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家小鱼
“没事,下午的时候再睡一会就好了,对了给我把那些账单都拿过来吧。”
阿峰不乐意了,“不行,你先休息,等过会我去给你把孙老头找过来。”阿峰难得的本着一张脸。
“上次不是找过了吗,孙老头都说了没事,你就别去了。”他的身体自己也是知道的,好,好不到哪去,坏,也坏不到哪去。当初在孙老头家里硬是调养了一个月,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就是冬天的时候有些难熬。
“孙老头上次是说了没事,但是也说让你好好保暖,别成天到晚的往外跑也没见你听进去,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人来过了。”
季末拽着他的衣服将他拽回来,“别捣乱了,我事情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坐得住。”这边就要从床上起来。孙老头来一次两次还好说,这要是三天两头的往这个没主子的院子里跑,以后季末估计出门都不敢抬头。
阿峰知道他是个不听劝的,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也不跟他争执,时间长了才发现不管季末说什么都不听,他也摸清季末就是这么个脾气,非要别人撂狠话才管用。
“小幺,你再这样我可就去找小虎哥了……”阿峰故意拉长了一张脸。
季小幺被他逗笑了,“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我成天在床上躺着就好了?”
阿峰不以为然,“反正孙老头是这么说的,我跟你说,少爷走的时候可是特意交待的,不管是孙老头说什么你都得听着,要是孙老头真说让你卧床三个月,我立马把你的鞋全部拿走,让你想走都走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说罢又有些可惜的样子,“可惜孙老头没说……”
季末这次是真的被他逼的无语了,“我今天不出门总行了,你先去找块木板过来,再把桌子上的那一摞账本给拿过来总行吧。”
阿峰想了想点头,“成,你等着!”说完就一阵风跑没影了。
季末见他走开了,脖子缩了缩几乎钻进被窝里,“你以为我不想啊,你少爷威胁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在场帮着说话?”
季末跟阿峰说了会话现在倒是有了些精神,瞪着眼睛看着屋顶,回忆着祝般若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祝般若坐在书房里,手边的熏炉里点着一只熏香,烟雾袅袅的往外冒着,祝般若低着头看着香炉,半响说,“季小幺,我要去丰州,你留在和顺。”小熏炉的样式很好看,一只滚圆的小狮子,爪子底下按着个绣球,神气活现的样子让祝般若怎么看怎么像跟前的季小幺。
季末记得当时自己是点头的,并没有说话。
祝般若眼睛盯着那只熏炉眼睛眨都不眨,熏炉里的烟让他有些想流泪。祝般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个中的关系你该是很清楚的。”
季末还是点头。
“我大概要走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赌坊和玉器行都有你来掌管。”
季末点头。
“赌场那边独孤乐镇得住,张富贵也会帮忙,玉器行就全部交给你。”
季末还是点头。
“在我走的这一年里,坐到祝府管家这个位置。”说完之后终于抬头看着季末。
季末本想点下的头僵在了半空。
“这是我跟舅舅的交易,你只管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情,祝家之外由我来周旋。”
季末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又不解,有迷茫。
“小幺,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祝般若握着杯子的手都紧了又紧,恨不得杯子都能捏碎。但是脸上还是丝毫没表现出来多余的神色。
“少爷,一路顺风。”
两个人之间再没深谈,祝般若第二天一早就跟着罗玉衡往丰州城赶去,跟着的人还有疏影。季末去送行了,站在一群人后面,丝毫的不显眼,他看着祝般若在找他,看了一圈又一圈,连罗玉环跟他说话都没听见。季末就站在人群的最外面看着,就是不站出来。
祝般若没找到人,最后被罗玉衡催促着上了马车。
季末回忆着当时祝般若说过的每一句话,对照着那些内容检查自己是不是已经坐到,或者说还差多少。这样祝般若回来之后他就可以全部交差了。
“嘭!”一声门开了,阿峰已经搬了一块木板过来,还是刷过漆的,不过看着有些眼熟……
阿峰看着季末就笑了,“这板子不错吧,可是我特意找过来的。”
季末怎么看怎么眼熟,“我怎么没在咱们园子里见过,你在哪找的?”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夫人正在想着法的把掩冬园给拆了,说是要改建成一个小阁楼,来年春天的时候可以在那边上个花喝个茶什么的,这木板本来是个桌子面,我看着挺好就给那边的人要过来了。”说着喜滋滋的给季末看。
可不是看着眼熟,当年他可是专门负责擦这张桌子的,怎么也不能忘啊。季末听了阿峰的话还是非常诧异,眼光从桌板上移开,“你说夫人要拆了掩冬园?”
