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heface
两个人在僻静的海棠巷肆无忌惮地打闹,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正从巷口往里走。
宋念山听说时暮考试回来,赶紧带了东西过来看望,没想到刚进巷子就听到时暮的声音。
开始听得看得都不真切,走近之后,借着月色,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画面——时暮被人从身后环住,不住呼喊,“臭流氓!滚开!”
宋念山吓了一跳,只当真是流氓,气愤地拿起丢在旁边的粪瓢,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挥起粪瓢冲向那人,“破落无赖!给我放开!”
谢意身躯蓦然绷紧,时暮还未反应过来,腰身便被坚硬小臂扣住,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敏捷速度被他带着轻巧旋身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玉冠半束的如绸墨发在自己眼前散开,遮挡了视线。
时暮只看到他展臂间,原本收在袖中的折扇霎时脱手,伴着厉声呵斥“放肆!”如箭矢般急射而出。
前方传来一声痛呼,一只粪瓢掉落在地,在地上泼洒出一道粪液,发酵之后的恶臭气味四散,叫时暮差点吐出来。
只庆幸他身手好,不然就算不被砸中,也要被这大粪泼到。
此刻,从他身侧探头,才看到被他折扇打倒在地呻吟不止的人竟是宋念山。
“宋大哥?”
第72章
谢意的折扇,时暮是见识过的,赶紧跑过去,见宋念山被折扇砸中头部,跌坐于地,额头红肿了一块。
索性他拿的不是玉骨扇,只是普通的木质折扇,不然宋念山不得像曹世锦似的脑瓜开瓢?
“宋大哥,你怎么在这儿!你为什么要打我?”
宋念山还不曾见过这样的出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打中,讷讷回答:“我看到你遭歹人欺负,所以……”
话还没说完,玄色暗绣腾云纹的锦袍已来到眼前。
宋念山抬头,此刻才看清,自己以为欺负时暮的“流氓”,竟然是京中最不可招惹的凌王,谢意。
他卓然而立,垂下的黑眸森寒,自高处飘落的嗓音更是冰冷如霜,“大胆莽夫,可是活腻了?”
天家之怒,口衔天宪。生死就在他一句话间。
宋念山知道自己犯了天大的错,惊惶爬起,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草民一时没有看清,冲撞了王爷,求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
这人平素也不是仗势欺人的行事作风,时暮也不知道他此刻莫名其妙在这里耍什么王爷威风,抬起头狠狠地瞪过去一眼。
伸手去拉宋念山,“宋大哥,你别管他,没事的,你起来我帮你看看伤到的额头。”
宋念山胆战心惊地觑了凌王一眼,见时暮开口,对方没有再出言,才任由时暮将自己拉起来。
时暮见他局部头皮血肿,虽然看着没有大问题,但谢意出手很重,还是要小心脑震荡,“宋大哥,进院中我给你看一看吧。”
宋念山还有些惶恐,“小暮,可是王爷……”
时暮起身和谢意说道:“你先回去吧。”想着他要出征,顿了顿又认真交待:“西南多虫,你千万小心不要被叮咬,务必拿好那个药包。”
谢意眸里似有和风吹散寒意,伸手捏了捏他垂在腿边的指节,语调舒缓,“你也万事小心,有事去王府找两位大哥。”
时暮:两位大哥?
看着面前的人,谢意唇畔露出些许清淡笑意,未移开目光,只随口喊:“成纪。”
成纪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把他的马又牵了过来。
等他纵马离开,时暮才把宋念山带进院中。
江小兰不在家中,时暮拿了药箱,给宋念山处理伤口。
哥儿俯身靠近,为自己擦药的动作轻柔,余光里的容颜更是漂亮秀雅,让宋念山忆起他第一次替自己处理腿伤的情景。
那时,宋念山只觉得他像是天上降下的菩萨那般好。
可刚刚,那个王爷自身后环着,轻薄地狎昵在哥儿后脖颈处的画面浮现脑中,又叫宋念山心中苦闷。
因为离得极近,他还注意到时暮脖颈上带着一枚小马形状的翡翠。
碧绿通透,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上刻一个“意”字。
宋念山知道,意是那王爷的名讳。
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语调,开口和他说话:“小暮,今晚真惭愧,几乎伤了凌王。”
时暮莞尔而笑,“你还真伤不了他,倒是应该臭到他了,不然他不会乱摆谱的。”
宋念山挤出几分笑,宛若关心朋友般询问:“小暮,你和凌王,如今怎样了?”
宋念山肯定已经看到了,时暮也没想瞒,又弯了弯眉眼,“挺好的啊,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宋念山:……
这话叫宋念山视线忍不住在他低头间,看向哥儿后颈处细腻肌肤,虽然被衣领稍有遮挡,但靠近还是能分辨出那道弯月般的印记。
一时间,只觉心中有些妒意。
明明是自己先认识的时暮。
那个王爷能得到时暮,无非就是因为身份。若他也是平民,和自己又有何区别?
