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亦
他一出来,等在手术室外的颜律就迎了上来。
俊祎边脱下带血的手套,和值班的同事说自己今晚会在休息室任何情况都一定要通知他,才看向颜律。
他往边上退了退,示意男人自己现在浑身的血腥气,道:“颜律,你先回去吗?”
时间,都已经是深夜两点了。
颜律没答应,和俊祎一起住到了值班室的休息间。
说是休息间,也就是一个三面围着帘子一面靠前的病床,来医院这么久,俊祎还从没有住过这个地方,以前待得再晚,男人也会将他接回家的。
可是今天的情况,病人的情况还没有真的稳定下来,他怎么能脱身?
在淋浴下简单地冲了冲,俊祎就进了空间,浸泡在流水中连每根发丝都恨不得让‘馥紫藤’给净化一遍。
总算舒服了,俊祎任着还湿嗒嗒的头发披着一把就瘫倒在了颜律怀里,“累死我了……”他抱着颜律,待给他擦着头发的男人夸了他一遍又亲着他哄他睡觉,才算笑了。
窝在颜律肩窝里,俊祎叹了声,他蹭了蹭男人的脖子,低声道:“对不起颜律,说好今天要陪你的……”听男人说不在意,他笑着抚上颜律的脸,“你别担心,也就这一两年,以后我肯定闲的你每天看到我都嫌烦的。”
“……说到做到才好。”
颜律对少年给出的承诺几乎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俊祎哼了声,也不辩解。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要男人吻他,很快就迷失在了颜律的热吻中,他心里想着,真是其实今天他还想和男人好好缠绵的,都好些天了……他也想他啊。
迷迷糊糊着,俊祎在颜律的怀里睡着了,留下哭笑不得的颜律,只得认命了。
所幸,何老爷子抢救后的情况很好,老人的心态也慢慢放宽了。病情不再反复,也让俊祎放下心来。
遭逢这样的不幸,老人心里如何不苦?
虽然对这个好胜自私的女儿他非常不满,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啊。
活到这个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不禁开始自责。一个儿子因为自己的固执和对他婚事的反对和自己结了仇。女儿又是自己劝不住的,那时她执意要和一个容易掌控驱使的男人结婚,他是看不上那个男人,可当女儿冷笑着说自己是要比她像她大哥一样离了这个家才开心的话,他也只有答应了。
如果当时自己坚持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一晚,好强固执的老人第一次放下姿态给远在欧洲d国的儿子打去了电话,何卫东接到老父的电话心里还纳闷,待听老人用疲惫沙哑的声音说出自己的姐姐被姐夫杀死,而老父重病在医院连姐姐的尸体都不能收回来安葬的时候,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连夜赶了回来,从警局认领了姐姐的尸体,要不是他妻子还知道联络殡仪馆将一众事情处理着,六神无主的他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了。
何卫东:“……爸,你放心,我不走的。”
被老父问及自己什么时候回d国,看着几年不见已经沧桑老却的父亲,何卫东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他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孝的儿子了。因为一些陈年往事,就记恨老父这么久,自己也是太不应该了。
第二天,原本没有值班的俊祎因为担心何老爷子的情况,到了医院。
俊祎来时,见老人有访客,迟疑了下,才敲了敲门。
“你好,请问你是……”
何卫东赶忙擦了擦眼泪,见身穿白大褂的年轻人问了老父一声好,就开始给父亲把脉,不由问道。
俊祎抬头道:“我姓陆,是何老先生的主治医生。”
父亲的主治医生?
竟是这么年轻的人?!
