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裁影
不再似梦中零碎的片段,也不再如同那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噩梦,这些记忆更像是一段完整的人生。
那些曾经萦绕在心间的惶恐与不安,那些曾经迷茫和不解的困惑,如今都随着这些记忆渐渐平复下来。
他是路远,也是陆远舟。
陆远舟再次睁眼眼睛时,不知为何,楚澜总感觉他的身上与以往相比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不等楚澜细想这种变化出自于哪里,究竟是好是坏,便听安静了许久的手术室里,忽然传来了一道婴儿的啼哭声。
这声音因隔了一道门的缘故并不算太大,可却足够让等在手术室外的两个人听得真切。
短暂的失神过后,楚澜刚想去叫一旁同样呆愣的陆远舟时,却发现上一秒还好好坐在长椅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手术室门口。
大约十几分钟后,紧闭了多时的手术室的门,开了。
叶川手里抱着一个被包在襁褓里的小团子,他刚想让陆远舟来看看,不过片刻的功夫却发现原本站在门口的陆远舟,此时已经到了尚未被推出来的林思宁病床前。
林思宁是醒着的,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看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有些艰难的抬起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都想起来了吗?”
陆远舟点了点头,把头埋的更低让他摸起来更舒服,应道:“嗯。”
林思宁看到他的动作顿时就笑了,戳了戳他脑袋:“想起来还这么娇气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感觉手上有些湿意。
“在你面前,我是路远,也是陆远舟。”
“可唯一不变的是,无论怎样的我,都会为你着迷。”
“我是如此的……深爱着你。”
陆远舟的声音有些哽咽,沙哑的厉害,却异常坚定,似是承诺,又似是更加重要的东西。
林思宁沉默了片刻,摩挲着他发梢的手顿住,忽然道:“只爱我似乎不太够。”
对上陆远舟湿漉漉的眼神时,林思宁收起了逗弄的心思,看向了一旁被叶川抱在怀里的崽崽,对陆远舟道:“那是你的崽。”
陆远舟立刻补救道:“还有我们的崽!”
林思宁哭笑不得,报复性的戳了戳他的脑袋,有些无奈:“所以崽只是顺带的吗?”
陆远舟一本正经道:“没错,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最重要的。”
在陆远舟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叶川将怀里软乎乎的崽崽递到了陆远舟面前,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陆远舟顿时就僵了。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崽崽抱在怀里,刚想给林思宁看看,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林思宁已经睡着了。
陆远舟看着襁褓里软绵绵的小家伙儿,又看了看已经昏睡过去的林思宁,虔诚而又无比郑重的在两人头上分别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如果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今天的重逢,那么,再苦一点也没关系。
END
第84章 番外·前世
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先生的呢。
思及这个问题,路远闭上眼睛想了很久, 但大概是因为那些记忆太过遥远, 以至于一时半会儿竟是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遇到先生的那天,明明已是深秋, 天气却非常晴朗, 平日里冰冷刺骨的秋风仿佛都和煦了起来。
他蜷缩在长长的, 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巷子里, 本应安静的巷子里却依稀可辨嘈杂的脚步声和怒骂声。
拼命压抑却还是无法忍住的剧烈粗喘,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水果刀,眼睛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模糊了,一阵阵的眩晕感让他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近了, 那凌乱的脚步声与粗声粗气的怒吼越来越近了。
路远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伙人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而追上来的后果就是,他今天可能无法活着走出这条巷子。
不过倒也无所谓了, 做他们这一行的,本就是过了今天难有明天,早该料到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的。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他这一辈子真的是太没意思了,无趣至极。
路远已经听到了领头那人的叫喊,他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那伙人朝着自己跑来的场面。
路远扯了扯嘴角, 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闭上眼睛, 等待着如雨点般拳打脚踢的来临。
然而等了许久,预料当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凌乱的脚步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车子关门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路远缓缓睁开眼,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个身穿剪裁得体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漫不经心的从一辆黑色的卡宴上走了下来。
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张牙舞爪的敌人明明就站在距离他不足两米的地方,此时却噤若寒蝉,别说之前的嚣张了,此时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乖得像学校里被老师罚站的学生,一动也不敢动。
男人的动作很是优雅,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了精准计算一般,大小一致,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站着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实在是太过耀眼,已是强弩之末的路远舍不得将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片刻,他静静地看着那人,看着他在保镖的簇拥下走进了一家酒吧。
在他即将进入酒吧的时候,男人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微微侧头,刹那间四目相对。
路远紧张的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他一动不敢动,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宛如雕塑。
对视的时间转瞬即逝,他看到那个男人俊秀的眉微微蹙起。
向来不在乎别人看法的路远,第一次为自己的形象和身份感觉到了难堪。
这样的难堪和失落哪怕是在比现在更加落魄的时候都未曾出现过,唯独在男人的视线,和触及那微蹙的眉心时,前所未有的强烈。
强烈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平静了如死水一般的心脏,也在那个稍纵即逝的对视之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原本必死的局面,因为男人的出现也有了一丝转机,原本已经不太强烈的求生欲,在男人出现之后又重新强烈了起来。
莫名的,路远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只有站在他身边,自己才能活着走出这条巷子。
只是路远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求生欲才会找上男人,还是因为男人才重新焕发了求生欲。
路远向来是个行动派,当时的局面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更不会给他考虑的时间。
男人进入酒吧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再出来的时候,路远看到了他白色的手套上溅上了一抹血色。
那血色很是碍眼,有那么一瞬间,路远甚至责怪上了跟在男人身后的那些保镖,为什么要让他碰到这些脏东西?
