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
“叔父!”沈琇不情不愿的往蒲团一跪,“你知不知道,朝中都传了什么?我沈家世代清誉,皇帝这么能!”
沈确不轻不重的敲了下他的脑袋:“慎言,不管传了什么,也不是你能诽谤的。”
沈琇老大不服气:“可是……嗷!”
沈确笑眯眯的收回手:“管不住你的嘴,就别出去了,从今天起,给我在家里禁足。”
——这也是为了沈琇的屁股着想,宫里的棍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沈确吩咐下人看住沈小少爷,不再搭理他了。
他依旧每日上朝,批折子,哄孩子,除了不用陪睡,到和后世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里,沈确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每次都是江巡先开始,蹭来蹭去的胡闹,事后沈确也总是腰酸背疼,半天起不来床,但他不得不说,他挺喜欢。
要不是喜欢,也不会纵容默许了。
这具身子清心寡欲了三十余年,以沈确的家教,既做不到祸害侍女丫头,也做不到自行解决,每回都是硬忍过去。
只是没尝过滋味的,硬忍容易,尝过滋味了,再想忍,就有些难受了。
偏偏江巡还喜欢挨着他。
皇帝和他的关系越来越好,他面前越来越随意,批奏折的时候一人一摞,江巡蹭着蹭着,就蹭到了他旁边,遇上不懂的,他也不装了,直接把奏章往沈确面前一拍,理直气壮道:“老师教我!”
沈确叹气。
可惜,皇帝也只是蹭蹭了,再没有其他。
帝师有苦说不出,但皇帝不上手,他总不能直接说:“陛下,其实臣想与你更亲近亲近。”,只能装作不知。
转机出现在晚春的最后一次休沐。
沈确照例准备带皇帝出去玩。
每次带人出去,都是沈确为皇帝准备的宫外衣物,江巡最近个子抽条,身形越发修长,容貌也愈发俊美,沈确每次给他挑衣服,都挑得颇为开心。
这回他准备了身浅青绿的,远远看去和玉色似的,往江巡身上一罩,颇有点王孙公子白龙鱼服出门踏青的味道。
暮春时节,到处花都谢了,只有城外寺庙桃花开得正好,沈确就将皇帝抓出去看桃花了。
前半程很顺利,江巡兴致颇高,沈确提到桃花酿酒,他很感兴趣,说回了皇宫让下人进贡,带沈确一起尝一尝。
沈确当然笑眯眯的应了。
结果后半程,隔着寺庙院墙,却听到另一伙人在小声说话,似乎是新科的进士。
科举刚完,进士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正互相吹捧聊天,不时针砭时弊,江巡本来想离远一点,却冷不丁听他们提到了:“皇帝”“太傅”“以色侍人”“世代清贵”。
皇帝指江巡,太傅指沈确,大概是说沈确媚上惑主,不知道和皇帝做了什么有辱斯文的腌臜事,毁了沈家世代清贵名声。
沈确眉头一跳,暗叫不好,而江巡已经沉下脸色,像是要发怒的前兆。
自从沈确穿过来,江巡已经很久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了。
沈确连忙道:“阿巡,前头桃花开的好,我们去前面看。”
阿巡是他在外面对皇帝的称呼。
他拽了拽江巡,没拽动,为了避免祸事,沈确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了,绕过腰背半抱住皇帝,直接拖走了。
但是江巡回朝,依然发了好大的脾气。
他没通过沈确,直接让亲卫查了当天拜访寺庙的进士,尽数下狱,没给出任何理由。
此事一出,朝野震荡。
沈确心道不妙。
新科进士都是世人眼中的文曲星,朝廷的新鲜血液,更别说这一批人中还有几个排名二甲靠前的,没有直接逮捕入狱的道理,于是,几位老臣联名上奏,要皇帝给个说法。
这些人都是几朝元老,沈确也不好明着反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办法。
而江巡气的半死,当然不可能给说法。
他要是公布罪名,少不得有人探究谣言中皇帝和帝师的关系是真是假,让谣言愈演愈烈,而要是不公布,又堵不住悠悠众口。
朝臣都觉得皇帝故态复萌,装不了两天明君,又昏庸回去了,于是连番上奏,更有几个出格的,痛斥江巡昏庸无道,愧对天地祖宗,要撞死在大殿龙柱上。
江巡当即冷笑:“好啊,朕可以帮你们收尸。”
这样一来,局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江巡厌恶这些人的嘴脸,干脆罢朝,将自个关在宫门内,闭门不出。
这下,连沈确也见不着他了。
太傅连上了两封折子,说他不在乎谣言,没关系,这些人可以先放出来,从长计议,皇帝都不理睬,装作没有看到。
沈确长叹一声,趁夜色摸进了宫门。
孩子炸毛了,总得哄回来才行。
他心中将朝臣骂了一万遍,远远瞧见大太监王安立在宫门口,面露苦相。
沈确拱手:“可否让我进去,见一见皇帝?”
