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昔里
“明明因为那李探花的事情饱受争议,却能够在李探花落难时做下那样的保证,我实在不明白,故而想请谭大人一解疑惑。”
谭昭挑了挑眉,靠在背后牢房的柱子上:“这是挑拨离间?”
“如果谭大人觉得是,我也无话可说。”
这真是太诡异了,谭昭确实知道古代人早熟,十二岁嫁人的小姑娘也大有人在,但他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跟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在牢房里这般交谈:“我说了,你就交代吗?”
林仙儿点了点头。
“这很简单,我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系统:卧槽!这里有个宿主不要脸皮了!这种话你竟然也说得出来,住口,无耻老贼!
……他家系统真的是戏精上身了。
林仙儿也微微一错愕,没想到现在的大人这么厚脸皮。
“我这个人,心很小,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去结交太多的朋友,倘若我要去在意每一个知道我人的看法,我怕是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干,光想想就呕死了。”这确实也是谭昭自己的认知:“这天底下谁也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你不可能因为不重要的人议论纷纷,就去推开一个对你赤诚的朋友。”
这下,林仙儿真的错愕了,因为她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对方并没有用华丽的语言敷衍她,她幼年饱受欺凌,后多番辗转,很久以前便立誓要让世人知道她的存在,说起来师父已经是这些年对她最好的人了,所以她想以自己的方式守护师父。
像是师父这般的人,不该囿于后宅这方寸之地,每天守着金山银山就怕窝囊的夫婿发现,一个铜板掰作两半用,每天粗茶淡饭,一身功夫荒废至此,她每天每天看到这样的师父都为她不平,甚至对那个没用的编修大人憎恶甚深。
直到最近,她发现师父的异动。师父很少会主动谈起自己的事情,这回却开始每夜外出,她小心翼翼观察了好多回,终于发现师父是去翰林院。她心中狐疑,却觉得这是一个十分不错的机会。
可她机关算尽,料得那碌碌无为的林编修会早去翰林院,她费劲千辛万苦杀了那个刀客,本想嫁祸林逸,却没想到林逸品行比她想的还要低劣,也没想到李寻欢的存在。而她更没想到的是难得白日里外出被个采花贼瞧上了。
事情机缘,她恐被人查到这才无奈下了药粉,再杀一人。
这事本已天衣无缝,可她却没想到是她的师父出卖了她,她为她费尽心机,她眼里却只看得到那位庸碌的夫君,这世上难道女人就只能为男人而活吗?
她不信,所以她想见一见这位同样饱受世人流言的状元郎。
“我现在想,倘若我当年遇到的人是你该多好啊。”
这已经是谭昭第二次听到她说这句话了,总觉得这话的背后隐藏着让人悲伤的过往,一个才不过八岁的孩子,他低声一叹:“何必这般偏激,你是你,旁人是旁人,自助者天助。”
林仙儿却笑他:“状元郎话说得轻松,假设……假设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天,这世人对不起你,你会云淡风轻地死去吗?”
总感觉面对这小女孩,像是在拷问人性一样:“我觉得你应该不是很想听到我的答案。”
“确实,但我还是想听。”
从大理寺的牢房出来,谭昭去找左明说林仙儿已经交代过程,而他自己则出了大理寺。年关将至,这街上的商铺愈发热闹起来,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在这种时候都是一样的。
不知几时,灰蒙蒙的天上竟然飘起了雪花,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地上,落在屋脊上,也落在谭昭的身上。
啊,又下雪了,该是吃羊肉煲的好时节了。
再想想家里女装大佬和小阿飞,谭昭往家的脚步瞬间拐了个弯,反正……李寻欢应该不会觉得他烦才是。唔,去之前先去临江仙打包一份羊肉煲好了。
临江仙坐落于京城最大的街上,每天客似云来,谭昭点了羊肉煲,准备找个地方等餐。这临江仙的小二十分机灵,立刻就开口:“谭大人可是来寻李探花的?”
这实在怪不得小二,往日里谭昭来临江仙都是和李寻欢一块来,两人都不算太默默无闻,小二自然认得贵客的脸,谭昭一想:“他竟然在此处?”
小二就开口了:“可不是,还带了位姑娘,我瞧着像是平安坊的铃音姑娘。”
“……小二,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今日客人太多,没位置了?”