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路远这么想着,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他撑着墙壁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步在保镖警惕的目光下走到了男人面前一米的地方。
“如果站在先生身边的人是我的话……”
“我不会让您的手套沾上任何脏东西。”
路远听到自己这么说道,他的声音虽然虚弱,里面所暗藏着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长长的巷子里,在这句话过后竟安静的落针可闻。
短暂的安静过后,就在路远以为自己会被男人的保镖拖下去的时候,却见男人忽然笑了。
他漫不经心的褪去了手上的手套,随手丢到了面前的男孩怀里。
“是吗?那就试试吧。”
路远捧着还残留男人体温的白手套,听到男人慵懒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炸开。
一瞬间,狂喜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他真的为自己赌到了一个可以站在男人身边的机会了。
那天,路远被男人带了回去,通过周围人的交谈中,他这才知道男人的身份竟是林家现如今唯一的掌权者,手段贯以铁血狠辣远近闻名的林先生。
先生身边不乏能人,想要站在他身后,路远所需要付出的努力远比从小经过专业培训的那些人要更多上十倍百倍。
所幸,他拥有比他们更加坚定数百倍的决心,也有着比普通人多十倍百倍的忠心,只要林思宁要,命都可以给他。
两年后,路远如愿的站在了林思宁的身边,而这么一站,就是十六年。
这次的行动路远本是不用去的,可他清楚的知道这次的行动对于林思宁而言有多重要,所以他来了。
可能是一种对危险与生俱来的直觉,从知晓这次行动之后,路远始终心神不宁的,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他这一去,十有□□有去无回。
路远相信自己的直觉,但这次的行动本就是冲着林思宁来的,如果他去了,那些隐藏在水里藏得极深大鱼才会露面。
而这些隐藏极深的大鱼,正是会对林思宁有所威胁,且威胁巨大的,如果真的能够让他们上钩,一切都变得很值得。
反正,他的命本就是先生的。
路远下定了决心,而这个决定并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过。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慷慨赴死,可以坦然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可临行前,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
那天晚上,他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很久,院子里的石榴树已经从一颗碗口粗的小树长成了枝叶茂盛的枝干粗壮的大树。
路远有些怀念的伸手触摸粗糙的树干,记忆恍惚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他用命换来了先生的一个承诺。
那天他也是这么站在小院子里,站在这颗石榴石下,清冷的月光洒在先生的身上,将他劲瘦笔挺的身影拉的很长。
他漫不经心的问他想要什么奖励时,路远看着他沾染了月色的薄唇,忽然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想要……想要先生一个吻。
可这句话在舌尖绕了几圈儿,最终还是没能够说出口,视线扫到身边的那颗石榴树时,路远有些慌乱的隐藏了自己的心思,只说希望先生能够为他留下这颗石榴树。
于是,这颗本应被铲除的石榴树,就这么在先生的院子里扎了根。
本是无心的一句,却没料到路远发现这竟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他可以假借看石榴树的名义,小心翼翼的看向先生的窗台。
有的时候运气好,抬起头时,恰逢先生刚好就坐在窗前处理公文的话,他能够一眨不眨的看很久很久。
这天晚上,路远站在院子里,像从前做过无数次那般,透过石榴树看向那扇窗,他看着那扇窗里的灯光暗了,便知先生休息了。
已是入秋,路远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衫,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冷意。
他怔怔的透过那树看向那窗,透过那窗,想着窗里那人,以后可能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待到天光乍,路远终于缓缓收回了视线,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从腰间抽出了那把银白色的枪。
这把枪是先生送给他的,路远微微俯身,在外壳上落下了一吻,神色虔诚又认真。
他最后一次抬头看向二楼的窗台,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安静的小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如路远所料,这场行动本就是个诱饵,为的不过是钓鱼,这条鱼本应是林思宁,但来的却是路远。
路远带去的人,一个也没能够活着走出那个仓库,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路远。
内忧外患,死亡已是必然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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