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家小鱼
季小幺讪讪的笑了,他对祝家流传的那些关于他的留言还是有所耳闻的,但是还不至于那么出名吧?心里想哭,嘴上还是客套的问着,“你怎么认识我的?”
孩子笑了,跟桃花开了似的灿烂,“因为我见过你,那时候四少爷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着跑。那时候我跟着少爷出门,少爷跟我说,你叫季末,季节的季,末尾的末,春之末,夏之始,繁荣昌盛的意思。”
季末想起当初在掩冬园的时候,他将书一本本往院子里面搬,满头大汗。祝颜回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来来回回,“哎,你爹娘为什么给你取名叫季末?”
季末,本就是一个凉薄的名字。
季末将书扔到木板上,不在意的说,“季节的季,末尾的末,春季之末,象征着繁荣昌盛……我爹娘对我希望太大。”
他对人都是这么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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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末点点头对着这个孩子笑笑,“你记性还不错。”
小孩很骄傲,“那是,大少爷都说了我聪明的。”
季末想着,当年他住在这园子里的时候,祝颜回可没对她说过一句好话更没有夸过他聪明之类的,想必不是祝颜回尖刻,是自己真的不聪明吧。想到这里伸手抓了抓头发。
小艾听着声音从屋里面走出来,眼见到季末也很惊喜,小跑过来对着季末的肩膀就是一拳砸下一拳,“死孩子,你还知道过来看看啊,还以为早就把我给忘了呢。”退后几步盯着季末看了一圈,“听说你上个月出门去了,怎么样?腿好了没?”
季末心里暖暖的,“嗯,都好了。”
“没留病根?”
“没有。”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小艾不悦道。
季末摸摸鼻子,“早就想来了,就是有些忙。”本以为时间还有很多,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季末有些茫然,他到底是在忙什么?
小艾反倒被他气乐了,“行了行了,知道你现在是挽夏园的一把手,前途无量,进来说话吧。”
小孩还站在一边,好奇的看着两人说话。季末收敛了心思,低头看着他,“这是园子里新来的?”
小艾伸手摸摸小孩的头顶,“他叫小飞,来这园子一年了,是四少爷给送过来的。”随后拍拍他的头顶,“回屋去吧。”
小飞看了回头一眼跑开了。
两人都没再提那个孩子的事情,并肩走在掩冬园中间的小道上,季末再一次体会到了两个园子之间的差别,掩冬园比之前几年更显阴郁了。季末转头看向小艾,“听说少爷要成亲了?哪家的姑娘?”
小艾脸上本来是带着笑意,听了这句话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最后化成苦笑,“是夫人给定的亲事,王员外家的小姐。”
季末不再多言,罗玉环和祝颜回之间的关系他是知道,罗玉环给祝颜回定的亲事……众人心里也都有数,只是祝颜回从头至尾都没表现出反坑的情绪,倒是让季末很惊奇的很。
“少爷还好吧?”
“嗯,还好,只不过你今天来的不凑巧,少爷出门了。”
“哦?”祝颜回一般很少出门,连掩冬园的门都很少出。
“这也是在夫人的默许范围之内的事情,婚事虽然不是很理想,但是少爷也算是自由了。”
季末默然,祝颜回在祝家的地位再怎么不堪,拿出去说还是祝家的大少爷,是嫡子,婚事自是不会寒酸。
罗玉环就算是再不乎祝颜回,也该保全祝家的颜面,罗玉环厌恶祝颜回,但又要把他的婚事操办的妥妥帖帖,这无疑是给了她自己一个耳刮子,比之祝颜回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季末心里直摇头,女人心,海底针。
现在罗玉环确实是不好受,几乎是浑身不舒爽,但她怎么也是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物,知道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不该忍。从操办祝颜回的婚事上积累下来的各种不爽快,一股脑的都对准了朱允兴,要不是你当年恬不知耻,会有现在这个场面吗!