小二觉得这位状元郎有点犀利。
而此时,包厢里的李寻欢也十分苦恼,原因自然是眼前这位美丽动人的铃音姑娘,美人垂泪,声声哭诉,对方又是因他而有如此遭遇,他实在不知要怎么办。
“小女子明白,可如今小女子无处可归,小女子不求其他,只求李大人给小女子一个蔽身之所。”
实话来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在当下这个时代,这样的事还会在坊间传为美谈。可李寻欢并非蠢笨之人,他心中只诗音一人,倘若就此应下,对两个女子都是一种伤害。
可事情的关键就是,于情于理,他都不好开口拒绝。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李寻欢开口:“铃音姑娘,在下已心有所属,恐怕无法留姑娘常住,倘若姑娘愿意,可暂住李府,姑娘日后婚嫁或者其他,李府都愿意替姑娘做主。”
铃音一愣,也明白这是对方最后的底线,她讷讷地点头,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
商谈稳妥,铃音戴着斗笠跟着李寻欢下楼,刚好谭昭正在拐角处和小二聊八卦,听到动静抬头,可不巧了:“李兄,好巧!”
小二……难怪人能当状元郎呢,早知道的事情还能这么不经意地说出来,实在是厉害厉害。恰巧这个时候后厨说羊肉煲好了,他就一溜烟走了。
“确实巧,那小女孩可有为难你?”
谭昭非常不喜欢他这个说辞:“什么叫做她为难我,李探花,请你换个说法。”
李寻欢从善如流:“好吧,谈得怎么样?”
“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说了我羊肉煲出锅了,本来还想找你吃的,不过现在看来你不太方便,我就先回家了。”
谭昭接过小二打包好的砂锅就要走,李寻欢立刻拦住他:“不不不,我很方便的。”
一瞬间,谭昭觉得后面安静如花的姑娘失落铺满整个临江仙。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谭昭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外面的雪花已经越下越大,幸好这里离李府不远,否则这羊肉煲还没吃呢就直接冷掉了。只是今天李探花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马车刚在李府门口停下,他就看到了门口窈窕的身影。
这妥妥的就是修罗场了。
哎,为什么他就没什么艳遇呢,难道他真的长得不好?!
系统:不,是你身上的单身狗芬芳太浓烈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过谭昭并不知道的是,他的行情其实真的蛮好的,特别是他在刀客案上展现的能力已经引起了京城大佬们的注意,不少家里有姑娘的官老爷都瞧上了他,毕竟一个长得不错品行优良特别是前途还不错的好小伙,这年头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只是平日里谭昭不太喜欢结交同僚,谭大娘也很少出门交际,这才让他有了此番误解。
“诗音,天这么冷,不用在外面等我的。”谭昭想东想西的时候,李寻欢已经冲下去了,对着表妹就是嘘寒问暖,就怕捧在手心给化了,似是丝毫没看到身后殷殷的目光。
谭昭突然觉得没有桃花运的自己简直棒棒哒。
第42章 吾与汝孰美(二十)
对林仙儿等人的裁决来得出乎意料地快。
在案人员总共三人,林仙儿被判死刑,林氏夫妇却被放了出来,只是裴宅下面的宝物全部冲入了国库,不过裴芳菲也不在意就是。
于她而言,只有命和林逸最重要,甚至她出来后,都没有去看林仙儿一眼。
看着站在他面前索要无敌宝鉴的裴芳菲,谭昭痛快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半新不旧,裴芳菲见了立刻一把夺过,像是抚摸情人一般地抚摸着册子,最后才珍而重之地翻开,可她越翻脸色就越发难看,最后竟是尖叫出声:“剩下的呢!状元郎莫不是不守信用!”
谭昭退后一步,看着面前逐渐要陷入歇斯底里的女人,开口:“不是,翰林院里总共就这么一册,倘若你翻到最后一页就会发现上面快活王留下的印记。”
谭昭也没想到快活王柴玉关人这么鸡贼,估计以这人的尿性这所谓的宝藏可能于他只是九牛一毛,说不定他无聊的时候搞了很多个这种宝藏,也将自己的功法分成了很多份,除非他再生转世,否则无人能够将他的王国再度兴起。更或者他只是画了一个虚无的大饼,实际上就根本不存在所有的功法。
怎么说呢,幸好这人已经死了,否则怕又是一个玉罗刹。
“啊——快活王!不愧是快活王!”本要歇斯底里的女人突然又恢复了镇静,她将手里的册子收好,恨恨地给了谭昭一个白眼,这才转身离开,显然她此时并没有死心,估计是瞄上了快活王其他的宝藏。
不过……谭昭摸着下巴思考,这人明知道东西在翰林院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运气这么差,真的能够再找到一个宝藏?
“状元郎,想什么呢?拿着我的东西去做人情,想好怎么给我一个交代了吗?”男人有些阴柔的声音在他耳边阴惨惨地响起,谭昭肩膀一瑟缩,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站稳身子后,控制不住地开口:“嚯——人吓人,这是要吓死人了!”
“能吓死的,都是内心有愧之人,状元郎也是内心有愧?”
