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堂放逐者
“……”
释沣没噎住,已经是心境修为不俗了。
他看着陈禾,被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话冲得有点头晕目眩,板着脸问:“你在说什么?从哪学来的?”
究竟是谁,把他师弟教坏了?
陈禾在豫州的时候,连道侣都是一知半解,就像少年知道自己以后会娶妻,但因为做不了姻缘的主,所以只是对那个要跟他拜堂的女子好奇,期望她符合自己的喜好而已。
根本就不是真的对道侣感兴趣,说出来的也是傻话。
现在陈禾却能面不改色,振振有词的说“心慕师兄”,要不是释沣确认陈禾真元内息都很正常,简直怀疑是不是浣剑尊者灌了师弟迷惑心智的药。
“没人教我,道侣双修不常识吗?”陈禾奇怪的看回去。
醍醐灌顶里有这个内容,北玄功法里也有提到。
百窍通玄法的禁忌提示里,更是特别说了,道侣的真元之力也会随着双修同时进入窍穴中,其势比一般双修功法猛烈百倍,经脉不扎实根本撑不住,另外就是——
陈禾垂头丧气:
“本门功法不是说了么,道侣间修为悬殊太大,双修很危险。”
“……”
以为师弟会说一些难等大雅之堂的话,结果师弟一本正经的谈论功法。竟然真的是指“双修”,而不是屈从妄念沉溺身。欲。
释沣无言以对。
昨夜陈禾趴在他肩上,坚定不移的说喜欢时,释沣耗费了极大的耐力,才只是揽住他,两人仅是靠在一起片刻。
释沣原以为,知道陈禾与他两情相悦的事,就能满足那股不断叫嚣的妄念,结果听到这个脱离情爱求之不得困境的消息时,妄念肆意生长得他无法想象的地步,不断撕裂他的理智,驱使着他做出更可怕的事来。
就像陈禾一样,释沣的过去也并不愉快,那些糟糕的一切,缔造了深埋的阴鸷。他远不如表象上那般从容文雅,也永远做不成德有能的正道修士,释沣一直觉得自己将北玄派功法炼成那样,已经能说明很多事。
师弟比北玄密宝还要重要,任何可能伤害他的源头,释沣都想掐灭。
包括他自己——
天光微明,陈禾兀自郑重的在算他知道的门派:“师兄,除了我们北玄派,还有什么宗门有双修秘法的?”
陈禾靠在床榻旁边,从他的手臂,就能目测出修长挺拔的身姿,侧脸与颈部还留着淡淡伤痕,搽了的药对陈年旧伤,见效没那般快。
大乘期修士目力极好,陈禾脸上每一分释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头发覆盖的额角,暗沉夜色里眉梢的红痣,随着话语变化的唇,饱满、浅绯,充满滋长妄念的诱惑。
“师兄。”陈禾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不够喜欢我?““……”
看罢,都没说不喜欢,竟是用不够。
陈禾确实很忐忑,释沣对浣剑尊者说的时候,态度是承认的,但有情,与到底有多少,这区别大了。
“我们还不到谈双修的时候。”释沣避而不答。
“不到吗?”陈禾十分疑惑。
“按照北玄派的习惯,想寻觅道侣的,并非是身有情劫,他们与道侣之间的关系,亦情亦友,是求仙路上的慰藉与同伴。就算是情根深种的,总还要相处一段时间才能结成道侣。”哪有一诉完衷情就立刻双修的?
释沣承认心底的妄念也很急,但他能克制,并不赞同陈禾这么急。
至少……过段时间陈禾要是反悔,也还来得及,师弟毕竟年纪轻,世间年少者,都容易沉溺情爱,等到十年八年后,就不是当初心境了。
“说双修,还太早了。”释沣劝说。
“可我与师兄用不着相处,就能结道侣啊。”陈禾纳闷,他跟释沣相处得还不够久吗?
释沣愈发觉得陈禾其实不懂双修的意思。
“嗯,那你知道双修要做什么?”释沣挑眉。
“同修功法,再做一些世俗情爱之事呗。”陈禾特别坦然。
“…譬如?”
释沣没察觉,纠缠他一夜的忧郁心绪,被陈禾这番打岔,早已丢得无影无踪。
陈禾眨眨眼:“譬如凡人的洞。房花。烛,或者春。宫。图上那些。”
“……”
师弟竟然真的知道!
释沣还没自“小看”陈禾的忡怔里细想,忽然发现问题关键是,陈禾怎么会懂这些?
面对释沣明显变得有些不太看的脸色,陈禾立刻坦白:“师兄懂的事情,我也懂一点。”
醍醐灌顶嘛!
发现责任绕来绕去绕回自己身上的释沣,沉下声问:“那你在醉春楼?”
