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昕空
“倪楷, 眼神不对, 不要看着叶忱澜，得看另一边。你情绪也不对, 你父亲被叶忱澜辞退后失意自杀, 对他该是憎恶、是痛恨，不是这种呆傻！”艾曦雯皱眉，语气已经直白又不耐烦起来, 要不是这倪楷是投资商塞进来的，她早就受不了换人了。
现在的剧，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户才能顺利筹备完成，好比面前的倪楷，且还是个有不少重要戏份，仅次于奚谚恩的男四号。
因剧情需要，倪楷某些角度确实和廖兆辰有些相似，艾曦雯才没有心梗。
但这倪楷演技连凑合都算不上，今天第一天上戏，拍了一上午，NG了很多次，只拍了一小段能用的剧情，在场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忍耐，艾曦雯头都大了。
“艾导，真的很抱歉，我每次演着就忍不住看奚老师的脸去了。”这话要别人说是羞耻，倪楷却说得自然而然，非常坦诚。
艾曦雯看在眼里，眼神却冷下来，但这剧能筹拍亏了那个投资商，她也不能撕破脸皮，只能继续忍着，而和倪楷合作最多的就是奚谚恩，每次奚谚恩都是秒入戏，艾曦雯都觉得对不起他：“奚老师，不然你先休息下，我给倪楷讲下戏。”
奚谚恩活动了下手腕，套好完美契合双手的黑色手套：“艾导，不然我来指导下小楷。”
倪楷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好啊，艾导，就让谚哥指导我吧。”
“这……”
艾曦雯犹豫间，奚谚恩说道：“艾导，反正都是在会所，刚才那场戏倪楷不在状态，不如我们换场戏，找找感觉。”
他们本来在拍摄倪楷饰演的温成浩在会所打工，和叶忱澜偶遇，认出对方是谁后的情绪转换戏。
在艾曦雯的默许下，他继而道：“换成叶忱澜选择温成浩做黎曜的替身，温成浩不从，叶忱澜羞辱他的戏份吧。”
倪楷愣了下，光是想象奚谚恩露出叶忱澜那种居高临下的表情，他就很是期待，生怕艾曦雯不同意，赶忙道：“艾导，就换这场吧？”
艾曦雯看倪楷这满脸焦急，再看奚谚恩游刃有余的样子，最终点了下头，让场务准备好，他们再熟悉下台词。
场外，倪楷拿着台本来到奚谚恩面前：“奚老师，不然我们先来对下词？”
奚谚恩靠在墙上，挑了下眉，很是随意道：“行啊。”
倪楷靠在奚谚恩旁边的墙上，开始没什么感情的念起台词，每说一句话还要瞄奚谚恩一眼。
剧本中除了有叶忱澜捏住温成浩下巴，还有扯住温成浩领带，近距离放狠话的剧情……
倪楷脸有些红，他在娱乐圈看过很多美人，气质好的也不少，但奚谚恩太突出了，皮相和气质结合在一起天然就有着吸引人的魅力，他都不敢想直面奚谚恩做这些动作自己会不会失态，他嘴里说着没任何感情的愤恨台词，忍不住又看向奚谚恩，而奚谚恩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台本上，眼神都没往他身上放。
对台词时，那些出自叶忱澜之口，该是充满恶意的言语，对方却带着几分懒散去说出口，配上那一身黑西装加松散垂肩的辫子，更是无言的诱惑。
“奚老师，听说你有个很会做菜的神秘追求者？”台词一对完，倪楷就开始聊八卦。
“你哪里听来的？”奚谚恩反问道。
“我有认识的朋友在他乡剧组打工，他和我提过这事。”
奚谚恩看向倪楷：“所以呢？”
倪楷被看的心脏哐哐跳，他终于问出重点：“奚老师接受追求了吗？”
“老师们，准备好了吗？”
奚谚恩并未回答倪楷的问题，朝着导演组那边比了个OK，然后笑着道：“要开拍了，还请倪楷老师接下来能和我一起配合演好接下来的戏。”
倪楷被奚谚恩的笑容晃了神，眼都看直了，激昂道：“当然！”
奚谚恩走到艾曦雯那边，低头对她说了什么。
