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 第18章

作者:步帘衣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成长 穿越重生

探讨大会已至尾声。

半个时辰之前,离贰法士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带回了天疏阁主定下的基调。“同等同道”四字,极大振奋了人心,尽管有一些儒修儒生拂袖而去,但绝大部分被天疏阁收留的男女百姓、修鬼精怪都加强了对天疏阁的信心,更不要说本就立场坚定的法士们。

从那之后,探讨就顺利了许多,而且一些原本总不说话的妖修精怪,都鼓起勇气发言,在法士们的鼓励下,贡献了不少独特看法。

离贰法士低着头,将最后几点意见总结摘录好,摆在案上晾墨。

他抬头环顾大堂,这里汇集了荆楚天疏阁中的所有法士,以及荆楚天疏阁救回收留的男女百姓、修鬼精怪。墙上亮起的八面青铜生水道符框中,也汇集着其他八座天疏阁的所有人。

这无疑是一次成功的大会,那离去的少数,本就不该挽留,而留下的绝大多数,已经是天疏阁纳新成功的第一步。

“诸位。”

主持大局的离贰法士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下来。

“大家的意见,我们九个总领法士都做了总结摘录,稍后,就将交给阁主过目。大家放心,凡是有理的,阁主一定会考虑。”

说到这,离贰法士稳了稳心神,才继续冷声道:“眼下,正巧大家都在,我想与所有法士同僚商讨一件事。”

听是法士内务,其他人都不多话,而堂中法士与水镜中法士都好奇起来,纷纷回道请讲。

却在此时,九位总领法士忽然感应到法网重现人间。

他们顿时担忧起阁主来,立刻发出感应,想请阁主传召,阁主却不应承,仅通过法网,表露出了一丝“无事”之意。

可若是无事,阁主又怎会召出法网?江南天疏阁的总领法士非常操心,用冷淡的语气急道:“阁主这不愿麻烦人的性子,真该改改!”

离贰法术冷声宽慰:“阁主修为高强,春风剑侠也已醒来,他不会让阁主出事。”

其余八位一想也是。

但阁主不传召,他们也不便前去,他们九个暂停商量片刻,最后由荆楚天疏阁派出一名法士先去查探情况。

等派出法士领了水镜卷轴离去,离贰法士才续上前言:“先说好,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并不要求强制。大家可以好好想一想,赞成或反对,都可以提出意见。”

听他说得如此郑重,众法士都严肃起来。

法士们本就受法网影响,七情极为收敛,其实待人接物都相当有礼,对百姓在用语上更是注意和气,却奈何一个个都语调冷淡,神色淡漠,尤其还戴着面具,给人感觉就冷似冰山。这一下全都严肃起来,简直是一个个人形冰块,先前热烈探讨的气氛瞬间凉至极点。

离贰法士冷淡安抚:“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要事。大家都知道,阁主戴上面具,其实只是不喜被人围着看,再者,也是不愿揽功、出风头之意。”

老资历的法士们听了这话,竟都忍着神魂刺痛低笑出声。

再看出其他法士和其他人流露的好奇,竟还有稚龄孩童和山野小妖童言无忌,问身边大人是不是天疏阁主长得青面獠牙与众不同,老资历的法士们就更觉好笑。

这些人哪里知道,他们大多数连裴牧云真容都没见过。

但他们这些老资历的法士可都记得,想当年,阁主每每外出救人,不是被乡间老妪直呼神仙,拉着手不让走,呼孙唤子来沾沾仙气,就是被胆大包天的邪魔言语调戏,最多的,还是凡间男女远远看着脸就动了心。

有次荆楚天疏阁就堵了个书生,说是对阁主一见钟情,又是作诗又是写词,天天捧着大作站在门口等着盼着,一副要死要活的痴情模样,最后还是春风剑侠找上门去,好好对那书生讲了一番道理,这才消停。

离贰法士继续道:“咱们戴面具,一是有些同僚有难言之隐,不便见人;二是有些同僚不愿暴露妖修身份,不想枉受揣度;三是仰望阁主,学着阁主戴的。实话说,第三种是最多的。大家戴成了习惯,百姓也一见面具就知是天疏阁法士,发展到后来,就全都戴着了。

“我的意见就是,前两种那样有正当难处的,戴面具无妨,但若是第三种,并无戴面具的必要,大家是不是就把面具摘了。

“我这样提议的理由,也是因为这些年来,戴面具假冒我天疏阁法士作恶的事,已经出过几起,虽已发榜澄清,不信任的种子却已埋下,而且,‘藏头露面’这四字,是外界攻击我们最多的话柄,在座的一些朋友,也是因为这一点,最初不大信任天疏阁。如今既然要纳新,我想,那不如就开个新气象。当然顾虑也有,阁主与儒门结下血债,摘下面具的法士,难免会成为儒门眼中钉。”

