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叉叉叉
一瓶水从旁边递过来,温度微凉,又不至于冰得伤胃。
“离我近些,”历寒骁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凉快。”
薄贺仰头灌了口水,促狭地眯起凤眼:“你父亲还担心我介意你的‘怪病’……”他拖长音调,“我看这体质倒是很实用哦。”
历寒骁没有接话,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张薄荷味儿的湿巾。他撕开包装,动作轻柔地为薄贺拭去额头的汗珠。
薄贺不知道,他这种“物理冷酷”的怪病若不加控制,是真的能将人冻伤。但只要对上薄贺,温度总会恰到好处地维持在人体最舒适的范围,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湿巾擦过后颈时,薄贺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半长的卷发湿漉漉地黏在脖颈上,痒得难受。
一根黑色的皮筋从旁边递过来。
薄贺:“……你兜里还有什么?”
“应急物品。”历寒骁非常淡定。
薄贺轻笑着接过皮筋,仰头将散落的黑发拢起。这个动作让他修长的脖颈完全舒展,拉伸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他的指尖穿梭在卷曲的发丝间,偶尔带起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又被耐心地重新归拢。最后随意一挽,松散的小揪揪便慵懒地垂在脑后,让这张本就昳丽的面容多了几分随性而致命的吸引力。
【草!老婆这个仰头杀我直接社保!!】
【老婆的发绳分我一根我出十万!】
【这个小揪揪…老婆你不要故意going我…】
【(该用户已被屏蔽)】
历寒骁的瞳孔不明显地收缩了一瞬,默默将这一幕刻进记忆最深处。
正午时分,嘉宾们陆续回到茶园入口处。亓止昀和隺临远远望见扎起卷发的薄贺,俱是一怔。
亓止昀手中的茶篓差点脱手,他花了整整三秒才稳住呼吸,勉强维持住温和的假面。而隺临直接僵在原地,深呼吸数次,咬着牙把那股燥热压下去。
没过多久,乔昱川那组也满载而归。
狗狗眼青年背着两个茶篓,正跟郑明远和林雅插科打诨,一看到薄贺,他立刻飞奔过来:“贺崽!这次赢家肯定是我!”他得意地晃了晃沉甸甸的茶篓,又凑近小声说:“放心,奖品分你一半。”
“根据目前的采摘量,”历寒骁忽然插进来,向来冷峻的面容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胜负欲,“胜出者应该是我们。”
【幸运嘉宾亮亮的】
【某些素人别捣乱ok?我们贺岁青梅竹马老夫老妻,你算哪块小饼干[呵呵]】
【笑死,素人哥好强的胜负欲,但感情不是比赛啊[吃瓜]】
【贺岁批今日份的糖:川川飞奔.gif 存了】
【川川的狗狗眼vs素人的冷脸,高下立判好吧】
最终评比结果出人意料:亓止昀和隺临的组合以压倒性优势胜出。
这对临时搭档全程零交流,只暗暗较劲,手上动作一个比一个狠。两位常驻嘉宾熟练的采茶手法配上情敌间的胜负欲,硬生生把茶园薅出了蝗虫过境的架势。
用过简单的午饭,众人马不停蹄地投入铁观音制作工序的体验。从午后的“采青”到黄昏时分的“摇青”,再到观摩老师傅“炒青”,整套流程下来,除了精力旺盛的乔昱川还在缠着茶农问东问西,其他人都累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所幸节目组终于良心发现。傍晚收工时,徐导举着喇叭喊道:“各位老师辛苦啦!”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金主爸爸看大家今天采茶太卖力,特意安排了个大福利——”他故意停顿两秒,等所有人都看过来才继续,“咱们现在!立刻!马上!去后山温泉度假村泡汤放松!”
