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堂放逐者
呵呵,盛世太平,民风真是太好了!
陈禾汗颜,偷偷摸摸的准备趁乱脱身,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仗义执言”的小娃娃,但那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道士气息中正平和,不是魔修,没危险。
“误会!贫道只是不慎撞到这位公子…”
道士转身看到还没来得及跑的陈禾,目光落到陈禾侧脸上,眼睛蓦然瞪得溜圆。
“是你——”
这一声喊气壮山河,半条街都安静了!
人们茫然循声望去,这是怎么了,他乡遇债主吗?
“怎么会是你?”道士惊骇的指着陈禾,眼珠好像都要掉下来了。
陈禾头皮一麻,为了避免被人围观,他当即脚轻轻一踏撑棚的竹竿,翻身就上了数丈高屋顶,还顺口喊了一声:“江湖恩怨,是好汉的跟我来。”
道士想都不想,也上了屋顶急追。
两下兔起鹤落,眨眼就消失在风雪中。
街道上一片哗然,还有人鼓掌——当今盛世,江湖豪客极多,文人佩剑,武士出入酒肆,种种侠盗剑客的故事在茶楼酒馆最受欢迎。
同样,装成武林高手是修真界突发斗殴的第一选择:先跑到没人的地方再动手!
陈禾来豫州已经三月,每次修炼完出门逛街都不是白看热闹的,大街小巷,胡同拐道,城门集市衙门零零总总全被他画成了一张图。
他运转灵气,踩瓦无声跑了一阵,赫然发现对方也不是傻乎乎直追,与他一样对道路烂熟于心,陈禾皱眉。
如果是云州城酒楼里的人,当初见了一面,竟然时隔多日,在他换了衣服,冬日厚领遮住半张脸的情况下还能认出来,这事有点不可思议。
——也许认错人了!
陈禾目光一转,奔向一处死巷,然后翻下屋檐,抱着手臂等对方出现。
结果出乎意料,道士没有趁机偷袭,就那样慢吞吞的走进来,满脸讽刺:“真是命数弄人,努力一世,回到原点的感觉如何?”
“……”
陈禾不着痕迹的看一眼隐匿在屋檐阴影里的傀儡,抬头诚恳的对那道士说:“这位道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陈禾,你以为藏了傀儡在旁边我就不知道?”
这次陈禾真的震惊了。
他的名字倒没什么,云州陈家火焚后肯定还有逃出去的人,但师兄留给他的这些傀儡,最差的也是金丹期实力,眼前这道士跟自己一样修真圆满结丹未成,难道是隐藏修为?!
目的何在啊?
道士冷笑:“原以为你在云州,贫道乐得眼不见心不烦,没想到你竟找上门,好啊!看来你是已将石中火收服,特意跑来炫耀?”
陈禾发愣,忍不住说:“道兄,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如何咄咄逼人?”
“你装什么傻,来日我们有仇怨的地方多了!你不是一辈子都看贫道不顺眼吗?”道士拂尘一扬,不屑的说,“有本事的不用傀儡,先打一场。”
他话刚说完,身后就是一道暗风袭来。
四个金丹期实力的傀儡直接将他放倒,等候陈禾吩咐处置。
“无耻!”道士愤愤,他长得不坏,只是一张褪不掉稚气的圆脸,让人很有捏住不放的冲动。
陈禾在他旁边转了两圈,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道兄刚才说去抓妖,还人命关头,要不然你先去忙?”
道士忽然脸一红,尴尬的说:“没什么人命关天,贫道现在只是河洛派一个无名弟子,不抓妖怪卖钱,岂不是要穷死?”
“河洛派?”陈禾重复,长眉老道的徒子徒孙啊!
道士盯着陈禾,眼中疑惑更甚,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
“不对,这时你还没本事抢蜃珠…你不是,你——”道士恍然大悟,他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趟,“无量天尊,贫道确实认错人了。”原来重生的只有自己,陈禾没有焚烧云州城并不是重生了,而是其他巧合。
陈禾无奈的说:“…道长,我不傻。”这话能骗谁?
道士眼神复杂。
问题就是——你不傻,你竟然不傻,这才不正常!!
谁不知道魔道离焰尊者在抢走蜃珠前,属于神志不清,根本记不清自己在过哪一年的麻烦人物。修真前,这位魔尊更是一个傻子好么,傻子!
石中火又治不好脑疾!
“我与道兄来日有仇怨的地方很多?一辈子看不顺眼?”
“无量天尊,卦象是这么说的!”道士摇身一变,神情淡定的回答,“今日闹市相遇,贫道没忍住就追上来了!原以为阁下也与我一样,看见彼此就心生感应,恨不得大打出手,没想到阁下竟然不知,确实是贫道莽撞行事了!”
“……”
只听说过一见钟情,命数注定,没听说过一见深仇!
陈禾打了个寒噤:“道长,你还是赶紧去看大夫吧!”
