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堂放逐者
裂天尊者想掀桌,赤玄真人嘴角抽搐。
程仙儿再次夜入梦来,哀愁不已:“公子,你为何还不来见仙儿?”
郑生犹豫了一下,思量着唱:“我不能说家徒四壁,倒教小姐伤心。”又是扬着声调对着程仙儿说:“相府戒备森严,我一介白生,如何能入?幸而在下身有功名,数月之后便是秋闱,我必金榜题名,高中头名,前来迎娶小姐呐!”
天翠园里叫好声一片!
多数人郁闷的看了半晌,总算来到了熟悉的调调上,能不激动?
“武夫算得了什么,郑生中了状元,还能娶不到丞相千金?”
“就是!莫生就是考了个武状元,又算得了什么?大将军还差不多!”
“胡说八道,这穷酸饭都吃不上一口…”看客里也有争辩的,随即想到戏就是戏,跟现实不一样,没准郑生还真的考上了呢,于是重重啐了一口,“这程仙儿,水性杨花,找两个男人托梦,还能是什么好货色?”
话音刚落,只听戏台上郑生唱道:
“小姐呐,我有一事心中不明,小姐可有姊妹?可也盼着有人搭救?”
“自是没有!”程仙儿不悦,斥责说,“公子难道娶仙儿,心中尚感不足?要享娥皇女英之福?”
“啊啊,小姐误会!误会!”郑生连忙打揖,“我有同乡莫生,乃是个武夫,他也曾…梦见小姐!”
“呀!”程仙儿吃惊掩口,随即说,“我有家传宝镜一面,夜半用无根水擦洗,龙涎香引魂,可寻缘定三生之人!我以为公子是我良配,怎地还另有他人?”
说罢又啼哭起来:
“我知了!宝镜被我爹亲摔过,多了一道裂痕,定是如此,才招惹了旁人!”
“小姐…”
“公子莫要再说,我心仪公子温文尔雅,谁喜武夫?”程仙儿眉头紧皱。
两人又说了几句,锣鼓敲做梦醒,各自退场。
莫生登台,手持马鞭,愤愤而唱:“昨夜又梦佳人,与前次不同,她这回说了好些话,我尚未心喜,就是大惊!佳人竟是与他人梦中相会!辗转反侧细思量,前次程小姐说了名姓,又前次程小姐要我上京,都未与我对答!殷殷嘱咐,深情一片,原来我竟是误入梦境!”
莫生啪啪的甩了两鞭子,继续唱:
“只听得小姐之言,不知对方之语,饶是如此,亦痛杀我也!小姐宝镜添情孽,武夫竟是被嫌郎!”
唱完大叫一声:“那人必是郑生!他休想如愿!”
这一折完,天翠园伙计提着铜壶挨桌添水,看客们已被这奇情引得心里痒痒。
接下来果然峰回路转,那程仙儿千方百计说服丞相,允了她去嫁下科状元郎,郑生苦读应试,莫生族叔却是勋贵,竟给莫生捐了个监生,充作应试名额。
金榜揭晓,郑生瘦弱,科场不支名落孙山。
程仙儿在家等候,听闻状元郎上门提亲,满心欢喜,忽见是莫生,惊愕难言。
莫生穿着大红状元袍拱手道:“小姐嫌弃武夫,可知我文武双全?小姐宝镜有瑕疵,焉知我不是小姐命定之人。”
程仙儿痛哭不允,可事成定局。
丞相怒道:“你百般不是,尽在折腾,你求状元而嫁,如今状元上门提亲,你又推脱!左右请了小姐下去,速速备嫁!”
看客们尚好,因为这六折戏才唱了过半,必有周折。
浣剑、长眉、赤玄真人脸色全都变了。
天衍真人更是差点拍桌而起——陈禾竟然真的猜到了他暗示的意思!!不该飞升的魔修,飞升了,成仙了!
天衍真人激动完,发现周围人全都看着他。
“好!演得好!”天衍真人干笑。
他这个反应,让长眉老道与赤玄真人摇摆不定的猜测落实,霎时也露出想晕过去的表情。
浣剑尊者看着这边师徒三人的动静,喃喃自语:“难道…”
戏还在继续唱,程仙儿不肯出嫁,回到闺房,对着观音像哭了一通,气得抡起宝镜狠狠砸在地上。
随即身躯一阵摇晃,作势昏厥,弦乐齐变,一个丫鬟上台,扶起程仙儿:”小姐莫要想不开,不嫁那李小侯爷,不妨用宝镜找找有缘人不是更好?”
“你,你说什么?”程仙儿偏头,侧袖掩面对着台下说,“李小侯爷是爹亲最初订下的人,怎么又说起他了,我要问问。”
“小姐呀,这大好春。光莫要辜负,不妨求宝镜,将你许给秋闱的状元郎吧!”
“啊!这话是丫鬟半年前所言,怎生如此?”程仙儿惶恐一阵,又是推窗,又是查看东西,“我竟回到半年之前,谢菩萨保佑,谢菩萨垂怜!”
程仙儿惊喜的拿起宝镜,忽又放下:“不行,若见郑郎,岂不是又要招惹莫生!我要修书一封,寄去郑郎家,告诉他前因后果,助他银两上京!最好不让莫生上京来!那人是我与郑郎的仇家呀!”
程仙儿将最后一句唱得凄婉哀然。
河洛派三人与詹元秋满脸骇然,而浣剑尊者突兀站起,就要掀桌子。
一只手压在方桌上。
释沣不知何时来到,定定的看浣剑尊者:“此戏,可是好听?”