艾曦雯有些诧异，而后点了点头。
倪楷已经开始想象等下的拍摄会有多刺激。
一切就位，倪楷饰演的温成浩和奚谚恩饰演的叶忱澜面对面。
这已经是温成浩在会所第五次见到叶忱澜，以前因为温父的关系，两人其实就见过几次，而面对温成浩直白的憎恶，前几次叶忱澜与其说是没反应，更像是彻底无视了温成浩。
然而，这次不同。
此刻，叶忱澜站在匍匐在地的温成浩面前，俯视着地上的人。
温成浩正趴在地上收拾包厢的残局，满是碎玻璃杯和葡萄酒的地面，他清理着一片狼藉，而今天本该是他的生日。
奚谚恩居高临下地望着倪楷。
这时候，倪楷得给反应，然而他眼里没有被折辱的意味，两眼空空，甚至在抬头后直勾勾看起奚谚恩，像个被美色所迷的登徒子。
奇怪的是，艾曦雯并没有喊咔。
即便摄像有再多疑问，也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拍。
于是接下来，该是奚谚恩矮下身，用那漂亮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倪楷美美想着，眼神有些迷离，接下来，奚谚恩也确实做了这个动作，只不过一刹那带来的痛楚让倪楷差点尖叫，而奚谚恩的目光满是戏谑，似乎仍在角色中。
倪楷这辈子就没吃过这种苦，他痛得脸色扭曲，想大喊暂停之际，奚谚恩忽然放柔了声音：“成浩，我弄痛你了？”
以前父亲在的时候，温成浩去公司时，叶忱澜还辅导过温成浩功课，那时候对方也这么温柔的说过话。
下巴似乎没那么痛了，倪楷的神情有些恍惚。
“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吧？”叶忱澜突然提及的事让温成浩愣怔，他没想到这个恶魔居然会记得这件事。
一杯酒被递到温成浩面前。
叶忱澜把酒杯递到温成浩嘴边：“来，把这杯酒喝了。”
温成浩应该抵死不从，但倪楷却像是提线木偶般，奚谚恩捏着他下巴的手微妙地动了下，他被动张开了嘴。
他还想说话，酒液便蛮不讲理地灌了进来。
倪楷发出呜呜声，但艾曦雯像是眼瞎了一样，居然还不喊咔。
当他喝了一杯后，毫无预兆的，也不是剧本中的，奚谚恩拿起一瓶葡萄酒从头往下浇到倪楷身上。
最终，倪楷身上淌满葡萄酒，眼睛刺痛，鼻腔也进了水，有些难以呼吸，他大口喘着气，终于彻底清醒。
奚谚恩这是在自由发挥欺负他！
艾曦雯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刚才奚谚恩说的就是这件事？！
倪楷不可置信地望着奚谚恩，眼神带上一点锋利。
这家伙是故意的！？
作为温成浩会破口大骂，但倪楷气得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他愤怒地看着奚谚恩。
面前的导演监视器上切了一个倪楷愤怒的表情，艾曦雯神色诧异，没想到倪楷真的入戏了。
这时，奚谚恩突然主动喊停。
倪楷的助理拿了毛巾赶紧上前。
“奚谚恩，你……”
倪楷刚要怒骂，却被艾曦雯惊喜的声音打断，用着大喇叭夸奖道：“倪楷，你刚才的表现非常好！一条过！就是一开始的情节情绪还没到位，收拾下，争取还是一条过。”
奚谚恩也看向他，没任何诚意的道歉：“刚才真不好意思，演得兴起，自由发挥的有些过头了。不过，没想到倪楷你演技不错。”
倪楷人都傻了。他被助理扶着走到场外，恍惚问道：“我刚才的发挥怎么样？”
助理直接比了个大拇指：“楷哥，没想到你演技这么顶，牛逼！”
倪楷回头看向正和艾曦雯讨论什么奚谚恩，心思急转。
等他换上干净的服务生衣服，重新做好造型回到片场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奚谚恩面前，无比确信道：“奚老师，你刚才是故意的。”