谭大人脸皮多厚啊,立刻一脸义正言辞地摇头:“没有,本官为人一身正气。”
系统:……宿主,咱吹牛至少也要按照基本法,好吗?
……
“所以,不解释一下?”
这会儿功夫,女装大佬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身轻裘公子如玉,估计这才是他原来的模样,传闻这世上无人见过千面公子的真容,他这样是不是……还蛮荣幸的:“前辈想要的话,我这里还有拓印本,要不要?”
说着,谭昭就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赫然与方才送给裴芳菲的一模一样。
王怜花觉得状元郎做人其实也蛮鸡贼的:“你使诈?”
“这怎么好说使诈!不过是见猎心喜誊抄了一份而已。”反正他有系统,东西放着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用:“所以,你要不要?”
然后,他就看到刚刚还一脸要拿他罪的男人一脸嫌弃地避开册子:“拿走拿走,他的东西我连看都不想看到。”
……你怕不是有毒。
“说起来,李家三郎都辞官了,你一个人呆在这偌大的京城,就不觉得孤单寂寞?”
说起这个,谭昭就暗叹李寻欢做人不地道,这说辞官就辞官,明摆着是向往江湖那个花花世界了,对所谓的官场是没有一点儿眷恋,吃过一顿饭后就带着表妹欢欢喜喜地回了山西李园。
不过实话来说,谭昭摇了摇头:“没有,我可能也呆不长了。”
甚至这世上原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他又是个身带系统的浮沉客,谭昭一直庆幸上一个世界遇到了两位好友,他们纵意江湖,却情义无双,从一开始就教会他如何在这个江湖上生存,告诉他人世变故,安之若素,若非如此,他如今绝不会如此淡定。
王怜花闻言点头:“说的也是,状元郎这身子骨,也活不了几年了。对了,今天的药汤还没喝呢!”
……刚刚还一脸淡然的谭大人脸上瞬间裂开了一道深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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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因为年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年过得远比谭昭想象中的顺畅许多,不仅平安地躲过了谭大娘的催婚夺命杀,更是得到了成化帝的褒奖,大年夜的时候还得到了宫中赐下的御膳,虽然已经冻得结出了一层厚厚的油膏。
翻过年的三月是吏部一年一次的考核期,有意向的官员可以申请外调,而外调的官员削尖了脑袋往外钻,一般来说三甲传胪都可以呆在翰林院直接晋升,不过谭昭还是选择——江湖那么大,我要去看看。
第一日,他就提交了外调的文书,三日后他得到成化帝的传唤,外人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只知道开了春,谭昭就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山西保定走马上任。
不过在离开之前,谭昭去了一趟天牢。
因是已经判了刑,所以林仙儿已经从大理寺的牢房转移到了天牢,天牢里关押的都是死刑犯和四十年以上刑期的罪犯,换句话说就是有进无出,林仙儿进去,刚好刷新了天牢关押犯人年级最小的“吉尼斯纪录”。
林仙儿虽然被判了死刑,但古代忌讳很多事情,年前也不好见血光,故而一直压着并未行刑,谭昭过去时她看着更加瘦弱了,一个人被关押在小屋子里,整个人瑟缩在一堆稻草上面,宽松的囚服穿在她身上像是她生命里所不能承受的负累一般。
“我竟想不到有人还会来看我,也没想到这人会是你。”虽冻得瑟缩,但她说话却很是连贯。
谭昭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选择来看她,可来都来了,他总不可能转身离开:“我上次答应过你,要给你送一身轻裘的。”
说着,他便打开手里提着的巨大食盒,食盒上两层摆着可口的饭菜,打开时还带着些微的热气,而最后一层则是一身桃红色的轻裘配裙子,他不会选衣服,还是成衣店的老板说小姑娘穿这个颜色顶顶好看才选的。
林仙儿也没想到对方这么讲信用,她不由得笑了起来,低低的声音在牢房里听来特别惊悚,但她的脸上又带着无比的开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了衣服,在身上比了比,似是有些埋怨地开口:“这么好的衣服,合该给我带点胭脂的!”
谭昭猛地想起了申公豹身上的胭脂味,这下他的那点怜悯心立刻就挥散了,一本正经地开口:“不好,你这个年纪,不应该上妆。”
随即,女孩的声音就变得幽深起来:“谭大人是觉得我不是好女孩?”
……你是想说你制毒杀人还是好女孩吗?但谭大人还是摇了摇头:“你已经够好看了。”
显然这话愉悦到了林仙儿,她似乎很喜欢谭昭,吃饭的时候还跟谭昭说话,直到谭昭跟她告辞离开,脚步声逐渐远去,她脸上的笑容终于全部收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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