说完就朝跟拍使了个眼色,镜头立刻给到赞助商logo特写。
薄贺嘴角抽了抽。
这个logo,真是眼熟得过分。
若是当初他真的履行了那份婚约协议,那现在这个品牌就该归在星煌名下了。
徐导继续道:“还记得今天采茶比赛的奖励吗?现在揭晓——”
他掏出一张卡片:“荣获第一名的组合,将独享位于半山腰的独立VIP汤屋,以及全度假村唯一一间星空套房!”
“该区域与主温泉区完全隔离。”徐导意味深长地扫过几人,最后看向亓止昀和隺临,“请两位老师稍后,专属接驳车半小时后到达。”
导演离开,众人各自回房收拾行装。薄贺打开苏砚顷为他精心准备的行李箱,里面防风外套、驱虫喷雾等山间装备一应俱全,可饶是苏砚顷再心思缜密,也料不到会突然冒出个“金主爸爸”安排温泉之旅。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响起。
薄贺拉开门,本以为会看到带着全套温泉用品的历寒骁,却意外对上了亓止昀沉静如水的目光。
“小贺,”亓止昀的嗓音比平日低哑,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发颤,“我们谈谈。”
他原计划在下期录制时再与薄贺深谈,但经过今日种种,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历寒骁既然能轻易将他隔离,就随时有能力将他从这个节目彻底抹去。
薄贺听完亓止昀的话,第一反应既不是应允也不是拒绝,而是目光敏锐地扫向门外,确认是否有隐藏摄像头或跟拍PD的身影。
这个下意识的防备动作让亓止昀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薄贺才退开半步:“进来吧。”
两人在茶桌前落座。亓止昀捧着青瓷茶杯,先是问薄贺这两日是否尽兴,又谈起采茶的趣事,话题东拉西扯,始终不切入正题。
“亓老师,”薄贺懒得陪他聊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亓止昀的手指顿住,沉默几秒,终于开口:“你和历寒骁……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重要吗?”薄贺反问。
“重要。”亓止昀说出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像是经过漫长岁月打磨后的决意,“小贺,我想重新追求你。”
亓止昀没有说出“复合”这个词,因为薄贺绝不会答应。
他屏住呼吸等待回应,仿佛站在审判席上的囚徒。
薄贺的回答干脆利落:“我拒绝。”
“先别急着……”亓止昀的指尖掐进掌心,“去年我脱离公司成立了个人工作室,现在所有决策权都在我自己手里…所以…所以我才敢来见你。”
“小贺,”他抬起头,“我发誓,这次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薄贺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不是感动,不是厌恶,而是像……像在看傻子,眼神里三分震惊三分怜悯还带着四分“这家伙是不是被门夹过脑袋”的关爱。
亓止昀倾身向前:“今年的金桐奖,”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会帮星煌拿下最佳男主角。”
金桐奖,国内三大电影奖项之一,星煌今年有希望提名的只有乔昱川主演的《铋虹》。
薄贺的表情从“关爱智障”升级到“这傻*没救了”。
“就算…就算最后出什么差错,也绝不会牵连到星煌分毫。”亓止昀的目光近乎哀求,“就当是…弥补《苔原手稿》的遗憾。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可以吗?”
薄贺被他逗笑了。
“昀哥啊……”卷发青年换回这个熟悉的称呼,却显得格外讽刺,“这么多年过去,你能毫无长进,倒也是种本事。”
“小贺,这次我保证……”
“分手时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薄贺转着茶杯,“原来……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表情怜悯:“或者,你宁愿相信我是在找借口?”