奚谚恩不置可否，相当于默认。
倪楷那叫一个气：“奚谚恩，你！”
艾曦雯一直在注意倪楷，连忙喊“开拍”打断了倪楷的狠话。
她必须趁这股东风，一鼓作气拍完会所两人的戏份，否则真怕第二天倪楷又打回原形。
拍戏时间飞快流逝，到了晚上，许晓杉和廖兆辰饰演的主角攻受也加入进来，主角攻叶忱暄带着主角受黎曜踏入会所，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叶忱澜，以及肖似黎曜的服务员。
看着叶忱澜挑衅的目光，还出口嘲讽：“我之前可以放弃黎曜，现在也可以找另一个黎曜。哥，你每次都捡我扔掉的东西，是有什么癖好吗？”
叶忱暄眼神冰冷……
这段剧情拍摄了五次，许晓杉怎么拍怎么觉得不对味：“对不起，再来一次。”面对奚谚恩，许晓杉压他一头的气势总有些勉强。
而且奚谚恩演挑衅不止是眼神戏，手上还加了剧本没有的动作，他指腹摩挲着酒杯杯口，动作轻慢又从容，却将其性格中毒如蛇蝎的特质展露无遗。
这让许晓杉压力更大了。
艾曦雯很有耐心，欣然应允。
奚谚恩正在一旁喝水，忽然开口：“他们虽然是同父异母，但在叶忱澜这个私生子认祖归宗前，并没有丝毫兄弟情深，更何况叶忱暄还发现了父亲的死可能有他手笔的蛛丝马迹，这时候他对这个弟弟眼神冰冷之余，是不是还有点别的东西？动作上或许可以再加点别的？”
许晓杉惊讶地看过去。
艾曦雯从小说家转导演，她的小说非常热门，但身为导演有些地方并不熟练，比如讲戏这件事。
剧本围读的时候她就提过，希望他们能自己感受人物，也肯定了他们的人物小传，许晓杉本来也打算自己琢磨角色，没想到奚谚恩会给他讲戏。
许晓杉听了进去：“另外还有审视？”他顿了顿，思索着两兄弟的关系，忽然看向了一旁的廖兆辰。
廖兆辰莫名地看过来。
黎曜本来就因为家庭穷困，非常自卑，剧情中从会所到家后他突然对叶忱暄置气，原因是他之前在大学确实和叶忱澜谈过恋爱，后来却被抛弃，机缘巧合遇到叶忱暄，又爱上了对方。
他早就知道两人的兄弟关系，可当真的面对两人，便产生了一种“自己只是一件物品”的凄哀感。
原著中，有部分读者认为黎曜是在矫情，既要又要。但如果在这其中，也有叶忱暄的手笔呢……
奚谚恩没有多加干涉，玩了会儿手机。
有了新的发现后，许晓杉再度进入状态，这一次，他不止是站在叶忱澜面前，而是一手揽住了廖兆辰的腰。
廖兆辰脸上闪过诧异。
这临时发挥的举动，导演没有喊咔，于是继续拍摄。
叶忱暄的举动如同宣誓主权又或是为了拉回主动权，他脸色冰冷，眼眸带着审视，沉默以对。
沉默冷静是叶忱暄的底色。
但对心思敏感的黎曜而言，叶忱暄的举动带来了温度，但沉默不语却像是默认了叶忱澜的话。
艾曦雯很满意这段所有人的发挥，又补了一些镜头后，终于完成这段针尖对麦芒的戏。
放以前倪楷演得差不多就行了，反正剧组也没人真的在意他是否有演技，但这次，他对奚谚恩之前让他入戏的手段耿耿于怀，就一直注意着拍摄现场，看完不得不肯定，对方除了在演戏方面很有一套，还很会激发对手的潜能。
之后的拍摄尤其顺利，包括倪楷在内，顺利到艾曦雯都有些恍惚。
这晚拍到凌晨一点才收工，倪楷拍到最后开始犯困，但看奚谚恩还是一脸神采奕奕的样子，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继续投入其中不想再被对方的发挥牵制。
只要奚谚恩一入戏，倪楷便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叶忱澜的特质，从而更好更快的进入戏中，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难道，他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