朱允兴受不了被牵连,三月底就已经搬到别处去住了。
祝颜回获得了行动自由,来回之间倒是充当了一种磨合剂,在获得罗玉环的首肯后自己的婚事到后来倒是大半都是由自己一手操办。祝家多的是银子,在足够的银子能支走一个大少爷的时候,罗玉环最多只是看着那长长的货品清单狠狠地诅咒几声罢了。
祝颜回成亲,成亲之后要搬出祝家,罗玉环已经替他寻好了地方,大少爷连操心都不用。
“少爷新置办的院子在哪?”季末问。
“洛河西边的小镇,百折镇。”
“很远啊。”
“嗯,祝家在那边有些产业,夫人说大少爷已经长大成人,是时候出去了。”
罗玉环的意思人人都知道,但是却没人能站出来反驳他,祝家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女人,祝颜回现在的处境早在十几年之前踏入祝家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季末忽然想起珊儿以前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做人不能鼠目寸光,但也不能太过目光远大,前者是被人踩死,后者是被自己憋死。”
祝颜回是属于那一种呢?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被人踩死,也没把自己憋死……反倒是熬到了现在这一天……
季末没跟小艾太多废话,最能表达自己感情的一句话就是,“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别客气。”再无其他。
走出掩冬园,站在园子外面的走道上,回头望着被爬山虎覆盖住的轮廓,这里就要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情结慢,这是硬伤。
真的有好好改进%>_<%结果就把老大给卖了%>_<%
谢谢亲们的评,周五、周六、周日无论如何也会日更的。
俺爱你们~3~
44、四四章 阳春三月(三) ...
人生在世也就是那么回事,刚入掩冬园的时候季末以为自己的命运和祝颜回这大少爷的命运便是牵扯到一起的了,奴凭主贵,早就做好了要在这深宅里碌碌半生的准备,谁知后来遇到了祝般若,硬生生的将还没来得及加粗的羁绊扯断,之后踏入挽夏。
季末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也许在他从掩冬园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与祝颜回与小艾之间怕是再没有牵扯。这个社会,下人只是主子的附属物,就像是一件衣服从一个人手里到另一个人手里,也就是那么回事。
衣服对于穿衣服的人意味着什么?没有你我可以再换一件。
穿衣服的人对于衣服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自己证明自己存在的必要依赖。
季末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原来我只是一件衣服啊!只是有必要把自己和祝般若的关系深化到衣服和穿衣服的人身上吗?
季末不好看的笑笑,想不到祝般若还挺懂人情世故,把他从掩冬园要过来之后,还给送去了一个座位补偿,小飞,小飞,不错的名字。
回了挽夏园之后季末下意识的就往祝般若的房间走,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胸口有东西堵着,他想见见祝般若。
祝般若还是一如既往的看闲书,见有人推门进来也只是抬抬眼皮,复又垂下,完全不像是看活人的眼神,季末又想到了他的衣服理论,心下悲惨。
见到祝般若了,却发现无话可说。季末抬脚下意识的就往衣柜前走。祝般若抬头看着他魂不守舍的背影,不解的皱眉。
祝般若的衣柜之前是由疏影收拾的,疏影走了之后也没落到季末头上,而是由珊儿负责整理,祝般若穿衣服的时候都是他自己选的,季末不插手。
季末打开衣柜,盯着里面的衣服愣了半响,祝般若的衣服不是很多,却也是满满一整个衣柜。
祝般若也不看书了,开始研究季末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扎针的原因,季末最近长高了不少,不过还是瘦的厉害,翘起脚尖的时候露出一截小腿出来,看着又细又长,有些说不出来的脆弱。
“季小幺,你在做什么?”
“夏天就到了,我想把少爷的衣服都拿出去晒晒。”季末头也不回的答道。
祝般若歪着头想了想,“夏天到了不是该把夏天的衣服拿出来晒吗?你为什么要晒这几件?”
