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海船被凿穿,沉入海底。
海贼豕窜狼逋,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周指挥号令两艘官船,所向披靡。遇岛攻岛,遇船击船。反抗者,格杀勿论。
海盗凶,官兵更凶;海盗狠,官兵更狠!
至四月下旬,已有六股海匪被官军-剿-灭,除被掳掠的村民船工,匪首之下,几乎人畜不留。
凶名传出,海匪闻风丧胆,岸上州府亦得到消息。有地方官员不知内情,以“杀俘不祥”之名,上奏朝廷。奏疏没到天子面前,就被内阁截了下来。
按照李阁老的意思,这样的奏疏,以后莫要递送到天子跟前。
“贼寇之流,杀便杀了。”刘阁老更干脆,“当严查上疏之人。若与贼匪勾结,定严惩不贷!”
谢阁老表示,他没有意见,一切听两位兄台之意。
朱厚照知晓,二话不说,翻开杨瓒递送的名单,选出被勾画之人,令锦衣卫即刻出京,全部押入诏狱,听候审问。
“罪证属实,依律严惩!”
天子高举圣祖高皇帝之法,开口祖宗闭口组训,谁敢出言反驳,即是不敬。查到和地方勾连,收受-赃-银,立即送去大理寺喝茶。
继续执迷不悟,和天子呛声,直接下诏狱,由东厂和锦衣卫轮番做思想工作,总有幡然醒悟,回归正道的一天。
钦差剿匪,天子抓人。
单是四月上旬,刑科签出的驾帖便多达二十一张。
青、莱等州的官员,各个提心吊胆,唯恐哪一日祸从天降,锦衣卫持驾帖踹门。
上疏弹劾钦差的官员,第一批被押解入京。从家中搜出白银千余两,直接对半分,一半送内库,一半进国库。
凡落实罪名的贪官,皆仿效此例。
户部光禄寺支持天子-肃-清-朝-纲。内阁不表态,即是默认。
朝中文武看得清楚明白,这种情况下,谁敢站出来反对,明摆着想丢官去仕。
至于地方的求救,能断则断。实在断不掉,只能挥刀自行斩断。
神京的风雨,暂止于山东,未及江淮等地。加上锦衣卫刻意封锁消息,江南等地官员听闻,只以为是当地官员贪墨库银,事发被朝廷追究,少会同南下的钦差联系到一起。
过盐城时,官船短暂靠岸。
获救的村民被送下船,各自还家。
得卫所通报,地方文武陆续赶至,递帖拜见钦差。
未见杨瓒,先看到兵船上的卫军,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凶-神-恶-煞,浑-身-血-光,目光似刀子一般,实是少见。
这真是登州卫的水军?
“此等勇壮,老夫只在边镇见过。”
淮安知府出身北地,不惑之年才考中进士。后外放南直隶,由七品知县做起,先后调任扬州、镇江、常州等地,经过二十三年,几乎将南直隶走遍,方成淮安知府。
经历成化、弘治两朝,今上登基,王知府本欲乞致仕高老。奏疏递上去,很快被驳了回来。本欲再递,江浙忽然闹出大事。
府衙捕盗通判和卫所捕盗主簿被缉拿,即便不知内情,也晓得情况不妙。
拿人的锦衣卫被截杀,天子震怒,派遣钦差南下。
这个关头,稍有不慎,别说江浙,整个江南官场都要震荡。
南直隶官员乞致仕,无论什么理由,一概不允。淮安知府也就歇了告老的心思。
回首二十多年官-场-生-涯,有功有过。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从未曾涉及江浙福建那滩浑水。
他的确贪墨,依圣祖皇帝年间法令,砍十次头都足够。但他素来厌恶海匪,对倭贼更是深恶痛绝。在任期间,曾三次上疏朝廷,请肃清淮安-匪-患,并下令州县官员,严查匪盗,官声算是不错。
这次,杨瓒和周指挥联手-剿-匪,消息传来,南直隶官员反应不一,有赞同,拍手称大快人心;亦有暗自摇头,觉得杀戮太过,有伤天和。
淮安知府则精神一振,不顾幕僚阻拦,快马加鞭赶往盐城,就为见杨瓒一面。
“老夫年将古稀,儿孙皆无心仕途,有何可惧!”
见到下船的卫军,王知府震惊不已。再看一身绯袍,年不及弱冠,眉清目秀的钦差,差点把胡子揪断。
传言钦差年轻,他本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料到,竟会如此年轻!
王守仁忙着清点-缴-获的金银,记录装箱,自然留在船上。刘瑾倒是跟了下来,一身圆领葵花衫,袖着手,眯眼看人。似在估量,能在这些地方官身上砍几刀,收获几箱金银。
“诸位有礼。”
南下途中,杨瓒很少同地方官员打交道。
为安置从海盗处救出的村民,他必须露面。否则,遇到某个异想天开,诬指村民为匪,借机邀功请赏的,必会气得肝疼。
一番寒暄,发现淮安知府远比现象中清明,官声也算不错。将人交给对方安置,杨瓒勉强能够安心。
“王太守,一切有劳。”
“下官自当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