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初至
车子终于走出嘉阳县城，李一程回头，终于有了离开的感觉。
第186章 【186】借宿
骡车走了两天，走出了嘉阳县的地界。
这一天天气晴好，曾明川掀开车帘往外看，只有一望无际的黄色田地。
还没有过十五，地里没有人烟，有种荒凉的感觉。没有什么风景，他却不舍得把车帘合上。
黄征回头道：“老爷，路上大部分都是这种景色，没什么可看的。”
李一程了然，他坐火车或者坐长途车出门的时候，路上经过的也都是荒郊野外。但即便景色枯燥，也有种广阔自由的感觉。
“明川，路上无聊，你可以看书。”
曾明川失笑，对于学习，李一程比他还积极。
“一程，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考中？”
“那当然，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总要有个结果，考上当然比考不上要好。”
“你说的对。”
一百里路，已经走了九十九了，为何不再努力些呢？
刘春和黄征轮流赶车，并不很累，只是一路往北走，虽然季节离春天越来越近，但天气并不暖和。
黄征赶车，刘春捂着棉袄，把被风吹的凌乱的头发从脸上拂到耳后，苦着脸道：“黄叔，这风也太大了，天也阴的厉害，不会下雪吧？”
黄征抬眼看看天，又抻长了脖子往前看了看，道：“看上去像是要下雪的样子。我看前面像是有村子，到了村子咱们就停下，不往前走了。”
“这才刚过未时……”
“我怕变了天不好走，万一错过住宿的地方，那就太危险了。”
“好，我跟李大哥说一声。”
出门在外，刘春对李一程又恢复了以前的称呼。
李一程看天色不好，刚才就在担心，如今听黄征这么说，立即就同意了。
走了半个时辰，天色越发阴沉，天光也暗了下来，终于看到了前面一小片房屋。
村头的石头上刻着东郭庄三个字。
黄征赶着骡车，走到村头一户人家去借宿。
这家人的院墙很高，是红砖砌成的，估计家里的条件比较好。
刘春下车去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个年长的女子。
女子穿着深色的棉袄，双手抄在袖子里，歇着眼睛看刘春。
“你是什么人？”
刘春陪着笑道：“婶子，我大哥是去盛京赶考的举子，路过贵村，见天色渐晚，想借贵处安歇一晚。”
“去赶考的举子？”
“是。我们有身份名牌和路引，这是”奉旨赶考”的旗子。”
刘春从怀里拿出旗子。
这是县衙发的，有了这旗子，进城不用交钱，可以免费住宿驿站。
女人冷冷看了一眼，沉着脸道：“我不认识什么”奉旨赶考”的旗子，我家主子说了，现在外面的骗子太多了，不许陌生人进门。你们还是去别家吧！”
说完，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这……
刘春气愤不已，这人不留他们就算了，还说他们是骗子！
他气呼呼的跟李一程说了经过，李一程虽然觉得遗憾，但还是笑着安抚刘春。
“人家不留咱们没有错，咱们不能强求。这村子又不是只有他家一户人家，咱们再找别家就是了。”
他从掀开的车帘往外看去，前面路边有一户人家，低矮的院墙，木栅栏做的门，从外面往里看，院子里干干净净的，除了几间正房，还有几间厢房。
“刘春，你到前面那户人家问问去。”
刘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等看清了那户人家，皱起眉头。
“李大哥，那房子似乎有些破旧……”
李一程抬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你这小子，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嫌人家房子破了？”
刘春不好意思的抬手摸摸额头，讪讪笑道：“我这就去问问。”
说完，他跳下车，小跑着去了前面那户人家。
曾明川摸着下巴，“你觉得前面那户人家会收留我们？”
李一程转头笑道：“你觉得呢？要不要打个赌？”
曾明川饶有兴趣，“赌什么？”
“赌……”李一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靠近曾明川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曾明川看着李一程红了的耳朵，笑着点头，“好，我答应。”
李一程对上曾明川幽深的眸子，突然生出几分不安来。
刘春很快回来了，“李大哥，前面那户人家的大婶说可以留咱们住一晚。”
回报完消息，他忍不住问，“李大哥，你怎么知道那户人家会收留我们？”
李一程笑道：“你自己想。”
“啊？”