心里虽然惊疑不定,但何卫东还是礼貌地道:“原来是陆医生,我是何卫东,多谢你对我父亲的照顾了。”
俊祎摆了摆手。
没想到老人这时候出声了,他看着儿子道:“老头我这次能捡回一条老命,多亏了陆医生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原本对俊祎很是心持怀疑的何卫东,因老父这极难得的对一个人的赞赏的语气,对俊祎刮目相看。
俊祎听闻何卫东是医学博士出身,此前d国某个医疗研究院里工作,而今打算辞了工作留在海城的医院就职。
他原本不怎么放在心上,待自己的导师欧阳医生问及自己的病人那个儿子是否中文名为何卫东时,还有些惊讶。从欧阳医生口中得知那位业界内的何卫东在精神科、脑科的造诣就是在国际上也颇为知名,再遇何卫东时就出面邀请了他到医大附属医院来工作。
他原本是想着既然是导师都欣赏非常的人,自己又有一层关系在,不如就当是为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宁院长还一个人情,哪想到,这位同事,在日后将给自己带来这样大的契机!
第87章 享受
俊祎为何老爷子抢救是用银针止血的事情经由那位负责医生传到了欧阳医生耳里,欧阳医生沉吟了片刻,就将这件事情说与了宁院长。
若是这样的事情可行的话,那将给医药界带来多大的震撼,俊祎听了宁院长的请求,尴尬地怔了下,连忙答应了。挂了电话,面对颜律询问的眼神,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瞬的不自然被男人看在了眼里,若是别人他是打死不会说的,可是对方是颜律。
俊祎抱着颜律的脖子坐在他腿上,挣扎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
研究银针刺穴和外科的手术,俊祎只想着该怎样做好才能让弟弟在以后的手术中更有一层保障,虽然有想过能在手术时在真人身上使用确认效果,却从没像欧阳医生或是宁院长这样,要运用这个去造福病人造福医药界。
“……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若是以前还好说,现在怎么说他也是姚系的族长啊,竟然这样的藏私和没有担当。
颜律对少年的烦恼并不较真,这样的想法或许狭隘,但到底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的少年年纪还小,在他看来要去思考这些顾虑这些都已经是为难他了。
颜律:“不会,你年纪还小。”
……俊祎默了一下,才控制住了很想抽动的嘴角。
年纪小?
一个心智三十七岁的人要用这样的借口安慰自己?确定不是在讽刺吗?
颜律被瞪的有些莫名其妙,俊祎可不想再从他这里受打击了,他从颜律腿上跳下来,刚伸手拿住桌上的书就叫颜律拉回怀里了。
“小宝,你说的中西医结合研究的项目什么时候开始,嗯?”
最后一声微带着咬牙切齿的威胁叫俊祎乐了,他方才可真没将明天开始就要启动的这个项目放进行程里,看男人一脸郁闷,俊祎笑了起来,“一副怨夫的样子,”他没什么诚意地亲了亲颜律,诱骗一样的语气说道:“乖,我会按时上下班的,陪你才是我最大的事业啊。”
颜律已经开始核准行程,看看怎么配合少年的步调了,没想到除了开始的三天,俊祎倒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按时上下班。
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俊祎只负责一些指导,具体的研究工作都是由他三师兄华济之处理跟进的。
颜律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俊祎面不改色,“切,三哥闲的太过分了,手艺不用废掉看师父不收拾他。”
颜律将俊祎默默扭开的头捧了回来。
是因为我?
……别自我意识过剩了。
颜律笑了,他低头亲了亲怀里的宝贝,笑看着他不说话。
俊祎摸了摸鼻子。
……这种纯情得想脸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弯了弯眼睛,踮起脚抱着颜律,在男人怀里有些撒娇地道:“今天的水果蛋糕都没有猕猴桃,下次做个猕猴桃水果杯?”