浣剑尊者脸扭曲了半晌,深吸口气坐回原位:“……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妹纸问,咳,就注释一下吧小姐不是天道的化身,她只是虚无飘渺的“成仙”这个概念而已郑生(正道)莫生(魔修)都对她辗转反侧。
天道不允许魔修得道成仙【得到程仙】呀
至于后面反转剧情程仙儿策划告诉郑生对付莫生,策划这点是为了剧情,不是暗示小姐是天道咳。完全是在暗示听戏的修士,那些复仇是怎么回事了这狗血的才子佳人写得我那个牙痛哟……
当然啦,以前的才子佳人话本就是女子不安于室,恨嫁得不行的样子,然后今天提亲明天就嫁,说考状元就马上能考上→_→
第130章 宝镜误
释沣阻止了浣剑尊者,陈禾上了楼却来到河洛派道长们桌边。
“你…”
长眉老道欲言又止。
——你真的是魔修,你飞升了?天道秩序被破坏,所以一切回到了几百年前?
长眉老道记得天衍曾经张口闭口的叫陈禾魔头,还是被他训斥了一顿才改过来的!
多年相处,长眉也知道这小徒弟并不是迂腐之人,更不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对魔修有偏见。于情于理,日后可能会做河洛派掌门的天衍,对着陈禾不称呼一声道友,也该唤名。实在不济,叫尊者也使得,而魔头…
陈禾不但入了魔,还大开杀戒,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吗?
长眉老道满脸忧色。
别人不晓,他倒是知道,陈禾确实有过入魔的危机,倘若云州石中火之事稍有差池,火焚云州,陈禾恐怕只能入魔。如果再出现一个北玄密宝传闻,修真界集体来找麻烦,也是可能的。
“伙计,水凉了,重新添一壶好茶来!”
陈禾恍若无事,径自坐在桌边空位上。
天翠园里肩搭毛巾,提着大铜壶的伙计爽朗的应了一声,没一会就满面堆笑的来到桌前,唱曲似的报了一连串茶名。
“不用那些名头,只挑今年的新茶来一壶就成。”陈禾微微摆手,抬眼发现三个道士都愣愣的看着自己出神,眼珠就跟着陈禾的动作滴溜着来去,陈禾霎时哭笑不得。
长眉天衍也就算了,怎么赤玄真人亦是那种表情?
“咳,诸位道长!”
陈禾出声提醒,随即长眉老道的眼神就变得特别慈和,笑眯眯的,非常欣慰。
而赤玄真人看陈禾就似在看一整座金山:飞升算什么,一场飞升把人间翻了个,这才是真本事!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位后辈有如此能耐?
“陈小子,苦了你了。”长眉老道拍肩,“你很好,不错!没给黑渊谷丢脸。”
陈禾眼角抽了抽,这跟黑渊谷有什么关系?
那日他从河洛派离开,一路琢磨天衍真人那句关于雷劫的“你不怕,我怕”真谛。除非他前世做了什么需要被雷劈的事情,否则修士一生,最害怕的莫过于飞升雷劫。
——他既然是魔头,还飞什么升?
不,陈禾在心中说,如果师兄早早飞升,就算自己身入魔道,也必然要破这天地秩序,抗这天道!
初猜真相时,师兄弟二人也是惊骇难言。
陈禾想到当夜他缩到师兄怀里,惶恐不松手的模样时,耳根不禁一热。
天翠园伙计换来一壶新茶,热气氤散,茶香四溢。
陈禾在微醺的雾气里看了眼二楼对面的桌子,慢慢饮下一盏茶水——无论如何,他总会与师兄在一起。
“陈禾啊,你怎么将那群家伙也叫来了?”长眉老道一努嘴,嫌弃看对面魔尊三师徒。
恰好浣剑尊者阴森森的冲这边看了一眼。
天衍真人心中一惊,赤玄真人手握上拂尘,目中冷意大盛。
“且慢!”陈禾赶紧阻止。
若不是担心这两桌人打起来,他与释沣还不想这么早现身呢!
就算这出戏是他跟师兄琢磨出来的,但亲眼看到郑生莫生为程仙儿茶饭不思,辗转反侧,一见钟情的模样时,陈禾心情还是有几分古怪。
“这浣剑尊者性情诡异,他方才看你不怀好意,连贫道见了都是心头一寒,你需避他!”赤玄真人提醒。
“多谢。”陈禾礼数周到,神态从容,“不过我知晓浣剑尊者为何对我有敌意。”
“哦?”
“他可是想了一辈子!”陈禾暗示。
“噗哈哈!”
长眉老道击桌而笑,眼睛都眯了起来,“算年岁,浣剑命不久矣,比老道还要早死一百年。他想了一辈子也没做成的事,你倒是如愿了,他怎会给你好脸色看?”
赤玄真人也恍悟,莞尔:“师父莫要揭他人之短。”
“笑他几句怎么了?”长眉老道冷哼,“徒弟,倒茶!我们师徒该喝一杯,庆贺浣剑魔尊找到登天之路。”
说罢挑衅的朝对面看。
天衍真人额头冒汗之际,恰好下面一声锣鼓轻敲,第四折开始。
浣剑尊者唰地展开扇子,点着对面那桌,对自己两个徒弟说:“那些臭道士懂什么?目光短浅,以为本座是那等小鸡肚肠,干吃醋的妇人吗?”
詹元秋默默的找了一圈。
嗯,没有女修,否则自家师父这句话够结仇了!
“这世上大难之事,有人做得到,有人做不到,机遇运气缺一不可!”浣剑尊者嘴上这么说,扇得风却越来越大,把裂天尊者几缕毛都吹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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