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矜
“所以,”男人站定在他身后,高大的身躯笼罩住他,微微低下头,唇就在他耳边,“你在找谁?”
陆酒懒洋洋往后靠去,靠进了男人的怀里。
他转手将葡萄汁递过去,危南楼看了一眼,接过,抬起另一根手臂,揽住他的腰,好让他靠得舒服些。
亲昵的姿态在无形中又引发了无数人的眼神变化。
陆酒道:“一个,我也不确定他是什么身份的人。”
他拿起桌上一把银质叉子,叉起一小块切好的牛排,一边打量一边轻声道:“我没法解释太多,反正我只知道我要找这么一个人,但是要看到对方,或者说上两句话,我才有可能确定对方就是他。来都来了,你给我介绍下这些人的情况呗?”
危南楼又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陆酒知道,这个男人一定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只是这家伙也惯来不会逼迫他。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徐徐响起。
“这里的大多数人没有认识的必要,只有以下这些人可以记住。”
“审判长你在外头已经见过,他负责统筹都城所有案件,和机要大臣关系密切。他不养兽人,但为了联络关系,不会错过类似的宴会。”
“贝伦嗜玩成性,分不清正事和娱乐,做事风格极端。”
陆酒咬下牛排,放下叉子。
他们转身继续往前走,随着危南楼的话语,陆酒不动声色地往人群中扫视而去。
审判长与贝伦当然不可能是那名逃逸玩家,和这两人对上目光的第一眼,陆酒就能确定。
不过从危南楼口中听到他对这些人的评价,还是挺有意思的。
男人在人群中一一点名。
当陆酒看过去时,那些人总是恰好也在看他。
哪位贵妇,哪位报社社长,陆酒仔细端详那些人的面孔,将他们从心中一一划除。
听到后来,他忍不住说:“所以私底下真就还有这么多人在把兽人当宠物养,完全就是表面一套底下一套嘛。”
他瞥了危南楼一眼:“不都说你是摄政王?你到底是不是?”
要是让旁人听见这句话,对方一定会被他此刻的大胆吓疯。
危南楼却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你觉得我该管?”
他们逛完一整圈。
这宴客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他们停在一处,陆酒直接指出:“在人鱼镇的时候,你管了。”
首都城里的情况当然会比人鱼镇复杂许多,但直觉告诉陆酒,要是这个男人真心想管,他一定管得了。
就在这时,一个兽人忽然怯生生走到他们的面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他们转头看去。
这个兽人有一对竖起的猫耳和一根毛茸茸的猫尾,一对眼睛圆溜溜的,是绿宝石色,非常漂亮。
他穿着一身希腊风白色衣袍,布料很少,将他的身体半隐半遮,恰到好处地展示出诱人之色。
脖子上一个项圈,令他看起来分外乖顺。
他含羞带怯地端起手中一个银盘,银盘上摆着几颗鲜艳的草莓。
“公爵,我的主人让我将这些分享给您。”
远处,一名英俊青年举杯向危南楼致意。
陆酒听了,呵笑一声。
这“分享”的是草莓吗?把他当空气呢?
他后靠到墙壁上,饶有兴致地准备看戏,然而男人的手臂始终搂在他的腰上,没有松开。
察觉到他的后退,男人一把将他搂了回来,侧眸看他:“想吃吗?”
陆酒顿住。
那兽人也愣了一下。
“……”陆酒,“你知道我不喜欢酸的。”
现在的草莓都还酸得很。
危南楼挑起唇:“我也只是问一下。”
陆酒:“……”
男人转头对那兽人说:“不需要,谢谢。”
……完全是把人当成了侍从。
那猫系兽人涨红了脸,讪讪地点了点头,又暗暗看了陆酒一眼,抿唇走了。
“我为什么要管?”
