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哪怕主人就在眼前、哪怕他对主人依恋无比,也不敢上前放肆享受主人的抚摸、安慰。
江让咬着牙,灼烫的泪从眼中滚落,他哑声道:“别怕,我来了,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他在进来地下室之前,分别给乔家以及警局打了一通电话。
S市内,乔家底蕴丰厚、权势庞大,相对的,也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而为了权势、金钱、地位,乔家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家出了这样的丑闻。
所以,江让是在逼他们出手管控乔允南。
警笛的声音若隐若现,江让却率先听见地下室那羊肠小道上传来的拖沓脚步声。
啪嗒、啪嗒。
来人一步一步似乎走得极其艰难。
随着最后一道脚步声的落幕,江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温柔贤惠的妻子,拖着那条被刀尖剜过的腿弯,就这样柔弱而凄楚地站在他的面前。
血水像是红色糖浆一般,顺着男人的脚踝蜿蜒流淌。
江让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恐惧的眼球神经质地朝着左右查探。
他想到了乔允南的的病,眼下的他最需要一把能够随时放倒男人的武器。
只可惜,这间地下室空旷无比,除却一袋袋垃圾、以及一个狭小的卫生间,几乎什么都没有。
许是看到青年害怕恐惧他的模样,乔允南忍不住抠挖着指节,小步小步地行至丈夫面前,他的眼神不安、腼腆极了,甚至给人一种无辜的单纯之感。
他细声细气地近乎哀求地对青年道:“老公,这里很脏的,你怎么来这里了?”
男人说着说着,语气陡然一变,近乎尖锐地盯着蜷缩的陈沐白道:“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又来勾引你了?”
江让头颅发麻,心口寒意上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可他不说话,乔允南却愈发地低声下气了。
男人的身体中像是藏了两个灵魂一般,面对旁人,他尖锐而疯癫,面对江让,他柔软可怜的像是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一般。
乔允南小心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丈夫,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细声道:“老公,你别不理我,我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回去吃饭,好不好?”
他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江让近乎应激性地半呕了一声,青年咳嗽得满脸通红,乔允南在一畔看着,着急得不行,却又碍于丈夫的态度不敢上前。
好半晌,江让才勉强稳定情绪,半弓着腰,咬着牙阴沉道:“……乔允南,我问你,你这段时间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肉?”
男人闻言顿时迟疑了片刻,他分明知道江让在问什么、也清楚丈夫大约是亲眼看见了,可他依旧湿着眼眶,小声软弱道:“是鹿肉啊,老公,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
他正说着,却忽地听到耳畔传来一道风声。
“啪——”
刺耳的一巴掌将他的脸颊都扇得偏过了几分,大片红肿瞬间浮起。
江让的声音冷而沉:“说实话。”
可乔允南被打了却开始小声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低,像是自喉管间钻出的一般。
男人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了一瞬,他死死盯着青年,微笑道:“就是鹿肉啊,老公,你真的误会我了……”
江让已然忍无可忍,他咬着牙,气得浑身哆嗦道:“疯子,你真是个疯子,乔允南,我都看见了,你他吗在割你自己的肉给我吃,我看你就是个神经病——”
青年骂得面泛潮红,那近乎憎恶的表情戳痛了男人,乔允南突然不笑了。
他开始哭起来,他哭得像是一条滑腻腻的、即将死亡的白鱼。
男人牙齿打战,眼眶通红,一字一句、近乎发泄一般地疯癫道:“那我有什么办法?江让,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你还爱着我,我根本就不用这样啊,都是你逼的——”
说着他抹了抹眼泪,嘶哑着喃喃道:“老公,吃一点没关系的,这是我求的土方子,只要吃几次就够了,只要吃下去,你就会继续爱我了。老公,阿让,江小让,我们当初结婚不是发过誓吗?你说过的,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你都会永远爱我的,你不能骗我——”
警笛声已经彻底清晰了起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数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已经包围了半个地下室,而最后走进来的,则是发丝近白的乔父。
乔父看上去整个人都老了很多,他慢慢走上前,一巴掌朝着乔允南的脸扇了下去。
“畜生,”中年男人咳嗽得厉害,他抖着手指道:“无法无天了,你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你知不知道,除了今天这事,谈家和钟家也找上门来了——”
“你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么?我告诉你,乔允南,没有乔家,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没有乔家,你以为江让能跟你走到现在?!”
乔允南浑身颤抖,恨得抬起血红的眸嘶哑道:“爸,那是我的错吗?是他们那几个贱人勾引我老公,他们罪有应得!!”
