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李东阳拂过长须,遥望窗外飘散的落叶,良久出神。
算一算时间,南下钦差,应于近日返京。
若是如此,天子离开豹房,飞驰南城,便不难理解。
君臣相得,堪为佳话。
回忆当年,先帝待六部重臣,不也如此。
南城处,官兵衙役匆匆赶到,拉开长列,挡住拥挤人群。
杨瓒在午门前面君,行礼之后,未上马车,由禁卫让出一匹马,让半个马头,与天子并行。
“杨先生不在京中,朕想说话都寻不到人。”
朱厚照高兴过头,有些口无遮掩。
寻不到人?
杨瓒头顶滑下三条黑线。这样的话,能当众说吗?
谢状元顾榜眼都在一旁,如此拉仇恨值,当真扛不住。
“杨先生南下数月,陆续有奏疏送来,朕仍挂心不已。”
“陛下厚恩,臣铭感五内。”
“这下好了。”朱厚照笑道,“朕有许多话,都想告知先生。”
杨瓒在马背上拱手。
谢恩同时,尽量忽略周遭目光。
哪怕被戳成筛子,也要全力扛下去。
只不过,如知晓天子处置贪官时,曾口出何言,杨御史能否继续坚持,当真是个未知数。
顾卿退后半步,众校尉散开,护在外围。
刘瑾同样下车,换乘马匹,走在一身葵花衫的张永身边,皮笑肉不笑,语气却相当亲热。
“数月不见,张少监可好?咱家在江浙,可是想念得紧。”
“咱家也是一样。”张永道,“刘少丞随钦差南下,墨突不黔,一馈十起,咱家当真是佩服。”
“咱家不过在钦差跟前帮忙,做的都是粗活,实在不值当这般夸奖。”刘瑾满面谦虚,“张少监伺候陛下,御前行走,才真是精心。”
“过誉。”
“哪里。”
两人都是屡经阵仗,口蜜腹剑,语中藏锋,玩得是炉火纯青。无奈实力相当,三个回合,谁也奈何不了谁,反倒都被刺得肝疼。
不想在天子跟前失态,只能捂着“伤口”,狠瞪对方一眼。
咱家不和你一般见识!
这次先放过你。
给咱家等着!
等着就等着,怕你啊!
张永瞪眼时,不忘握住拳头,指节咔吧作响。
同咱家瞪眼?
想是忘记被咱家捶是什么滋味。
刘瑾夷然不惧,嘿嘿冷笑。
力气大又怎么着,当咱家还是吴下阿蒙?
此次南下,嘴仗不停,动手的机会更是不少。淮安扬州,宁波嘉兴,刘公公一路打过来,经历的阵仗,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动手?
好啊,咱家接着。到时候,可别到陛下跟前哭,说咱家欺负你!
两人互不相让,瞪着一对招子,以目光交锋。
空气中似有火花闪烁,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两位公公暗潮汹涌,朱厚照行在前方,半点没有察觉。兴致勃勃,询问杨瓒在江浙经历,对剿匪之事尤其感兴趣。
“陛下,臣不通兵事,怕是讲得不够详细。陛下-欲--知详情,不妨召兵部主事王守仁至御前奏对。”
“王守仁?”
“王主事为此行随员,剿匪之时立有大功。”
“朕想起来了。”朱厚照拽住缰绳,问道,“可是礼部侍郎王华之子?”
他就知道。
杨瓒暗中叹息,点头道:“回陛下,正是。”
“好,等朕回宫,即召王卿家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