“好。”
感动可以很简单,或许那句‘我爱你’不是日常用语,却在日常中的点点滴滴,让你知道,这个人在乎着你。
人的感情,永远是一种双向运动。
如果俊祎真的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或许还不能意识到这样的事情。虽然颜律给他的在乎和迁就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但他明白,能量与感情永远遵守着守恒定律,见过那么多的聚散离合,他又怎么还不明白,一味的付出和纵容若是越过了界,只会让两个人手里扯着的橡皮筋,断开时,一个人摔得疼,一个人弹的疼。
特别是如同他们这样承受着巨大的家庭和社会的压力的恋人,有太多太多的难以预测,那么,在能做到的能为对方考虑着的事情,他都会用心。
或许他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但他希望,在他们的爱情里,能给颜律幸福。
……唔,这样他大概一辈子都成不了一名敬业合格的大夫了。
他说过了,他陆俊祎就是个自私的人。
华济之的生活却过得不大如意,医馆的生意冷清,他本就是懒得和那些病人打交道没人上门他也乐得清闲,可哪想到小师弟一句话就结束了他的惬意。
谈绪起先还幸灾乐祸,在他看来华济之就是太没事业心了,男人闲成这样某种意义上该感到羞愧才是,不过才没过两天他就知道,对于华济之的忙碌最不习惯的就是自己。
华济之无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是坐在咖啡厅最容易看到厨房的角落,捧着本书或者干脆就看着他和那些客人打交道,每每做了一道糕点或是泡制一壶他喝不惯的咖啡第一个尝的都是他,就连店里的伙计,都因为这个总是闲的让他们随时怀疑楼上的中药店明天就会倒的华医生不在而感到一丝寂寞了。
爱人的情绪华济之如何感觉不到?他左思右想,还是打给了师父原本是想借由师父的口让小九回来接手,哪想到没说两句,师父一句“去给我抄《医训》十遍!”就挂了电话。
他莫名其妙,只能在无限无奈中让谈绪给他磨了墨听话地用毛笔字抄写起拜入师门就开始背诵的姚家《医训》起来。
谈绪嘀咕:“也没人看见,你做什么这么认真?”难道是受的奴役太深了?
华济之反着毛笔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师父的话,别想着阳奉阴违,知道吗?他可也是你父亲了。”
谈绪立刻就不抱怨了。
“……写出来什么没有?”
看了一阵,见华济之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谈绪忍不住问道。
华济之叹了一口气,在谈绪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大哲理时,忽然翻了一个白眼,“我是傻的才跟师父说这种事情!”
他师父那个人啊,看着万事不挂心,但对病人的尊重对中医或者说对救死扶伤这件事抱着怎样大的认真和骄傲,他不是早就了解了吗?竟然只想到师父对西医的不屑,而忘了这一次的研究项目造福的可是广大的病人,师父绝对是乐见其成!
听了华济之的解释,谈绪有些不自然,华老的形象一下子在他心目中从一个爱计较小孩气重的怪老头膨胀成了一位仙风道骨的医仙!
看他表情,华济之哪能不知道他想什么?华济之哭笑不得,“你啊你,没什么事情能逃过师父的眼睛,幸好你不是他养大的,否则早晚掉一层皮!”
若换做自己心里就是嘀咕一句师父不好,那绝对是拐杖伺候了!
日子过得不大如意的除了他两人,还有颜妈妈。
不知收到多少份结婚请柬,又不知在婚礼中被多少人问及什么时候喝上颜律的喜酒的颜妈妈脸上真有些挂不住了。
她也不是多掌控欲强的母亲,只是二十七岁的年纪,哪家的孩子不是结了婚就是孩子都有了?独她这儿子!前两年还能逢人就笑说他事业忙,还有的等呢!可这一等这么多年也不是个办法啊?这不,前头又喝了海城一富商家孙子的百日酒宴,那白白胖胖的孩子一笑啊,颜妈妈心里就心酸。
颜妈妈心里能不着急吗?
说是有了喜欢的人了,可什么时候看他有带人回来见她的意思?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别和那谁家的孩子似的,都上局里领了证才想起通知她一声才好!颜妈妈越想越不是滋味,一会儿想着是不是儿子根本还搞不定那女孩,毕竟那臭性格,是个女人都处不好的。一会儿又想到是不是儿子被自己说的烦了,才说这么句话来搪塞自己的?
还没想个明白,就接到一个老相识的电话,说是请她喝他小女儿的电话,“哎哟,你女儿今年才十八岁吧?”
“欸,记差了,都二十三了!”
二十三就结婚了?听着那头还在抱怨女儿结婚晚了的话,颜妈妈就没心思再聊了,这么说下去定又要问起她那个糟心的儿子!
果然。
“说起来,过不了多久可得上你家喝喜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