已是我的人。”
谢栩脚步一顿,“有多早?”
“在你认识他之前。”
谢栩:……
两个人联起手来玩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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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三天,回到海棠巷的家中,时暮一进门就被江小兰拉住手,左看右看。
“这几天,吃的怎样?睡得可还好?有没有病痛?”
娘亲就是这样,不关心自己飞得高不高,只关心自己飞得累不累!
时暮扑到她怀里,狠狠撒娇,“周围都是大夫,倒是没有生病,只是那地方不是人待的,吃得跟娘做得比起来差远了!睡得地方更是臭如粪坑,我怎么可能睡得好!”
也就和谢意睡那晚,还行吧。
江小兰听他这么说,捧着儿子的脸,看了又看,心疼得不得了,“确实瘦了。”
说来,自从自己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和江小兰分开那么多天。
“想死娘了,娘有没有想我?”
“娘就担心你睡不好吃不好,在皇宫里生病,遭罪。”江小兰话音刚落,时暮听到白舟也的声音从厨房里走出,“小暮,出去考试那么多天,累了吧。先来吃饭,今天有鱼羹,羊双肠,来尝尝叔的手艺!”
时暮愣了。白舟也怎么在这?
看到江小兰竭力掩饰脸上的羞涩和甜蜜,时暮懂了,娘不想我,娘只是担心我。
三个人坐下边吃边聊,时暮把这几天在太医署主要的考试经历,跟两人绘声绘色地讲了一番。
“我脐疝修补的手术一做出来,那就是城墙上的守卫——高手!疡医何家的大夫惊得合不拢嘴,满场大夫对我五体投地,真的,咱不吹,整个沂都,就外科这门手艺,我排第二,应该没人能排第一了。”
至于后来,自己被那窝皇子妃子围着,要抓要打的,时暮没说,免得吓到江小兰。
白舟也听得愣在木凳子上,不停感叹小暮太能干,又转头,发愁地看着江小兰,“哎,小暮医术无双,又是甲级医士,这以后谁能配得上咱家小暮啊,这儿婿得找什么样的啊?”
时暮:咱家?儿婿?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会不会太自觉了点?
吃着饭,时暮听出,原来这几天白舟也每天都来家中陪伴江小兰,两人在家你做菜来我洗碗,你洗衣来我打水,不知道多幸福。
但凡自己今天没回来,他们两吃完饭就春游去了。
时暮:儿子多余了。
甲级医士的资格已经拿到,如今,即便时献再不甘心,也只能由着时暮重开时暮堂。
把招牌擦扫干净,坐在熟悉的诊桌后,时暮再次开始看诊。
之前一些在时暮堂产检的,治疗未完成的,收到消息,纷纷过来排队看诊。
时暮堂门口的等待区,议论声不绝于耳。
“听说时大夫闭馆这段时间去考甲级医士去了。”
“甲级医士!时大夫真能考甲级医士?”
“不但能考,听说还考上了。”
“真的假的?”
“传闻是这样说的。”
有人疑惑,“既然是甲级医士,不去西市太医院,窝在这个小地方为我们这些平民看诊?”
“不知道啊。”
正议论,有人惊慌失措地从梅花大街的街尾边跑边喊,“有……有……有……”
又有人拉住他,紧张地问:“有何物?泼皮还是官兵?”
这人上气不接下气,“美人!有美人!大美人!”
对方怔住:“有多美?”
“看一眼失魂落魄!看两眼魂飞魄散!现在正往时暮堂来!”
“大美人?来梅花大街干嘛?”
“不知道啊。”
在所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注视中,身着团碟百花凤尾裙、妆容精致的东方灵踩着婀娜步伐,走进时暮堂。
在诊桌对面坐下,柔若无骨地把手支在桌上,杵着腮帮子,悲伤开口:“甲级头名的时暮大夫,能否烦劳您的一双妙手,替小女子解除病痛?”
医馆门口众人一时间,呆若木鸡。
东方灵的治疗需要先手术,然后持续补充激素。
做了一天的准备工作,时暮为东方灵进行了腹腔镜下全麻的隐睾切除手术,又让她留在医馆住院几天。
东方灵自小在西市乐坊长大,无父无母,无人照顾。
时暮自然也只能留在医馆照顾她。每天帮她伤口换药、输液,还得给她安排饭食,虽然,都收在诊金里了。
但她病情特殊,这人情绪低落时,时暮还得给她做心理辅导。
“你就看看你自己!颜值逆天,生图美爆,看到你,天上的仙女自此在我脑中有了实体!”
东方灵睁大眼睛,“真的么?”
对面的小哥儿郑重其事地点头,“真的,我很确定,全世界比今天的你好看的就一个人。”
东方灵顿时有些紧张,“是谁?”
小哥儿一本正经,“明天的你。”
东方灵:……
送东方灵出医馆的那天,着凤尾裙的女子回首间,一颦一笑皆是惑人,“时大夫,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患者喜欢上医生,这样的情况确实在医院存在,尤其是一些长期治疗的慢性疾病。
患者会在长期接触中,因为医生的专业能力和在病情方面对自己的关心,不自觉投射感情。
但其实脱离了环境,这样的感情很容易就会消弭。
时大夫义正辞严拒绝,“不好意思,我喜欢男子。”
东方灵眼波流转,思索,“我好像就是男子呢。”
时暮:……
送走东方灵,时暮关了医馆,准备回家休息。
刚走到海棠巷家门口,突然觉得胸口涌来一阵熟悉的燥热,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皮肤也隐隐有些刺痛。
哥儿的脚步蓦然停在院门口,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片刻后,形状姣好的唇角一点点翘起。
别怪哥哥啊,这可是名正言顺的。
时暮跑进院子,给江小兰留了话,抱起自己这几天准备的药包,出门打了个马的,往西市去。
坐在马车上,时暮觉得心跳得有些快,忍不住时时往窗外看去。
事到如今,什么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没了。就想抱着叫老公,被他正面上。
时暮坐着马车,摇摇晃晃来到西市,那扇朱红的王府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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