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家小鱼
祝般若坐在大厅里,手边放沏好的茶,屋子里点了三个暖炉,却感觉不到一丝热气,疏影走过去要把门关了。
“别关!”祝般若制止,继续瞪着外面。
“阿峰说季小幺还有过一会才回来。”疏影看着祝般若,心里是对季末是慢慢的愤恨,凭什么要在这里等他?!
“不要紧,再去给我倒杯茶,凉了。”抓般若的声音带着些沙哑,连夜赶路他已经疲惫至极,头有些闷闷的疼,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
疏影端着杯子走开了,过了一会将热茶奉上,低着头道:“还是先把门关了,我替少爷在外面守着。”说着再次退了出去,关上门。
阿峰躲在房间里探头探脑,这少爷回来的也太突然了,连个通信的人都没有,房间虽然天天打扫,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没准备齐全,倒也不用担心仓促,只是看少爷的样子简直就是谁进去就能撕了谁,不不不,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季小幺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不是找四少爷的不痛快吗!
阿峰搓着手想着要不要到外面去找找,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疏影站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他,“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阿峰挠挠头,“要不我去找找小幺,他现在也该回来了,可能是在外面贪玩……”
“不是你的事别跟着瞎掺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冷眼扫过来,逼的阿峰迈出一半的脚步重新收了回去。
珊儿躲在厨房做饭,一边洗菜一边心里直嘀咕,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主子都回来了怎么感觉比没主子的时候还冷清,凑着空闲往大门的方向看了两眼,季小幺怎么还没回来!
疏影站了多长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季小幺的感情只会随着时间的增加慢慢的浓重,终于,季小幺出现在了挽夏园的门口。疏影一声不响的转身进屋,浑身上下冻僵了一般,走路都带着疼,不过这都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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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末站在祝般若对面,“少爷,你回来了。”
祝般若不答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直直的看着,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季末了解不了这眼神的含义,但是他可以感觉出来祝般若现在心情不好,抬头打量了下祝般若的脸色,脸色已经发白,嘴唇发青眼睛发红,看样子就是连夜赶路没休息好的样子。
季末叹口气,“少爷先休息。”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祝般若还是不说话,脖子歪了一下,眼睛看着季末仍旧是一眨不眨,像是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看不透,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看都不解恨。
季末对于这种单方面的交流方式差不多也习惯了,祝般若不说话的话那就只能是他多说两句,“少爷,你脸色不是很好。”
祝般若不说话。
“少爷,你是不是生病了?”
祝般若继续看。
“少爷,茶凉了,要不要换?”
祝般若眨了一下眼。
季末再接再厉,“少爷今天回来,该让人通知一声的。”
祝般若看着季末的眼神不变,“疏影,你先出去。”
疏影眼神在两人身边掠过,低头出去,顺手关了房门。关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季末觉得心就那么一颤,祝般若不跟他说话,他就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半响,祝般若大概也是累了,或许是不想再这么对峙下去了,他叹了一口气对着季末,“季小幺,你到底让我那你如何是好?”一句话说的愁肠百结,千回百转,末了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祝般若眼底的疲惫、忧伤此时都不加掩饰的摆在脸上,双唇微抿着,眼中满是无可奈何。
季末不言不语,垂手而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到现在来说虽还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但是季末自己从来都不是那个站在上风的人,但是祝般若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祝般若,你想要我怎么样?
季末心里悲哀着,能给的给了,不能给的也给了,季末从来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但是他现在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给这个人的。
在祝般若看来,此时的季小幺是面无表情的,就像是之前的无数个场景,但是那时候季末的眼里是有自己的,但是现在空无一物。
祝般若不知道自己下面要做什么,在收到张富贵给他的信之后,三天之内他先是到外公罗青岩那里请示回家,罗青岩原本不依,这过年的时候都不回去,过完年之后还回去干什么?
同时罗玉衡也更好奇张富贵那封信里到底是写了些什么。
“我大哥回来了。”祝般若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么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他看着罗青岩的时候说了这句话,大哥祝颜回重返家门,就算是罗青岩也不清楚状况,祝颜回一向不被这位老人看在眼里,但是又不能忽视,就像是三年前的逃婚事件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三年之后他又回来了。
就算是罗青岩不在意这个人,但到底还是不放心,罗青岩心里是看不起这财大气粗的祝家的,但是理智上更多的是放不下。
祝般若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将罗青岩之前交代给他的事情做好,其中甚至包括到那个姓魏的大人家里喝酒赏梅,第三天下午匆匆往和顺赶。
疏影一路都是沉默的,那封信祝般若看完之后直接给了他,闭上眼就可以回想起张富贵利落的笔记,很简单很直白的两句话,就让祝般若有如此大的动静。
张富贵只写了八个字:祝颜回,归;季小幺,病。
不管这两句话之间有没有因果关系,祝般若都觉得不自在。
祝般若闭着眼睛喝下杯子里最后一口茶,水以凉透,祝般若忽然就清醒了些,前面这个人整个人都是自己的,还在担心什么?
