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八先生
原王目光一凛,看向成瑜:“公子瑜,我知你同晏儿往来密切。晏儿向来任性妄为,也该是受些教训,你不必替他顶罪。”
杜晏怒而起身,喝道:“成瑜,我做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做奴仆的来顶罪!”
王后起身,急急行至杜晏身边,一把拉住他:“晏儿,注意你的身份。”
她状似在安抚对方,实则借由衣袖的掩盖,悄悄在他掌心写字。
杜晏身份特殊,母子二人探讨重要之事时,忧心隔墙有耳,常以此法沟通。两人私底下有一套简化过的字符用以传递消息。
杜晏装出气急的模样,偏过头去,实则在辨别王后所写字迹。
“行刑之人,惠夫人,恐败露。”
杜晏眼神一沉,沉默下来。王后的意思是行刑之人乃是惠夫人的人,万一其中出现什么岔子,他乃男子之事就要败露。
他的身份,牵涉的人太多,的确不能在此关头出错。
成瑜见杜晏安静下来,跪下稽首:”此事确是我所为,长公主忧心我受罚,这才不愿辩驳。”
成瑜突然出现顶罪,恰好符合原王心意,他便不再追究,开口道:“如此事当真如你所说,刑罚当由你受之。你乃男子之身,当受杖三十,你可有何辩驳?“
“无。”成瑜应声。
原珏却突然开口道:“父亲,公子瑜乃是成国人,可不适用我原国律法。珏私以为,杖三十可免,不过当街殴打王子,乃是重罪,还是需小惩大诫。“
“有理。”原王点头,“说来听听。”
原珏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绕着成瑜走了一圈,这才开口:“不如,就罚他也打断同一只手,如何?”
杜晏眉头一皱,却又被王后拦了下来,他僵了片刻,终是没有开口。
动手的寺人是行刑老手,下手利落。
只听咔擦一声,成瑜便脸色苍白,闷哼一声,额角顿时冒出冷汗来。
原王也不好明里太过苛待盟国质子,便挥手让医官上前包扎。
一场各怀心思,各有目的的闹剧,就此落幕。
杜晏同成瑜离去之时,回身看了一眼原珏,正对上对方得意的目光。
他突然轻轻勾了勾唇角,无声地说了三个字:“你等着。”
第39章 历史权谋片噩梦
这是头一次,杜晏踏入成瑜在王宫之中所居之地。
长公主自恃身份,自是不会踏入成瑜所居之地。杜晏唯一一次见到成瑜住处之时,还是在他入梦之时。
他没有想到,数年过去,成瑜的屋舍之内,依旧是如同当初那般空空荡荡。除去必要的床榻之外,再无其余多余之物。
杜晏使人把成瑜扶至榻上,道:“这些奴婢竟敢欺辱与你?我平日赐下之物是否被她们私底下变卖?”
成瑜此时神色如常,仿佛断骨之痛不值一提,他温声安抚:“公主赐下之物,我悉数收于库房之中,好生珍藏。”
杜晏又问:“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你为何不放入屋内?”
成瑜答:“公主所赐之物,太过奢华。瑜在原国乃是质子之身,若耽于享乐,恐有一天忘记自己身份。”
杜晏眉头微皱,不知成瑜此时意欲如何。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终有一日要回成国,或者更深一层的意义,他对成国王位的野心?
成瑜乃是心机深沉之人,在原国蛰伏数年,没有一人能辨明这花心浪荡的成国质子乃是野心勃勃之辈。
如今他却突然在自己面前,暴露出野心来,究竟是意欲如何。
此时也不是深究之时,杜晏话头一转,说起方才之事:“方才你为何要护我?”
成瑜却道:“我本就是公主奴仆,忠心护主理所应当。”
杜晏毫不买账,嗤笑一声:“你明知大王畏我外祖,那些惩罚只是口头说说罢了,不过三十鞭,行刑之人皆是老手,只不过表面看来惨烈,实则算不上多严重。”
“即使只是一点痛楚,我也不想你承受。”
“……”
成瑜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在有些暗沉的屋舍之内,显得他那双眼睛愈发深邃。
杜晏却陡然有些心虚起来,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种情况下,杜晏总是会下意识地动机合理化,此时也不例外。他转念一想,现在绿腰已然登场,以成瑜的步步为营算无遗策来说,应当是开始着手准备离开原国之事。
那今日这番讨好之举倒是可以理解,若是不让自己这个长公主对他死心塌地,怎能通过自己拿到吴中尉的手令,得以离开都城。
虽说杜晏并不打算牺牲吴家来送成瑜出城,不过此时配合一二倒也是无妨。
“你好生修养,这些天就无需到我那边去了。如有何需要,可直接差人告知小满。你这伤终是因为而起,我定是要替你出这一口气的。”
留下这句话,杜晏便离开成瑜住处。尚未返回自己宫中,杜晏被王后传唤过去。
他一踏入王后寝殿,两人便前往密室详谈。
杜晏知晓王后乃是询问今日之事,便开门见山道:“阿母,原珏之事,皆在我算计之中,你无需忧心。”
王后看了他一眼,道:“我知你心中向来有成算,只是此番我着实无法知你用意。”
杜晏在母亲面前也不多做隐瞒,坦言道:“眼下大王对吴家忌惮之意愈发深重,我观现下形势,今年四十寿辰之时,大王定会以此为由,诏令外祖回来。”
王后道:“若是如此,吴家危矣。”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杜晏道,“要想外祖名正言顺不被召回,只有边疆生变。”
“如今江国势弱,应当不敢擅动。”
杜晏微微一笑:“如成国撕毁盟约,同江国结盟,倒是同我国有一战之力。届时无需战事,大王也不敢将镇守边疆的外祖召回。”
王后又道:“成王那人贪图享乐,软弱无能,应当不会如此行事。”
“如果,成王之位换人坐了呢?”杜晏道。
王后终于明白杜晏意思:“可成国太子,听闻同他父亲性格相差无几,也是个软弱无能的。”
“我从未想过,要让蠢货即位。”
王后终于明白杜晏意思:“你要送公子瑜回国?他久离故土,在王位之争上恐是难以占得上风。”
“此事我自有计较,阿母无需多虑。”
听闻杜晏这般保证,王后便不再多问,说起眼下之事来。
“送公子瑜离开一事,如操作不当,大王便回以此为借口,发作吴家。”王后叹道,“如有这私放质子罪名在,就算要拥你即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杜晏道:“替罪之人,我早有准备。”
王后也不是蠢人,一点即通:“你是说,惠夫人和公子珏?”