季末撇撇嘴,“手滑了。”
“我以为你是脑子滑了,罢了,这些事情不要你做,让珊儿来做就好。”说着摇摇头,实在是想不通这季小幺和他的上一任之间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季末闻言,将刚刚搬出来的衣服再一件件的重新放回去,之后转身出门,整个过程都是不寻常的安静。
珊儿来到卧室的时候,祝般若还是保持着季末走时候的姿势,这次连眼睛都没抬,“把衣柜收拾一下,过季的衣服拿出去晒晒。”
珊儿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一愣,四少爷山么时候对衣服上心过?不过主子说话她只要听着就好。珊儿满腹疑惑的打开衣柜的门。衣柜的门一开,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掉出来,珊儿手忙脚乱的一件件接住,胆战心惊的回头看了少爷一眼,祝般若还在继续看书,似乎这边什么都没发生。
珊儿将衣服重新仔细的叠好放进去,走到祝般若身边,“少爷还有事么?”
祝般若的眼睛终于离开了书本,“我以前的那些衣服都哪去了?”
“少爷要那些衣服……做什么?”
祝般若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伸腰,“季小幺的衣服好像小了。”
珊儿一惊,少爷这是要干嘛?察觉失态之后慌忙行了个礼,看了看祝般若的表情发现不像是在说笑,毕恭毕敬道:“少爷是想把自己的衣服给小幺穿?”
“嗯。”
“回……回少爷,府里面下人的衣服都是有规定的,小幺恐怕不能穿少爷的衣服……”
“是吗?”祝般若随意的将手里的书扔到桌子上,毫不在意道:“穿了之后呢?会怎样?”
“府里到现在还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奴婢也不知道会怎样,不过张管家那里该是有家规的,如果少爷想知道的话,奴婢呆会过去问问。”
祝般若点点头,“行,你先去吧。”
“是。”
珊儿走出祝般若卧室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尖都在发抖,这少爷到底是想做什么?难不成真要把自己的衣服给小幺穿?先不说这符不符合规矩,少爷怎么就会这么想呢?!就算是给了小幺,小幺能穿吗?他有这个命穿吗?珊儿觉得自己思维有些混乱,或者……其实是少爷思维混乱了……
路过季末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季末在往外搬东西,珊儿驻足,“小幺,你在干嘛?”
季末手里正抱着几件衣服,闻言抬头,“珊儿姐,我想晒衣服……”
珊儿有些暴躁了,拼命让自己回想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晒衣服?!定定神,“小幺,少爷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或者是……你跟少爷说了什么?”
季末不解,“我说要给他晒衣服,他说要你去晒。”眨眨眼,“就这些。”
珊儿勉强的笑笑,“小幺乖,先把衣服拿回去吧,你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明儿再晒也不迟是不是?”
季末抬头看看天,一声不响的转身回房间。
珊儿脑袋有些发昏,是不是夏天来的太快,她中暑了?深深的叹口气,抬脚还是去了宽严园。
宽严园的门没锁,珊儿一推,门‘吱嘎’一声就打开了。张富贵不喜喧闹,宽严园除了他本人外就还有一个看门的小孩。今天那小孩不在?
珊儿沿着园子中间笔直的石板路往前走着,四下很静,找不到人影。珊儿犹豫着是不是先回去,等过会再过来,这边就听到很细微的声音。沿着声音的方向慢慢的往前走,这声音似乎是张管家的……
张富贵此时正正蹲在墙角里拔草,拔一棵说一句话,再拔一棵,然后再说一句话,张富贵的声音不大又是背对着走道,珊儿也听不清这位嘴里到底在说什么,只能从偶尔的拟声词中听出张管家的心情不是很好就对了。
张富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有人。珊儿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尴尬。
这时张富贵情绪陡然激动起来,猛的站起来在原地踩踏好一阵子,“你他妈的敢再来老子就阉了你!”
长袖抹了抹脸,一转身,就看到已经石化的珊儿。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说话,珊儿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在秋风中飘荡的落叶,忽悠悠的往下落。
珊儿从张富贵院子里回来的时候有些不清醒,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满脸忧郁的季末看到浑浑噩噩的珊儿,“珊儿姐,该做饭了。”
珊儿盯着季末看了半响,点点头,飘着进了厨房。
晚饭的时候,祝般若只吃了两口饭就把筷子扔了,拿帕子抹抹嘴看着珊儿也懒得发脾气,只道:“让你问的事情怎么样了?”
季末站在一边伸长耳朵。
珊儿见祝般若扔了筷子就开始诚惶诚恐,连忙道:“张……张管家说,一切让主子自己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