“是啊,反正也没人住,掩冬园也不大拆起来也不怎么麻烦,只是那些爬山虎长得实在是太密了,倒是比推墙头费得功夫还大。”阿峰说着将木板放在季末腿上,转身去给他拿账本。
季末脑子里之上下盘根错节的爬山虎,秋天的时候他还特意去看了一眼,确实是茂盛的有些骇人,想不到这么容易就不在了……
阿峰将小凳子也搬过来,账本放在上面,“笔墨放在哪?”
季末大半个身子都缩在被窝里,听阿峰的声音才挣扎着露个头出来,“也放在凳子上吧。”
阿峰听他的话又转过身去给他拿纸笔。
季末看着他不断转圈圈的的样子就那么笑出来,因为半躺着的原因声音有些闷,像是胸腔里面发出来的一样,“看你这么忙前忙后的伺候我,我倒是过了一把少爷瘾。”
阿峰脸有些红,“你刚才还嫌我烦呢,现在倒是知道我好了。”
季末自觉闭嘴,阿峰虽说是个孩子真要是说起刻薄话来那也是够厉害的。
这边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阿峰打量着季末一副死都不想从被窝里出来的样子,想笑又觉得没什么好笑的,“好了,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被子盖到鼻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弯弯的装满笑意,阿峰本着一张脸:“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阿峰走了,屋子里又剩下季末一个,空气瞬间又降下几度。季末飞快的从账本里抽出一本,慢慢的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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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末不知道的是,当时祝般若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后面都想加上几个字,“行不行?”“好不好?”“可不可以?”他更像说的是“季小幺,你跟我走行不行,季小幺,我不走了行不行?”
但是这些字,到最后一个都没说出来,他们只在祝般若的胸膛里疯狂的怒吼,像是被困的野兽企图寻获自由,他知道,这每一个字都是他的真心,同样,每一个字都代表他的软弱。
祝般若不知道的是,季小幺在他的没一句话后面都想问一句“为什么?”那些东西全都是你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凭什么要我帮你看着管着!凭什么走了之后还要束缚我的自由!凭什么你都走了还要把我留在这!
但是这些话季末到最后都没说,也没问,他可以感觉祝般若的犹疑不定,这里的每个字都是自己的任性,都会变成他的负担。
面对面的两个人,该说的话都没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_<%本来是要写番外的,结果变成了正文……、
亲爱的,断断续续的更新开始了……(番外稍后送上)
80、八十章 前夕(二) ...
季末慢慢的翻看着账本,这时门外面已经传来了包子的香味,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饭。摸摸肚子,饿了。但不想下床,被窝里暖了这么一会总算是暖出来一点热气,季末抱着账本在被窝里直打滚。
这边正在做心里斗争,这边房门又开了,季末扭过头,还是阿峰。
看到阿峰手里端着的一个小托板,季末立马要笑出声来。
阿峰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少爷看上你哪点,人笨不说吧还懒,懒就懒吧,还毛病多。”
将桌板上的账本拿开,拿过来的碗和两个包子放上去,阿峰催促他,“快些吃,吃完了我还要代你收拾!”
季末被他弄的有些不好意思,眼睛里闪着亮光,仰头看着阿峰:“你吃了吗?”
阿峰瞥了他一眼,“这就去,你吃完记得叫我。”说完就要出去。
季末拉住他的一只袖子,“一起吃吧,我吃一个包子就成,另一个给你。”
阿峰也不急着甩开他的手,只是从上到下隔着被子将里面的季小幺看了一遍,才道:“我说你怎么从夏天到现在都没怎么长个儿,连吃饭都吃猫食,怪不得!”