“没偷看。”陈禾一口咬死,坚决不认,实际上是因为心虚,在蜃景中竟然将那些人眼神里暗藏的欲望,加诸到幻象里释沣的神情中。
师兄一定很不高兴罢。
释沣有些无力的说:“你知道什么,洞。房春。宫。图,都没你要看的那些。”
陈禾不着痕迹的撇撇嘴,男女有别,这种事他会不知道,他又不是傻子。
不过话说回来,两个男子到底要怎么做呢?不对,他连正常的男女具体要做什么都不清楚,醍醐灌顶只给常识,释沣不会留心到底是哪些,更具体的怎么可能包括在内。
可事到如今,陈禾只能撑着,振振有词的说:“怎么可能,一定有。”
“……”
释沣的目光瞬间就微妙了。
陈禾说的当然没错,修真界没有同为男子的道侣,世间却是有南风,没准还真的能找到这种另类的春。宫。图册。
为避免陈禾跑去坊间买这种东西,释沣只能头痛的应诺:“双修功法的事,不用你忧心,我自有主张。”
“哦。”
释沣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警告了一遍:“你不准去找,也不准为这个事问任何人。”
“嗯。”陈禾沮丧的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
师兄是大乘期,他元婴都还没有,找不到双修功法,意味着什么?
“我去练功,请师兄为我看护。”
陈禾垂头丧气,他幼时为了不被黑渊谷里那些老不休骗,拼命练功;后来为了不成为师兄的累赘,跟师兄一起飞升,拼命练功;为了从小界碎片里出去见师兄,拼命练功学箭术;现在为了跟师兄双修,还是要拼命提升修为!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因陈禾的沮丧太明显,释沣有些不忍,走过来随手捏住陈禾下颔,指着他脸颊与脖颈的伤痕说:“你急着双修,是想把这些伤口都给我看明白?”
“不!”陈禾后知后觉的一惊。
对啊,哪有双修不脱衣服的。
“……”
世俗情爱使人愚笨,果然不假,他聪敏的师弟,竟然把这种事都忘了么?这让释沣有些哭笑不得,想来也是可笑,师弟不怕双修里受伤,却怕身上的旧伤被自己看到。
“明晚正月初八,带你去看灯。”
释沣俯首,虚虚揽了一下陈禾的腰,身量差距能让他轻易做到这点。
“别再想了,要双修,至少再晋一个大境界罢,你瘦成这样了。”
陈禾差点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原来身上全是骨头,师兄嫌弃啊。
第63章 看灯
东风夜放花千树。
西市东坊,屋角檐底,远远近近,全挂上了各式灯笼。
细篾为骨,蒙上绢纱或薄纸,上绘花鸟鱼虫、山水人物。
有的在灯笼形状上动脑筋,有的甚至把主意打到了蜡烛上,罩一个镂空的金属篓,烛光在绢纸上映出多变的剪影,构思极巧,有仕女图映葡萄架,还有荷塘月色映丽人侧影,惟妙惟肖,抢夺天工。
盛世升平,每年元宵,都是争奇斗艳的场所。
街上摩肩擦踵,挥袖如云。
正月初八夜,尚不算最热闹的时候,到十五正日子时,会有教坊在西市高台提灯献舞,万家灯火,通宵华景,更有高门贵女雕车香满路,世勋子弟被家丁前呼后拥的赏灯而来。
“京城竟有这么多人?”
陈禾吃惊,暂住的客栈里虽是热闹,但还远远不到拥挤的地步。
灯火照耀下,街道上人满为患,他们只堪堪在身周布下一圈法术,空隙极小,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只是让周围人群不真正挨到身上而已。
——但这样做,衣服是保不住的!
陈禾刚上身的一件玄色素软缎袍衫,很快就起了皱褶,他心痛的看看自己,又看释沣破天荒的换下红衣,另穿的一件竹青色广绫裳,似乎也没有避免这个厄运。
难道看一次灯,师兄连炼做法宝的衣服都担心会挤坏?
陈禾频频回头,释沣便问:“你不看灯,瞧我做什么?”
“师兄这件衣裳很好看。”陈禾眨了下眼,“比花灯好看。”
“…看你的灯罢!”
“哦。”
陈禾转过头,又偷眼瞥了一下,心里琢磨着,原来师兄穿别的颜色也一样好看。与绯红完全不同的淡淡青色,虽不像红衣那般显得乌发如漆,却能衬得肤色更白。
陈禾摸摸自己的脸,神情黯淡下来。
他晋升金丹期的时候,状况实在不太好,现在不但瘦,还有些黑呢!难怪师兄嫌弃!
陈禾心不在焉的看着灯,北人多大汉,他身高与之一比,就有点不太够看。除了高高挑起的灯之外,街两边的摊贩卖着什么,一概望不见。
别的还好,那卖着吃食的香气一阵阵的往人群里飘,实是诱惑。
陈禾下意识的摸摸储物袋,脸上沮丧更甚。
身、无、分、文!
释沣在后面,瞧着师弟脸色变来变去,觉得很是有趣。他换下那件红衣,确实是因为街上太挤,但绝不是怕衣服坏,而是担心法宝的防御之力,会误伤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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