“可是,小暮,你和他身份有别,他会真心待你么?”宋念山抱歉地笑笑,“你别误会,我也只是不想你被人哄骗了。”
哥儿不假思索地轻快回答:“不会啊!他虽然偶尔耍下王爷脾气,但对我还挺真的,对了,他还想让我当他王妃呢。”
“王妃?”这样的身份如此遥远,叫宋念山无法想象,赶紧问:“那小暮,他何时封你为王妃?”
“我还没答应他呢。”
宋念山几乎惊得合不拢嘴。
在他念头中,对于一个东市的哥儿,别说是凌王这样九天之上的身份,即便只是某位官员的小妾,为着能享尽富贵,都该叫这哥儿忙不迭凑过去,百般逢迎。
若真是王妃——哪怕只是侧妃,可以昭著天下的尊贵身份,他哪有不答应的理?
几乎是脱口问出:“为何不答应?”
时暮不知宋念山的想法,但不能把那些争权夺嫡的事情告诉他,糊弄了一句,“就是不能让他太轻松了,想多作践他几天。”
宋念山看着面前收整药箱的人,只觉得满心不解。
面前这人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即便医术精湛,即便列入太医署医士名录,他也不过就是个哥儿!
宋念山没有说出心中的话。
但他突然很想看,若是那位王爷没有娶眼前这哥儿,这哥儿还能不能这般张狂?
时暮为宋念山检查后,确认没有问题,上了点药,“对了,念如姐最近怎么样?”
又聊了聊临盆在即的宋念如,宋念山把带来的糕点给他,离开时家院子。
天色已晚,他今天干完活就买了糕点过来看望,还没吃饭,拢了拢单薄衣襟,想赶紧回家吃上一口。
刚出海棠巷就看到前面空寂的巷口,有匹神骏非凡的白马,在夜色里打着响鼻,轻跺马蹄。
马背上,是刚刚那个一身玄衣的男人。
他凤眸挺鼻,气质卓然,和白马一起现于月下,宛如神邸降世,幽沉的黑眸直直地凝视着自己。
宋念山知道自己今天冲撞到他,他金尊玉贵,如何能随意原谅,刚才不过是给时暮面子,背后定要狠狠教训自己。
急忙跪下,伏地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草民鲁莽,还求王爷看在小暮的面子上,饶了草民!”
白马马蹄缓慢靠近,却叫宋念山怕得浑身发抖,不敢抬头。
马蹄停在面前,冷肃话音落下,“你喜欢时暮么?”
宋念山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询问,心头一跳,抬头震惊地看向马上之人,“王爷。”
他声线不过隐带严肃,但因着那至高无上的皇权,自有怵人威严,“如何?不敢承认?”
“王爷,我……”宋念山既然知道两人关系,又如何敢承认,只心惊肉跳地等着他发落。
男人神情不变,淡淡开口:“若本王告诉你,时暮他无法生儿育女,你可还喜欢他?”
宋念山的神情一瞬间变了,“你说什么?”
说话之人愈发云淡风轻,“时暮自小身患弱症,无法生育,听懂了么?”
若是能生,两次潮热期的亲昵,只怕早已叫他怀上自己的孩子。
这样倒叫谢意不敢轻率。
宋念山难以相信,“你说小暮无法生儿育女?怎么可能!”
且不说时暮自己便是妇科大夫,若他不能生育,这王爷恐怕看都不会看这哥儿一眼。
谢意轻蔑地抬了抬唇角,“为何不可能,你随便到西市打听时家庶子,便知真假。”
宋念山瞬间只觉胸口发闷。
时暮不能生?这是真的么?
若是真的,自己这么久的用心岂不都白费了?自己再怎么窝囊,也不至于要一个不能生养的哥儿。
似是清楚看到他脸上的神情,谢意眸中尽是讥诮。
若是真的,想到那哥儿还做着王妃的梦,宋念山倒还有些同情起时暮来。
怎么说他对宋家有些恩情,宋念山即便胆战心惊间,还是伏地,小心翼翼开口:“小暮,这般可怜,还请,请王爷不要玩弄于他。”
对方答得坦然,“本王何时玩弄过他?他就是本王要娶的唯一王妃。”
宋念山蓦然抬头。
谢意知道他眼中的强烈疑惑来自何处,直接清楚地告诉他,“本王从未想过要他为我生儿育女。”
整个沂都都知道凌王谢意不喜哥儿,曾立誓决不娶哥儿。
他并非不喜欢哥儿,只是,他曾亲眼看着皇弟谢尘在落霞殿生产,惨痛整整三天三夜,鲜血流满整个宫殿。
最后,玉碎珠沉。
一个鲜活的,笑着闹着的人就这样消逝,只剩一撮冰冷黄土。
他已清楚知晓,一个哥儿想诞下儿女,要如何一道一道地去闯那些生死关口。
他害怕,害怕所爱之人也要这般献祭性命,只为那前途未知,嗷嗷待哺的弱小新生。
拿命搏一个孩子,他不懂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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