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哦。”
杨瓒不置可否,收起千里镜,迈步走下城头。
一路行过,距中军大帐尚有五步,便能听到叱喝之声。
这声音,似有些熟悉。
举臂拦住守卫,快步走到帐前,看到那身青色官袍,眉毛挑得更高,忽然笑了。
当真是个“熟”人。
“刘柱史。”
杨瓒出声,喝斥声戛然而止。
刘庆吃过亏,知晓杨瓒手段,转过身,不提其他,先拱手行礼。
“杨佥宪。”
“刘柱史有礼。”
还礼时,杨瓒扫视帐中,顾卿顾鼎和赵榆都不在,仅张铭坐在主位,手正按在刀柄,脸色十分难看,显然被刘庆激怒。
杨瓒大胆推测,如果他不打岔,十有-八-九,张总戎会拔-刀-砍人。
寻常武官还要估顾忌御史身份。
张铭则不然。
出身勋贵功臣之家,亲爹是英国公,自己又是锦衣卫,不找别人麻烦就该谢天谢地,刘庆两度上门,一次比一次嚣张,堂堂国公世子,小霸王个性,如何能忍。
杨瓒忽然觉得,他不该来。
等张铭把人砍翻,找个借口收拾,比亲自出面更为便宜。
摇摇头,战场呆久,果真会发生蜕变。
换成两月前,他绝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就算是要收拾刘庆,也会采用更加“温和”的方式。砍人什么的,委实-暴-力-了些。
想到这里,杨瓒抿了抿唇角,表情不觉产生变化。
落在刘庆眼中,却得出另一番解释。
他此来,主要为查证边军杀良冒功,情况允许,更要洗刷前番-耻-辱。
见杨瓒皱眉不说话,视线微垂,落在牧民身上,以为对方生怯,不禁信心大涨。抬头挺胸,将方才之言重述一遍。
查大同边储算什么,坐实镇虏营杀良冒功,欺瞒朝廷,才是大功!
“数人皆别部附庸……口证边军放火,斩杀之人俱是牧民!张总戎,杨佥宪,能否做出解释?”
杨瓒看着刘庆,忽然问道:“此事,刘柱史可上奏朝廷?”
“已然上奏!”
刘庆嗤笑。
抵营之前,弹劾奏疏便在途中,更有三名牧民相随。敢只身入营,不过为做足姿态,博刚正不阿,大义凛然之名。
如果杨瓒聪明,就该明白,不能动他分毫!
“送出去了?”
杨瓒貌似为难,眉间蹙得更紧。
“难就难办了。本官钦佩刘柱史为人,本想救你一命。可惜啊。”
一心找死,谁也救不得,为之奈何。
“什么?”
刘庆诧异,以为自己幻听。
救他一命?
该担忧项上人头的,该是镇虏营上下!
杨瓒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刘柱史八成不晓得,别部附庸名为内附,实为接应鞑靼万户,袭我边塞。边军斩杀之人尽为贼虏,奏报之上,蓟州延庆州官员都有斩获,俱可为证。”
刘庆脸色变了。
“这个时候,奏疏应已递送入京。”杨瓒侧首轻笑,“刘柱史弹劾镇虏营杀良,是言两州官员尽皆冒功?”
“你……”
听闻此言,刘庆双手发抖。
御史以举发庸碌奸佞为己任,刚正是为根本。但一次对上两州文武,也是吃不消。遑论朝堂地方牵连不断,他要面对的,绝非地方官员那么简单。
杨瓒仍是笑。
目光转向地上的牧民,瞬息变得冰冷。
虽做鞑靼打扮,肤色黢黑,从五官仍可判断,这是个汉人!
他背后是何人,出于何种目的攀咬,都不重要。
知晓内情也好,不知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