“然也。”杜晏点头,“今日之事一出,他二人一则心中怨毒之意更重,二则日日担忧我会使何手段报复,如同紧绷之弦,只需在恰当的时机略加刺激,便能令他们按我心意行事。“
“恰当的时机?”
“此事还需阿母你相助,才能成事。“
“如何?”王后知晓自己长子心中向来有沟壑,既是对方早有计划,自己配合便是。
“你每年皆须前往阴阳大家祁子处,替国祈福,并请之占星卜筮。”杜晏道,“我记得若王后因故不得前行,可有嫡长女代为前往。”
他挑眉笑了笑:“惠夫人和原珏得知我离开都城,定是要动手,届时乱中生变,成国质子趁机逃脱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王后知晓此事关系甚大,也不多言:“你寻个机会,同你舅舅商量一二,莫要以自身性命为注。”
“晏知晓。”
***
坊间有传闻,长公主飞扬跋扈,因最近名满都城的美人绿腰,生生把成国质子右手打断。
迫于长公主威势,公子瑜只得把绿腰送走,好好一对有情人,就这般被长公主拆散。且不论成瑜送走绿腰之事,在都城中被传出多少个生死绝恋的版本。
杜晏听闻此事,自是心中舒畅。他当然不是因为争风吃醋赢得上风,而是因距离自己脱下裙子时日渐近,自是心生喜意。
杜晏已有数日未见成瑜,听闻此传言之时正在都城一家酒楼之中。
他坐于二楼雅座,听得是兴致勃勃,心中甚至想到成瑜动作倒是挺快,这般符合心意的侍从离开之后,自己或许还会有些不习惯。
一旁的原宁倒是气得俏脸通红,有些口不择言起来:“这些愚民,听风就是雨,竟敢造谣阿姐你在公子瑜心中还及不上那等女乐!”
杜晏笑着拍拍她的手:“你怎知传言不实?我欺辱成瑜近十年,他对我避之不及也是理所当然。”
原宁不服气,开口道:“旁人不知内情,我可知晓。公子瑜对阿姐可是千依百顺的,又怎么会看上女乐。”
“成瑜不过是畏惧我的权势,不得不服从罢了。”
原宁又道:“阿姐,我可是看在眼里,公子瑜只有对着你的时候,眼中才会有些笑意。其余时候,皆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原宁的话,在杜晏心中微微掀起波澜,他知道自己情商不高,对于他人的情感变化或许有些迟钝。
难道真如原宁所说,成瑜那边的态度又出了意外。
想起上个梦境的事情,杜晏心中有些焦躁起来。
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视线落在自己的衣裙之上,想到自己还隐藏着的这个大秘密,才安心些许。
即使成瑜那边对自己有所依恋,那大抵上也是把自己当作女子恋慕。待到自己真实身份曝光,他成为成瑜称霸路上最大敌人,这份情谊定是要烟消云散的。
***
按电影之中时间线算来,绿腰被送至成王身边不久,成王后便动手毒死成王。约莫三月之后,成王崩之事便会传至原国都城。
成瑜的情报网铺遍天下,得知消息自是更要快上几分。
杜晏一心等着成瑜上门,求他送自己出城。他甚至早已计划好,届时该用怎样的言语羞辱对方,让成瑜对自己心生怨恨。
将自己在成瑜心中最后一丝美好的形象全盘毁去,等到计划实施之时,他才会毫无留恋毫无愧疚的离开。
杜晏计划周密,一环扣一环,将所有细节都考虑进去。然而,事情却依旧生出变数。
八月,成王崩。九月,成国使者携讣告入原国都城。
成王崩的消息已是传得原国都城人尽皆知,杜晏也没等来成瑜的求助。
成王已崩,成瑜为何还不来叫我送他出城。
这边杜晏疑虑顿生,焦躁不已,那边成瑜却是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