刘春摸摸脑袋，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吗？但看李一程转头不再理他，只能回头让黄征赶着车到前面的人家去。
李一程冲着曾明川挑眉，意思是你输了。
曾明川轻笑，“愿赌服输。”
进了那户人家，院子里一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妪。她穿一身绛紫色的粗布衣服，洗的有些发白，但很干净。
见到曾明川下车，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道：“真是个俊小伙儿，这么年轻就是举人了，有出息啊！”
看到李一程，她眯着眼睛道：“你是个哥儿吧？怎么也跟着走这么远的路？吃了不少苦吧？”
李一程先跟老人道谢，“婶子，谢谢您肯收留我们。我家里只有我夫君跟我二人，我不放心他走这么远的路，所以跟着他来了。”
“好孩子，你们真是般配。”
老人道：“我家里只有三间房，我跟小孙子住一间，还有一间是儿子媳妇住过的。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住他们那间。你的两个下人，只能住厢房了。厢房里没有床，不过有稻草，你们凑合着睡一晚吧！”
刘春连忙道：“谢谢婶子，有稻草就很好了。”
要是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他们只能住在荒郊野外，有稻草总比没稻草好。
“外面冷，进屋喝口热水。老婆子我还没做饭，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只有玉米面和白菜。”
进了门，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快步走到老人面前，拉着老人的手，警惕的看着李一程几人。
小孩子不胖，脸色黄黄的，感觉不是很健康。
“祖母，他们是谁？”
一句话，中间咳了好几次。
“他们是上京赶考的举子，来借宿的。”
老人说着，上前摸了摸他的手，道：“天冷了，你身子弱，不要随便出来。”
“他们会不会是骗子？”
老人笑道：“你看他们的样子，怎么会是骗子呢？小孩子家家的，别想那么多。”
小孩子低头咳嗽两声，眼神瞥过曾明川和李一程几人，没再说什么，但那眼神分明是不相信他们。
李一程笑道：“婶子，我的下人很会做饭，您要是信得过我们，这顿饭就让我们来做吧！”
老人以为李一程是嫌家里的饭菜简陋，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好，我老婆子也跟着尝尝你下人做的饭菜。”
话是这么说，老人还是亲自带着刘春去了厨房，告知他玉米面和白菜放在哪里，跟他说柴火和油盐的位置。
刘春先烧了热水给李一程和曾明川洗漱，这才去做饭。
李一程和曾明川洗漱过后进了西屋，西屋里空荡荡的，炕上只有一张炕席，炕席边上有些残破的地方，没有被褥，靠墙放着一个木凳，连个柜子都没有。
李一程抬手在炕席上摸了下，没有一点儿灰，很干净。
曾明川把手里的包袱放到炕上，道：“我去外面拿被褥进来。”
李一程点点头，看样子老人家里没有多余的被褥，条件确实简陋。
幸好他们带了被褥出来。
这也是怕万一没有地方住宿准备的。
曾明川拿了被褥进来，两人一起把炕铺好，老人进来了。
“你们带了被褥来？正好，正好，我家里太简陋了！自从儿子媳妇去了，老婆子的日子就越过越勉强了，你们不要嫌弃。”
老人的儿子和儿媳去世了？难怪家里只有老人和孩子。
曾明川躬身一礼，“婶子，您能收留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嫌弃。”
老人看着曾明川，似乎陷入回忆。
“我儿子当年也跟你一样年轻，媳妇跟我儿子感情那叫一个好。我儿子要出门，她总要跟着。那时候我高兴啊！他们夫妇和睦，可是……她跟了去，剩下了小山成了孤儿，要不是还有小山，我老婆子早就不想活了。”
老人想起过去的伤心事，红了眼眶。
几句话，李一程大体了解了这个家的过往。
“婶子，您不要这么说，您这话要是让小孩子听到，会伤心的。您要好好活着，总要看到小山娶妻生子，才能放心去见他的父母呀！”
老人抬起衣袖擦了把眼睛，强行露出一个笑容。
“我都这把年纪了，只盼着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了几句话，刘春进屋来道：“曾大哥，李大哥，饭菜已经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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