他话音刚落,就有许多法士要摘下面具,离贰法士抬手阻止道:“大家不要一时冲动,可以多想一想,权衡利弊,再做决定。”

但他这句话说完,其他八座天疏阁的总领法士通过水镜互相看看,都摘了面具,同时有许多法士摘了面具。

不少新法士,摘下面具时,还冷声感叹原来不是必须戴,逗乐了身边人。

离贰法士微微一愣,随即后退半步,对诸位同僚郑重地一拱手。

其实离贰提出这个想法,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那就是为了阁主。

裴牧云戴面具,除了离贰刚才明说的原因,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裴牧云不愿将天疏阁的功德领到自己一个人头上。许多裴牧云做的事,百姓至今都以为是本州天疏阁法士所为。裴牧云没想到的是法士们都学他戴起了面具,但集体戴上面具之后,被救的百姓修士全认不出人,自然倾向感谢本州天疏阁,也算达成目标。

裴牧云不愿多受功德,他们九个总领法士是清楚的,但是这话不好对人说,也不能对人说,说了也没几个人会信,反而容易为阁主招惹误解揣度。如今,阁主重披法网,又剑指儒门,往后必定是敌人多多、功德多多。

因此,此时此刻,离贰觉得,他们不论从各方面考量,都应该站出来为阁主分散注意力,好的坏的,大家都一起并肩承担。

拱手一礼后,离贰法士站直如松,顿了一顿,伸手也将面具摘下。

几个儒修愕然惊呼,江南天疏阁的那面水镜上,传来镜清先生惊异的询问:“这不是,闻人家的那个小状元?”

他这么一问,其他儒修儒生也都陆续想起了旧闻,神色纷纷一动。

那还是明樑帝的爷爷,启□□的开国皇帝[武帝]在位时期。武帝是个有修为的武者,后期还靠丹药延寿,执政期非常漫长,明君一世。

当时是武帝后期,京城闻人家是书香望族,屡出能臣,这代有三个嫡孙,各个是神童材料,没想到嫡长孙无端掉进了荷塘,救出来就成了傻子。不久老二又意外病故。只有老三健康长大,官拜上卿。

嫡长孙虽然傻了,毕竟还是闻人家的公子,早在娘胎里就与清流之女定下婚约,闻人家要求履行婚约,那清流竟舍不得女儿,宁可得罪高门都要毁约,弄了个锒铛入狱的下场,女儿还是被闻人家抬进了嫡长孙房里,成了小妾,还生下一子。

若到此,也只是件闲谈小事,但这事还没完。

嫡长孙和小妾的儿子,名为闻人药师,作为闻人家的嫡重孙,顺顺当当走推举即可仕途无量,他却在十六岁那年顶着母姓去考科举,一举高中状元。当时金殿之上,武帝刚点了状元,御史中丞闻人大人立刻跪下请罪,直骂自己教侄无方。

官家子弟偷进考场这种事,可大可小,亲叔叔已经递了台阶,小状元却死不低头,一定要与闻人家誓不两立,只认母族,扬言做官就是要为外祖和母亲申冤。最后,武帝到底是顾念闻人家的老臣旧情,只撤了状元,不许他再入考场,并未严惩,而且如此一来,那少年若想做官,就只有回家认祖归宗一条路。

连武帝都没想到,那小状元竟倔得世间罕有,据说是跑去山里当道士,从此音讯全无。

一想起来,不少儒修儒生看离贰法士的眼光就不同了,这可是武帝时期的状元!而且还是闻人家的嫡脉?

离贰法士却对镜清先生一拱手,冷淡纠正道:“不想镜清先生竟记得我,在下姓林,俗名林药师。”

镜清先生一愣,随即朗声一笑:“真不错。”

却在此时,九座天疏阁都出现了大门无人自开或水镜无人自联的诡异现象,法士们又有序地处理起了新情况。等法士们弄明白,原来是阁主在各大城池都召出了新天疏阁,而且阁主的灵力竟然能通过法网救人,对阁主的倾佩都更上一层楼。

激动之余,众法士立刻结束了大会,为阁主的新举动忙碌起来,该安排接手新天疏阁的去接手,该安排久救援急务的去救援。

离贰法士安排法士赶赴荆楚的各新天疏阁,又去处理救援急务。

等处理完救援急务,感应到派去查探玄真观情况的法士回来了,他疾步走出阁外接应,见那法士匆匆飞来,竟是满面激动,但他还来不及询问,迎面又走来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闾丘道长和他徒弟!

离贰法士尊敬问:“闾丘道长?您这是?”

闾丘道长孤傲道:“小子,若我师徒二人想加入天疏阁,你们收是不收?”

而依然逗留在荆楚天疏阁外的闻人大人,才看清离贰法士面容,竟是如遭雷击,写画了一夜的纸簿和竹笔都掉落在地,慌忙跳下灵器画幅,冲到离贰法士面前,竟然喊了声“哥!”