“最近可好?”低回转折,最后却说出来这么一句,祝般若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
“还好,过一会我将赌场、玉器行的账单先给少爷送过来,祝家的账目我也有一部分留了底,不过还没整理出来,少爷着急着要的话今天晚上能做出,明天就可以送过来。”
“小幺……”
“对了,大少爷已经回来了,现在住在锁秋园,夫人前两天生病现在还没好利索,少爷现在先休息晚上去看看夫人,大少爷那边可以明天过去,还有,老爷最近一直都住在商会,少爷抽个时间去看看。”
“小幺……”
“另外,少爷!”季末一口气将公事说完之后,终于放慢了声调,抬眼静静的看着祝般若道:“四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再去丰州?”
季末在心里狠狠的鄙视自己,季小幺,你还可不可以再小心眼一点?!
86、八六章 归去来兮(四)
祝般若总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时间越长在对着季小幺的时候就越来越有一种无力感,原本有满腹的牢骚及其不满,等季小幺说完之后忽然觉得季小幺比自己更可怜!
更让祝般若感觉可悲的是自己对着他的时候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叹口气,决定将季末一连串的话给挡回去,抬眼的时候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听说你前两天病了。”
季小幺低下头:“不是病了,只不过是昏过去一次,是阿峰他们太大惊小怪了。”眼神看往别处,有些事情祝般若没必要知道。
祝般若也不疑有他的点点头,“听说你这段时间都一直跟着大哥,他带你如何?”
“嗯,大少爷刚从外面回来,掩冬园在年前一句被夫人下令给拆了,大少爷住在锁秋园,但是锁秋园有没有多余的人手,大少爷之前熟悉的人也不多,我就跟着过去帮忙了。”季末解释,语速很快发音很流畅,似乎要把这些事情迫不及待说完一般,一抬头就见他正面色沉静的看着自己,季末又觉得自己急躁了。
这是什么感觉?
季末不想承认自己在面对祝般若的时候有些慌乱了,但怎么说都觉得欠妥,做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祝般若听着他的话,依旧是不轻不重的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再去添杯水。”季末上前一步,俯身就要端杯子出门,不料上半身刚弯过去就被祝般若拦腰抱住,祝般若是坐着的,抱的很用力,身体从椅子上倾出来半个,季末愣在原地不敢动了。
祝般若的侧脸贴着季末的腰,“先别走,陪陪我。”
季末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厚,但还是感觉出一股不同寻常的灼热感来,伸出去的手在半空略微的颤抖:“那我叫阿峰把茶端过来。”
“你要是不怕别人看见就叫,我是无所谓。”祝般若的鼻子在季末身上蹭了蹭,他就是有本事将赖皮到极致的话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出来。
季末叹气,不知道该拿这人如何是好,不能打不能骂,不能推也不能就,单单是这个姿势就有一种让他在伏天里晒太阳的感觉,两个人早已有过亲密接触,但季末还不是很适应这种交流方式。
这时祝般若又说话了,“我娘这几个月有没有为难你?”
祝般若嘴角带笑,搂着季末的力气又大了些,季末穿的很厚,但由于本身太瘦这些日子又清减了些,祝般若并不是很费劲,季末被迫往他身边靠过去一些,两个人几乎是紧贴着的。祝般若安心的笑笑:“行,我不问你了,那请你跟我说说你今天跟着我大哥都出门做什么去了。”
季末失笑,“看来少爷这几个月的书没白读,知道用迂回路线了。”
“你季小幺书读得不多不是一直都在走这条道道吗,你能用少爷我就用不得了?”
“这倒不是,小的这是在夸少爷什么时候学会做人了,迂回的另一种意思就是婉转,少爷之前都是喜欢直来直去,要么是直接说,要么是干脆闷着不说,在丰州,发生了很多事?”
季末这时候也不急着挣开,祝般若的处事方式他很了解,如果他现在挣开的话,之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再说,祝般若的心眼其实比他还小。
祝般若见季小幺不反抗,也有得寸进尺的嫌疑,手上一使力,将季末整个抱起来放到腿上,揽着季末的力道也丝毫没放松。祝般若笑笑,“没发生什么事,不过少爷我就是学会这个了,怎么样?”说着在季末侧脸上亲了一下,顺便还舔了舔。
“泡妞?!”季末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控制住,看着祝般若的表情多了几分嫌弃。
这时敲门上想起,是阿峰在外面喊,“少爷,夫人那边来人了,说是请少爷过去一趟。”
祝般若脸上的笑意收起,“知道了,你就说我马上去。”嘴上是这么应着,搂着季末腰的手也不见松开。
季末跟紧掰开他的手从祝般若身上跳下来,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不孝子!”