听到危南楼的话,陆酒怔住。
这个男人的语气毫无波澜:“会出现在这场宴会中的兽人,不论表面上看起来如何不情愿,实则他们走到这里的每一步,都是他们自己踏过来的。”
……远去的那个猫系兽人回到了他的“主人”身边。
他的主人脸色阴晴不定,他好似在低低道歉,在他主人冷脸走开去后,他回过头来,又盯了陆酒一眼。
这一眼里,就饱含了一丝清晰的迁怒与嫉妒。
陆酒沉默。
“或许你会说,他们当中有些人是被族里献上来的,没有选择权,但事实是被送到这些贵族面前的兽人,无一不顺从。贵族不爱不听话的宠物,想必这句话在某些兽人种族间,已经成为共识。”
为了不惹贵族不喜,那些兽人种族往往也不会送不愿意的族人过去。
会被挑选出来的,都是自愿的。
陆酒低声说:“……也有人性格就是逆来顺受的吧?即使不愿意不高兴也不会说出来,不知道怎么反抗。还有人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不知不觉中‘被自愿’。”
“对于你的第一点,酒酒,你或许还是不够了解被送到这里来的兽人都经过了怎样的挑选。只要是‘程序正规’的大种族,都不会将有一丁点不情愿的兽人送过来。”
危南楼的嗓音冷静到近乎没有人情。
“或许你会在他们现在的脸上看到困苦,但这些困苦都无关乎他们最初踏入这里的选择,而是因为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危南楼的意思在某种程度上很直白……陆酒听明白了。
“至于你说的第二点,大环境的变化不过也才两三年时间,远远称不上‘从小被影响’。”
陆酒愣住。
才两三年,竟然这么短吗?他不太关注这方面的事情,还以为已经有很久了。
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变化?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危南楼并没再解答下去。
男人只道:“律法从来都禁止兽人奴隶化,但不论法律怎么规定,都阻止不了人的私心。酒酒,这里的兽人和人鱼镇的兽人不一样,以后你会明白的。”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按照陆酒最开始的要求,危南楼给他介绍了最后两个需要注意的人物。
这两个人物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最为特殊。
一个是坐在斜对角角落,一直暗暗观察他们的那名金瞳少年。
在危南楼指引陆酒看过去时,少年眼睛一亮,挺直背脊,绅士地朝他们颔首。
危南楼说,这是前任皇帝与一名兽人侍女生下的私生子,是一个半兽人,名字叫胥音——没错,帝王一脉是胥姓。
这半兽人被赐了这个姓氏,但并不为皇室所公开承认,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从地位上来说比今天在场的各位贵族都要尊贵,然而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也没人瞧得起他。
只有危南楼这位名义上的舅舅,与他还算熟悉。
陆酒有些吃惊,不由多看胥音两眼。
少年星星眼地望着他,对他很甜地笑着。
因为过于真诚了,所以陆酒也做出了踏入到这里的第一次颔首动作。
“不要被他的天真骗了,”危南楼下一秒就泼了一桶冷水,“他的肚子里装的全是他的心眼。”
陆酒:“…………”
“还有一个人,”危南楼的视线向右边一群聚集在一起的兽人堆里扫去,“是被鸟族献给胥宁的兽人,名字叫冉叶。”
胥宁,是现在那位小皇帝的名字?
陆酒随着危南楼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捕捉到了人群中那个鹤立鸡群的青年。
对方很高,一对白色羽翼很显眼。
他背对着陆酒,可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陆酒的目光,他微微侧过脸来。
在与陆酒对上目光的下一秒,他就狠狠别过头。
颇为刻意的回避,令陆酒心生疑窦。
……
大致的介绍到此为止。
或许是看他俩闲下来了,终于有人过来搭话。
是一名人类男性和一名兽人女性。
男人揽着女人的腰,是这个场合里除了危南楼以外,少有的对兽人伴侣大大方方表现出体贴的人类贵族。
他过来后颇为敬重地向危南楼伸出手:“公爵,好久不见。”
危南楼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
这两人聊起话来——显然,危南楼也并不是不能在这种场合谈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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