别说闾丘道长,等在天疏阁门口的修士们全都是一不小心听到惊天秘闻的愕然神色。

离贰法士却恍若未闻,只对闾丘道长尊敬答:“若是同道,自然要收。还请入内稍候。”

闾丘道长觑觑他,又觑觑闻人去病,脸上说不好是个什么表情,不过到底还是带着徒弟跨进了天疏阁的门槛,另有法士上前接待。

一时无人打搅。

离贰法士不言不语,闻人去病亦是发呆。

片刻后,还是闻人去病先开口:“……哥,你让我好找。”

对这个堂兄,闻人去病从小就极为仰慕,即使母亲不许他跟嫡长孙院里来往,他还是常常跑去,堂兄总是冷着脸,林姨却待他颇和善,而且堂兄虽冷脸,他有疑难不解,只要缠着堂一直兄问,堂兄到底还是会教他。

说起来,他们这一代嫡重孙,本该按族谱起名。嫡长孙院最初不受看重,堂兄出世后,族中竟忘了给堂兄起名,还是林姨给堂兄起名药师,是想用这种健康长寿的大俗名求个平安。等堂兄稍大,显露神童天分后,嫡长孙院重受瞩目,族老们才跳出来说药师这种俗名不配闻人贵姓,都愿意给堂兄改名字。结果堂兄大发脾气,闹到开族祠的地步。

据说,最后还是他父亲看不下去,站出来拿两个兄弟的意外和稀泥,说俗名或许反倒能保佑平安长寿,他父亲当时已居高位,而族老们本就遗憾嫡长孙三神童只出息了一个,一下子就把父亲的话听进了心,结果,反而他们这辈的名字都是跟着堂兄起,全是去病、弃疾、延年之类。

闻人去病从懂事知情后,就不忿家里对林氏父女的所作所为,堂哥屡次出走,竟还被夺了状元,最后彻底离家,音讯全无,但他人小言轻,从没帮上什么忙。等到再长大些,他就不愿留在家中,弃笔从戎,跑去参军,成了闻人家唯一一个武将。

听了这话,离贰法士却依然是面无表情:“闻人大人,在下姓林。”

闻人去病一时气苦,但思及林姨父女冤屈,心底又是叹息。

他思虑片刻,却问:“你刚才说,若是同道,天疏阁就收?”

离贰法士微一皱眉:“你要做什么?”

“你管我?”闻人去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特意拨开了竹笠的黑纱看他,“你又不跟我姓。”

离贰法士冷下脸,二话不说转身回了阁。

闻人去病蹭地窜回灵器画幅,灵力一挥就把满地的书画竹笔都捡起来,急冲冲飞上了天。

他要赶回儒门。

去请辞。

*

儒门主殿[无涯书海],气氛阴沉。

儒门之主姬肃卿端坐于檀座上,众儒门高修分文华武英各列两侧。

昨夜。

他们先是惊愕得知天疏阁竟用水镜什么玩意儿把不周山下发生的事全都映上了天幕。

后来又有一道突来的白龙剑气,损毁了儒门大半建筑。

今早。

从京城飞来斥责圣旨,把儒门上下都骂了个狗血淋头,颜面尽失。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才,那天疏阁主又显摆起了法网,他们自然都运起修为观望,于是又被天主阁主的种种惊天之论震得眼前发昏。

也难怪主上面沉如水,他们自己脸色都好不起来。

但脸色最不好看的,还要数迟远道。

众儒修高层多少都觉得,要不是他迟远道惹怒天疏阁主起剑阵,他们也不会在九城百姓修士面前丢尽颜面,那可是九座州府,九州的九座最大城池,等那些百姓修士碎嘴把消息散布出去,他们儒门的名声怕是要大跌特跌。

因此大家见了他就觉得晦气,也不知他为什么不去养伤,偏要杵在殿里招嫌。

迟远道却在此时出列,堆起些笑容道:“主上,那白龙妖气虽损毁了大半建筑,却拿我儒门大门口的牌楼无可奈何,可见还是邪不压正。紫琉璃牌楼安然高立,足证我儒门问心无愧。”

儒门大门口的牌楼,是用极珍贵的紫琉璃造成,紫气氤氲,上有儒门之主亲笔写的儒门两个金字。

他这个马匹拍得倒不差,因此也有儒修高层附和道:“迟大人此言甚是,毕竟是有主上金笔,一身正气,白龙妖气自然奈何不得。”

就在这时,远远听闻一声倒塌轰响,与昨夜极似!

殿内儒修齐齐变了脸色,噤若寒蝉。

不多久,有下臣跑进来禀报,他气喘吁吁,竟一时说不出话。

秦无霜严厉道:“快说!”

那下臣吓得一抖:“牌楼,牌楼被打碎了!”

众修震惊,那可是紫琉璃造的,怎么会被打碎?听声音还只是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