祝般若也跟着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我从来就没说过自己很孝顺这种话,倒是你,要不要跟我过去。”
季末摆手,“让疏影跟着去,我还有事。”他现在和祝允兴与罗玉环之间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也都在可以的避开对方。
祝般若皱皱眉,也没再多说,临出门的时候喊了声疏影,之后脚步声越来越远。
四少爷祝般若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拜见自己的娘而是找身边的下人谈话,本就是失了礼数,如果这时候身边再带着季小幺,那还真是火上浇油,祝般若加快脚步,心想着只要人好好的,随他去。
罗玉环在房中煮茶,窗户门帘都是封闭的,淡淡的茶香环绕在屋子里久久散不去。祝允兴坐在小桌的另一边,两个人从除夕之夜之后也开始一种莫名其妙的相处模式,在下人眼里,在儿子眼里,都是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但是独处的时候就像是从来不见的陌生人。
祝允兴想找办法补救,但是拉不下来脸;罗玉环是觉得就算是和这种人吵架都是跌了自己的份!不咸不淡,真正的相敬如宾。
两人相对而坐,眼神偶尔相对也都默默避过,祝般若进来之后就看待桌上放着几样精细的小点心,软绵绵白乎乎的,祝般若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季小幺!
祝般若尚且知道这念头实在是不妥,撩起下摆直直的跪下去,“父亲,母亲新年安康,孩儿来迟了。”
罗玉环看着下面跪着的这个人,这是自己的儿子啊,相貌俊美风流举手投足也是半点跳不出来刺来,养育出一个这样的孩儿,对于身为人母的自己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吗?没有。但是自己为什么就是总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又眼不下去呢?
“起来坐。”满心满腹牢骚不得发,叹口气,罗玉环露出一个跳不出破绽的笑。之后又道:“丰州的学业不重吗?怎么挑了这么一个时候回来?”边说边招呼旁边的小侍女上了几盘新鲜的点心过来,儿子这个时候回来想必是知道了祝家这边的消息,也不多问。
祝允兴从暖炉下面端出来一个小小的酒壶,也是笑得和蔼,“喝两杯,权当是陪你爹娘过个晚年。”冲罗玉环举了举,“要不要来一点。”
罗玉环别过眼,“你都说是陪爹娘过晚年了,只有爹没有娘的话你这不是说话不算话吗!”
祝允兴笑嘻嘻的又从下面拿出三个杯盏,上好的白瓷,晶莹剔透,祝般若看了一眼之后又想起了季小幺,连忙别过脸去。
清酒缓缓入杯,房间里除了茶香霎时混合了一种甘凛,比之单纯的酒更醇,比之纯粹的茶更幽。
祝般若转入正题:“我听说大哥回来了,些许年不见了,怪是想念。”祝般若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谈起祝颜回的时候他居然也能想起季小幺!微微皱眉,这个样子可是非常的不对劲啊!
罗玉环和祝允兴听了这话都是一滞,根本据没察觉祝般若的不对劲。
罗玉环首先发威,“他还真是有脸回来,几年前逃婚出去,本就该从族谱上去除,现今回来竟浑然不觉一般。”说着怨恨的看了祝允兴一眼。
祝允兴也是面有难色,“毕竟当时也是我们逼迫于他,原本不言不语的一个孩子,怎么发起脾气来竟是如此不可收拾,现在想起,当年就是一直在隐忍中过日子。”
祝般若只知道祝颜回来回来了,但是这个大哥具体做了什么,自己现在还满是疑问,不解的看向旁边的罗玉环。
罗玉环抿了口酒,“你不知也不奇怪,他连你爹和我都一并瞒在鼓里。年中的时候启悟在西茶洲的生意失败回来了一趟,那是我们都以为是他能力不够,谁知到搬倒他的竟是你大哥!”
祝允兴颇为感叹,“年轻人啊真是不可小觑,这才离家短短几年,就开始往外露爪子了,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
“哼。”罗玉环在一旁明显的不满,“年少轻狂?你倒是让别人家的孩子轻狂一个给我看看,分明就是早有计划,只是引而不发罢了,西茶洲的生意如何你又不是不知,岂是旁人想夺就能夺走想吃就能吃下的?!”
两人一言一语之间,祝般若也了解的差不多,现在得出的结论就是:祝颜回是个人物,比他能忍,比他还狠。只不过祝颜回的隐忍已经到了极致,早早爆发,而他的革命还尚未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