王安苦着脸:“沈大人莫要难为我了,皇帝说了不见,您也不见。”
——沈确没和他统一战线,江巡也生他气了。
沈确:“好吧。”
他想了想,一撩衣摆跪下了,同王安道:“劳烦您进去通传,就说我跪在门口,只穿了件单薄衣服,看着冷得很。”
王安领命而去。
他一番添油加醋,不多时,居然捧了件狐狸大氅出来,面色更苦:“沈大人,皇上说你要跪就跪……然后,呃,更深露重,咱家给你找了件大氅。”
他说着,将衣物递给沈确。
王安不敢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要不是皇帝的口谕,谁敢给跪在宫门前的逆臣大氅。
沈确也不客气,当即接过系上,施施然罩好了,过了二十分钟,又道:“劳烦您进去通传,就说我跪的久了,面色难看,像是没吃东西,体力不支。”
王安再次领命而去。
他又是一番添油加醋,不多时,又带了盒糕点出来:“沈大人,皇上说你要跪就跪……然后,呃,咱家给你找了盒糕点,要是您想吃别的,御膳房随时备着。”
——要不是皇帝下令,谁又能让御膳房随时备着?
沈确笑眯眯接过糕点:“不必,这个就挺好。”
他便吃着糕点,跪在狐裘上,又过了二十分钟,沈确道:“劳烦您再去通报,就说我东倒西歪,看着随时要栽倒。”
几分钟后,王安出来,面色更苦。
沈确:“陛下说什么?”
王安小心翼翼:“陛下说,让您……让您滚进去。”
沈确笑:“诶,好,这就进去。”
说着,他一提衣摆,迈过门槛,往宫内去了。
皇帝却不在。
王安小声:“陛下为了躲您,往后殿去了。”
后殿,便是温泉殿。
沈确:“好,不劳烦公公带路了,我自己进去,日后皇帝怪罪,公公只管说没拦住,让我闯了进去。”
“诶,好……”王安迟疑片刻,小声道,“沈大人,陛下今日喝了些酒。”
沈确颔首表示知道,迈步进入温泉殿。
隔着重重雾气,他看见了江巡。
皇帝半泡在水中,身边落了一壶酒,七八个酒盏,他面颊带着桃花色的红晕,也不知是酒气上头,还是热气熏的。
江巡正兀自生着闷气。
他心里老大不爽快,表面上因为新科举子传播谣言,但江巡自个门清楚,他这么不开心,恰恰是因为被戳中了痛处。
他确实对沈确有超出师生的念想,见不得光的念想。
这念想很早很早就有,早到江巡都不知道是何时,就埋下了种子。
那时他是后宫最不受宠的皇子,沈确是前朝风光无限的朝臣,一人默默无闻,一人声名显赫,一人见不得光,一人却满身清贵。
江巡坐在上书房的角落里看他,他听不懂沈确说的知乎者也,只能看着老师发呆,看他执着戒尺或笔墨的手,看他笼在青袍下的身段,看他含笑温文的面容。
那是他少年时,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
如今,这年少时的念想日日蹭在身边,离他仅有半尺,江巡怎么可能不生出执念。
某些时候梦中惊醒,江巡甚至能从破碎的春痕与梦境中,恍惚间看见沈确的脸。
他骗不了他自己。
他可不是什么沈确以为的听话君王,他想要将笔墨从沈确指尖抽出,逼他将床单揉出皱痕,他想要掐住他青袍下的腰,抬起那两条修长漂亮的腿,再从那双好看的唇中,逸出破碎的呻吟。
但是江巡知道,这对朝臣来说,是多严重的事情。
轻则在稗官野史上留下不清不楚的艳闻,重则身败名裂,沈家三代清誉毁于一旦,永世被钉上幸佞之名。
江巡不在乎名声,但他在乎,沈确会恨他。
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他不想沈确恨他。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举子们却敢这样议论,还偏偏就在沈确耳边议论,让两人听了个分明。
那么以后,他和沈确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巡不知道。
于是他再次应激,让举子下狱,全朝堂对着干,让威胁他的朝臣去死,又说会给他们收尸。
朝臣说他是昏君,他就尽情的当个昏庸的君王。
可这么做完了,江巡依旧不痛快。
他心中沉闷闷的压着石头,却不知道去哪儿发泄,只能泡在这里,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
可视线里却忽然的,晃出一双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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