乔父气得又忍不住扇了他一巴掌,中年男人知道眼下形势不利,警局这边强势出警,只怕和谈、钟两家有关,于是他当即便对着江让表面态度。
“实在对不住,允南病得太厉害了,你放心,小江,你受了委屈,乔家一定给你一个说法,你要和允南离婚财产也全都归你,后续我们会把他送去精神病院,保证让他不会再来骚扰你。”
江让早在打这通电话的时候便清楚结局,只是他没想到,钟家和谈家也在其中出了力。
能叫两家一起联手施压,那只有一个原因,谈宽遇袭和诺亚家里的那场大火,只怕和乔允南都脱不了干系。
江让还在想着,却陡然听到乔允南近乎崩溃发狂的尖叫声。
“不行,我不许!我不离婚、我死也不会离婚的——”
男人情绪过分激动,周遭的警察见状不对,直接上前死死按住了他挣扎的手臂。
乔允南喉头鼓胀,整张脸已然充血,连颊侧紫色的鸢尾花都仿若变色,幻作了一只血色的红蜘蛛。
他发疯般的哭泣最后近乎变成了哀求,男人猩红的眸子睁得极大,额头青筋鼓起,他双膝跪地,乞求道:“爸,求你了,我不离婚,我求求你,不能离婚,阿让会离开我的,没有他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第226章 三心二意凉薄男(完)
雷声嗡鸣,深黑天际划过一道煞白的闪电,阴云翻滚涌动,大雨倾盆而下。
夹竹桃碧油油的枝叶被夏日的雨水打得油光水润,姿容艳美的粉色花蕊在暴雨中颤颤巍巍地盛开出愈发美丽危险的弧线。
雨水如针线一般落在地面,别墅外,被惨白路灯照拂的青青草地间缓缓氤氲出一片柔柔的、无害的烟雾来。
不知不觉间,整片天地都仿佛被笼罩在那阴云诡谲的雾气中。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如同钉锤轻轻敲打的声音。
已经深夜十二点了,是谁在敲门?
穿着质感极好的浅灰开领衫的青年放下手中的书本,微微蹙眉按了按英俊的眉目。
他一边起身,一边出神的想,自从那件事后,公司总部就移来了B市,重新站稳脚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几乎每天都忙碌得脚不沾地。
……今天怎么会有空看闲书看到现在?
江让走到大门边,修长的、筋骨漂亮的手腕攀上门把手,微微拧开。
’咔哒’。
‘嗡嗡嗡——’
与门锁一起响起来的,是口袋中的手机。
青年并未多想,接起电话,英俊的眉目带着几分浅淡的倦怠:“喂?谈宽,你怎么突然——”
“呼呼呼——”电话那头是男人近乎急促的呼吸。
吞咽的口水在耳畔响起,谈宽焦急到近乎尖锐的声音从话筒中失真般传来,车辆按喇叭的声音如同某种怪异的背景音乐。
“阿让,你听我说,”谈宽急促道:“我派人盯着精神病院那边的人刚刚传消息回来了,乔允南不见了!”
“我马上就来找你,阿让,你在家对吧?今晚不管是谁,无论如何、千万千万不要开门!!!”
耳畔的声音逐渐远去,吱呀的开门声伴随惊雷暴雨,将手机坠地的声音完全掩盖。
耳鸣尖锐地在身体、耳蜗中回荡。
面容英俊的青年瞳孔骤缩、浑身颤抖,脚下控制不住地回退了半步。
雷电愈发癫狂地响起,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湿漉漉的、惨白的、仿若水鬼的美丽面颊。
男人长发卷曲,潮黏黏地铺在肩头,他瘦削的身体线条极美、肌肉匀称,每一寸的起伏都像是被刻意修整过。
他慢慢地、僵硬地对着青年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惨白的嘴唇蠕动:“老公,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啊,我来接你回家了。”
扑通、扑通——
江让眼睁睁看着对方朝着自己伸出那双惨白的、恍若锁链的手腕。
心跳剧烈跳动,身体几乎无法负荷住那样激烈的心跳。
薄白眼皮包裹的眼球神经质地转动,一双颤抖的、饱含湿意的眼眸猛得睁开。
眼前伸来一双修长的、泛着蓝色青筋、宛若艺术品的手腕。
面色难看、眸色恍惚的青年迟钝地看向眼前那张瘦削的、美丽的、充斥着担忧的面颊。
那是一张与乔允南足足有五分相似的脸颊,尤其是那双漆黑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简直与仍被关在精神病院中的妻子像了个十成十。
江让无声地张大唇呼吸,额头青筋暴起,趴睡在桌案上的脊背应激地弓起几分。
他几乎承受不住眼前鬼魂般纠缠着他的男人,猛得起身,用力地一巴掌拍开了那人雪白的手腕。
“别靠近我——”
青年面色苍白,他应激性地蜷缩手指,想要将手肘边的东西砸向眼前的人。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砸下去,
因为眼前那清秀纯美的青年颤着眸闭上了眼,竟是一副全然柔顺的、伏低做小、任由他打骂的模样。
空气中只余下寂静和江让粗喘的呼吸声。
“江先生,”陈沐白慢慢睁开眼,湿漉漉的眸中是与乔允南浑然不同的小狗般的小心、柔软,青年蠕动着唇,小声道:“您还好吗?”
脑海中像是陡然响起了一道迷蒙的钟声,一直到此刻,江让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想起来了,眼前的人并不是乔允南、那个神经病,而是同样身为受害者的陈沐白。
已经三年了,那日地下室的场景却成为了江让始终挥之不去的噩梦。
许是因着谈家和钟家手中握着不少确凿的证据,加上谈宽死咬着不放,乔允南的的确确被关在看守所中将近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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