亓止昀的肩线垮了下来。当年那场分手谈话里,薄贺用“理念不合”四个字给他们的感情判了死刑。可……
“可是……”亓止昀声音发涩,“你从来都不是理想主义者。
创业初期,薄贺和苏砚顷用过不少见不得人的手段,暗箱操作、酒会打点都是常态。在这个圈子里,绝对的“纯白”根本活不过三集。
薄贺扶额。
看来对面这位纸张又自作聪明了,以为自己是因为“道德洁癖”、“正义必胜”之类的天真理由与他分手。
“亓老师,《苔原手稿》的事,我从未怪过你。”薄贺语气平静,“你也是好心,谁又能料到会有意外呢。”
《苔原手稿》是星煌独立制作的第一部电影。彼时他们临近毕业,薄贺和苏砚顷四处奔走筹措资金,申请了学校的创作基金,从校友会拉来天使投资,再加上乔昱川这个零片酬的“自家艺人”,总算勉强拍完了这部小成本文艺片。
谁曾想这部粗粝的作品竟被某位老导演偶然看到,亲自推荐去了“青苗奖”评选。这只是个名不见传的小奖项,但三个年轻人都很兴奋。
庆功宴上,亓止昀做了一桌拿手菜,举杯信誓旦旦道:“我看过其他提名作品,你们的《苔原手稿》……很有希望。”
这种级别的奖项,要疏通关系不难。亓止昀没跟薄贺明说细节,只当是给恋人准备的小惊喜。
很戏剧化的,这个惊喜变成了——不是惊吓,而是一场灾难。
颁奖前两周,评委会突然大换血。新任主席是位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北欧导演,这位老爷子在社交平台直接开炮,将当年所有涉嫌暗箱操作的作品挂出来公开处刑。他不仅撤销了《苔原手稿》的提名,更永久禁止相关主创参与该奖项角逐。
亓止昀慌了神,第一时间赶到星煌认错。薄贺听完沉默良久,最后只是平淡地说:“好意我心领了,但下次——”他抬眼,眸光锐利,“别替我做决定。”
亓止昀是真心悔过,可他能做的补救实在有限。背后的经纪公司和签约方绝不会允许他公开担责,天价违约金更不是个人能承担的。
而薄贺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这个选项,或许在他心底,从未将亓止昀真正视为可以托付后背的依靠。
当时星煌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工作室,愤怒的网友找不到幕后资本,只能把矛头对准台前的乔昱川。这个横空出世的新人本就挡了不少人的路,如今更是成了众矢之的,尽管亓止昀紧急联系公关团队转移焦点,效果却微乎其微。
“把火力引到我身上。”薄贺在紧急会议上拍板,“乔昱川必须摘干净,只要保住了他,星煌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作为幕后主理人,薄贺挨骂不会伤筋动骨;而乔昱川作为艺人,口碑就是生命线。
会议室内,薄贺的危机公关方案以多数票通过——除了苏砚顷和乔昱川。
三人僵持到深夜,薄贺将计划全盘摊开:从逐步引导舆论,到最后把矛头转向行业潜规则。“既然要烧,就烧得再旺些。”薄贺露出个坏心眼的笑,“如果连我们这种小公司都要倾家荡产去打点,那么大厂又花了多少?”
苏砚顷看着薄贺的眼睛,知道再劝无用,只能默默在心里给亓止昀记了一大笔。
至于乔昱川……
“我不同意!”他急得拼命摇尾巴,“凭什么要你……唔!”
“抗议无效。”薄贺直接捂住对方的嘴。
他收回手,指尖沾着晶莹的水痕。
乔昱川居然哭了。
“川川,”薄贺叹了口气,改用哄孩子的语气,“既然决定要吃这碗饭,这种事就避不开。”
他抽了张纸巾,抹掉乔昱川脸上的泪痕:“我不是在逞英雄。”
“这是最优解,”薄贺点点狗狗眼青年的胸口,“你是星煌的招牌,招牌砸了,公司就完了。”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配合下,星煌最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场风波。可亓止昀仿佛永远被困在了那夜心上人锐利的眸子中,他近乎偏执地为星煌争取资源,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弥补什么。直到两个月后,薄贺在同样的地点提出了分手。
“我不会责怪爱人搞砸的真心,”此刻,薄贺注视着攥紧茶杯的亓止昀,缓缓开口,“但我厌恶任何形式的越界与擅专。”
“我说过我们理念不合。”他微微偏头,黑色卷发垂落,“你看,八年过去了,你示爱的方式还是如出一辙。先斩后奏的‘惊喜’,自我感动的牺牲,然后期待我为此——”
“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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