季末被他这不阴不阳的语气激怒了,黑着一张脸本来想发作,阿峰已经跑走,顺便还给他关了房门。
季末恨恨的咬着包子,吃一口念叨一句,我很矮吗?我很矮吗?可是我觉得我挺高的啊……
季末一边念叨着一边将两个包子吃完,又将粥和干净了,这才把碗放下,将桌板上的东西放到子小凳子上,拿过账本重新看起来,肚子里热热的,舒服不少,季末觉得自己又想睡觉了。
过了一会,阿峰过来收东西,季末脸上换成讨好的笑,“阿峰,你帮我把小虎叫过来,我有些事情找他。”
阿峰又不乐意了,装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人家小虎真够不容易的,这什么事都给你办了也没见你给人家涨工钱,季小幺,这事你办的不地道。”双手抱胸,努着嘴摇了摇头。
“我们那是发小!那情分深厚啊!岂是你区区小儿可以看得懂的?快去快去!”
阿峰低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发小怎么了?我跟你情分就不深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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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过年之前的两个月里,张富贵手里的事情不管大小一律交给了季末,不过张富贵还算是有良心,没有完全的撂挑子不干,两个月里还出现了两次,一次是给王传灵汇报工作,一次是季小幺病了他来探病。
转眼间这年就到了,在丰州城的祝般若来了消息,说是过年不回来了,罗玉环接到信的时候立马黑了脸,整个祝家因为这个不大不小的消息,低气压足足保持了三天。
罗玉环想儿子,但是儿子似乎不是很想她。
但是大过年的身边也不能没有个小辈跟着,走亲访里的也太不像话了,跟何况是祝家这么要面子的人家。但是祝家老大祝颜回早几年就已经逃婚现在不知去向,小儿子年前又说是学业繁忙抽不出来空子。当前能叫到身边的只剩下二子祝启悟一个。
罗玉环不喜欢这个小辈,但是这个时候也是不能反对。
腊八节一过,祝允兴就派人到西茶洲去通知祝启悟,让他今年过年务必回来。
这边传信的人刚走两天,和顺阴沉了小半月的天气终于开始飘出来雪花,本来是挺喜庆的一件事,谁知道这雪越来越大,等过了三天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从外面回来的人都说,不仅是和顺城,和顺周边的城市这时候都下起来雪,行人在路上几乎是寸步难行,还在回家路上的人都直接卡在了半路。
祝家上下的人都知道,祝启悟回来的这条路怕是也被堵上了。
祝允兴等儿子回来没等到,已经开始到处发脾气,本来不声不响的一个人现在是看什么都能数落出两句,脾气比罗玉环还大出来不少。
年二十九那天,外面的人传来话,说是少爷回来了,现在正在路上往这边赶,大约到明天就能到家。祝允兴一颗心才慢慢的放回肚子里,笑眯眯的回房间给祝家上下准备红包去了。
年三十这一天,整个祝家终于扫去了一年的阴霾,每个角落都是喜气洋洋的,前去迎接祝启悟的人这边已经回来了,说是少爷立马就到。
祝允兴兴致颇高,摆摆手就报信的人下去。罗玉环从一边走过来,看了那小厮一眼,直接走到祝允兴身边,这个时候也不想拂了他的兴致,脸上带着笑意,“这人都到大门口了,老爷还是先回去吧,外面怪冷的。”
祝允兴是上了年纪,也没了其他荒唐的心思,从祝启悟把西茶洲的产业败了之后心思更是都收到了家业上面,罗玉环看他的眼光也稍稍有了改观。
祝允兴听罗玉环这么说还是没动,两只眼睛继续盯着大门外看,“你先回去吧,我再等一会,这人都到大门口了,马上就能回来。”
这边话音刚落,大门口就有人跑过来,“老爷,已经能看见马车了,立马就能到。”
祝允兴一听这话撇下罗玉环就往门口走去。
两人到门口的时候马车恰好停住,正有人掀开门帘子出来。
里面的人身穿一套浅蓝色的长袍,领口带着雪白的狐狸毛,祝允兴脸上的笑容一滞,睁大眼看着来人。
马车上的人从下车开始就一直是低着头的,等到双脚着地之后,先是整理了一下衣摆,随后抬头目光直直的锁在一脸震惊的祝允兴身上。
祝允兴的眉头慢慢的皱起来,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指过去:“孽子!”
祝颜回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缓缓走到他身边,身形一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父亲。”
祝允兴后退一步,“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祝颜回抬头也就是含笑的神情,看着祝允兴眼里平白多了些其他的神色,祝颜回说,“父亲这样可是会伤儿子的心的,儿子怎么说也是冒着大雪从西茶洲一路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