傀儡手肘一压,毫不留情的砸晕了道士。
***
对师弟说去修真集市买东西的释沣,与河洛派所在地背向而驰,不到傍晚,他已经身在京城郊外的一座占地开阔的府邸外。
风雪中,红衣魅影,亦真亦幻。
第30章 莫负莫忘
京郊有许多朝官置下的别院,这府邸外观并不稀奇。
丈高的院墙,伸出枝干的梅树,高大的影壁上绘着振翅仙鹤。
影壁后没有抄手游廊,而是层峦叠嶂的假山,生满青苔与花木,常人没半个时辰的工夫也绕不出去。这是府邸里唯一的阵法,用来阻挠不知好歹想从正门擅闯的人。
至于傻乎乎翻墙而入的小贼或杀手,那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里住着一府邸的魔修,连厨房烧火劈柴的老头,马棚喂饲料的瘸子都不例外。
回廊下挂着的一溜笼子里,蹲着各种色泽艳丽的鸟儿,它们耷拉着翅膀休息,偶尔抬头时目露凶光,明显都是身有修为的妖禽。
寒风瑟瑟,雪花细密似柳絮的填充了天地。
一只白爪蓝羽的大鸟蓦然睁眼,疑惑的看了眼走廊右侧——好像个影子闪过。
它再想仔细分辨,却了无痕迹。
鹰隼海东青,金丹期就能直逼化神期修真者的目力,它很肯定刚才不是幻觉,确实有人闯入府邸。这样胆大的人,数百年都没有过了,没准是浣剑尊者的对头。
海东青收拢翅膀,埋下头装睡。
它是妖修,也是魔道送来讨好的浣剑尊者的礼物,养在府邸里供主人逗乐,浣剑尊者心情好的时候会喂它们几颗灵丹,平日连吃的都没有!!
妖修天性嗜杀,就算有辟谷的能力,不吃血肉简直是虐待!
打吧,闹吧,最好把府邸搞得天翻地覆——海东青暗搓搓的期待着。
静夜飘雪。
释沣安然无恙穿过半个府邸来到浣剑尊者独居的后院,他路过的地方不要说留下气息,连气流都没有丝毫紊乱,房舍里的魔修们才会一无所觉。
探查修真者府邸历来都是最麻烦的,既不能跟踪送膳的丫鬟(不用吃饭),也没法随手敲晕一人逼问宝库所在(只有浣剑尊者自己才知道),至于在后院打扫听候差遣的下人,释沣连看都不用看,就猜出那是傀儡。
傀儡由主人灌输的灵力驱动,实力虽不值一提,但被它们发现,就等于此间主人亦知晓了。
湖面冻着一层薄冰,梅花开得正茂。
湖畔重阁中,忽然打出一道亮晃晃的灯光,铺泻在湖面上,映照着晶莹冰块,流光四溢,仿若提灯迎出之态。
释沣毫无惊色。
既知浣剑尊者没出门,他就准备好了直接强抢。
——若是浣剑尊者连自家被闯入也发现不了,魔道第一高手也不过徒有虚名。
红衣自梅林掠出,须臾光影,已站在水榭楼阁前。
曳地的青色帐幔垂落不动,向湖面照出耀眼光辉的是一尊镶满蛟珠的金炉。
传说在上古时期,蛟龙为患。蛟生千年,裂其筋骨,可获得明珠十二,光华璀璨,犹如星子。
单单这一样东西,就足够修真界大部分人瞠目结舌,财大气粗得他们御剑也追不上。
释沣远远的一拂袖,垂幔倒卷而起,露出楼阁内一扇摆设奇怪的屏风。
室内漆黑一片,唯有屏风后点着烛光,屏风是纸制的,上面用水墨绘着几笔远山薄雾。
一声吱呀微响,纸屏后缓缓升出两个彩绘的皮影人,手脚连着线杆,它们紧贴着屏风,灵活的彼此拱手,烛光下栩栩如生。
没有乐声,只是两个假人模像样开始交谈。
“东村的莫家老爷,发现西村郑家有不速之客来拜访自己,你说莫老爷会高兴吗?”
“哎呀,这又什么值得高兴的?郑家看不起莫家,又拿莫家没办法,两家都不是好东西,谁都不比谁有钱!深夜跑来,居心叵测!”
左侧皮影人慈眉善目,仰头作哈哈大笑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郑家这回来的人,郑家上下都对他戒心甚重,污蔑他早已成了莫家的人。”
右侧皮影人脸相凶神恶煞,它抬起手臂扶住脑袋:“竟有此事?”
“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能赚钱,郑家这个人,是难得一出的天才啊。”
“莫老爷想拉拢他?”被操纵的皮影人捂着嘴,鬼鬼祟祟的说,“莫老爷一高兴,我们就有好处啦。”
寒夜水榭楼阁,室内空空荡荡,理应是浣剑尊者居住的地方,却诡异在演皮影戏。
释沣却一点也不在意,还负手站在那里继续看戏。
竹签操纵的皮影一巴掌挥到“另一人”脑袋上,呵斥:“谁说莫老爷很高兴?”
“咦,此话怎讲?”那个皮影谄媚讨好状。
“莫老爷想去城里已经很久了,一辈子都想进城啊!”
皮影愤愤甩袖:“瞧你说的,谁不知道!东村西村哪个人不想进城啊,城里好呀!”
“对啊,莫家是拿不到路引进不了城!郑家今晚来的这个人啊,非常有希望拿到路引,结果呢!他跑到咱们两个村泼皮无赖们住的黑渊谷里,不思进取啊!你说,一个进不了城的莫老爷,看见一个能进城但偏偏不进去的郑家人,他是不是特别来气?”
“一点不错!”
释沣恰当好处的发出一声轻咳。
这声宛如戏中梆子惊鼓,两个皮影同时晃动转身,就像盯着屏风外的释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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