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无斋主人
四郎只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惨叫,然后整个山寨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看到自己魂魄化成的煞鸡被斩为两截,活尸似乎受到了刺激,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嘴里发出嗷嗷的怪叫声。四郎抵抗得更加吃力。
符咒不管用,又不能以力胜之。四郎脑子飞速转动着:对了!何不以密宗手印来降住它?按理说,龙象伏魔大手印的功效应该不只是练完皮肤变好吧?
活尸的两只手像是钳子一样,四郎的手被它捏得很痛,简直像是要被捏碎一般,向来被饕餮殿下精心呵护的小狐狸却很男人的一点都没哭,也没向站在一边的殿下求助。只是在脑子里一门心思的想对策,要自己解决。
此时打定主意,四郎便果断撤回自己的双手,两手迅速相合,结出一个伏魔印。
面前的障碍一消失,活尸立即伸手往四郎脖子掐去,眼见着眼前的道士马上要被自己掐死,它不由洋洋得意,发出桀桀怪笑。
大概是在危急关头激发了潜能,四郎一气呵成的结好了印,两手泛出琉璃光彩。他微微后退一步,不慌不忙的用左手格挡活尸抓向自己脖子的右手腕,右手以一种形容不出的妙曼姿态朝着活尸头上拍去。
仿佛过了一个甲子那么久,又仿佛只在一个须臾。四郎的掌印落在了活尸头顶。
“杀度。”四郎轻轻说了一句,受功法影响,那张向来亲切带笑的俊脸上也现出一种混杂着悲悯和漠然的奇特表情,很有点宝相庄严的样子。
活尸似乎想要躲开四郎的掌印,然而,它却发现不论自己往哪个方向挪动,都在掌印笼罩的范围内。
“扑”四郎白玉般的手只是轻轻拂过活尸头顶,却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活尸霎时“气绝身亡”,尸体像一根木棍,直直地朝着四郎砸过来,脸上兀自带着最后一刹那,得意又狰狞的表情。
“呼”四郎呼出一口气,刚才和活尸近身肉搏,现在便觉得自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直努力克制,强迫自己只做壁上观的殿下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感觉比自己上场还累,他上前一步,把恶战后有些脱力的小狐狸提溜回来,以免他被回复僵硬状态的吊死鬼砸到。
“这山村真是古怪,才死的人怎么会变成跳尸?”跳尸是由黑僵纳阴吸血而成的。跳尸的行动自然以跳为主,跳步较快而远,力大无穷,怕阳光,不怕人也不怕任何家畜。是民间传说中最常见的僵尸。
按理说,跳尸最快也要百八十年的时间才能养成,而更高一级的飞僵往往是百年以上甚至几百年的老尸。飞尸吸纳精魄数百年之后,就能变幻身形相貌迷惑众人,外形几乎与常人无异,已经脱离尸的范畴,而成为了魔。
说起活尸成魔,四郎忽然想起一个人,就是被水魔寄生的周谦之,他的身体说起来也是一具活尸。因此最忌讳糯米制成的食物。这次的事情,也不知道和他有没有关系?
毕竟,这连云寨似乎处处透着蹊跷。李桂枝统共才死了不到一个月,居然能够变成了跳尸,甚至隐约有了飞僵的雏形。照这个速度,变成飞僵甚至是干魃也不过是短短十几年而已,的确快得诡异了一点。
“连云寨的风水有些古怪,是我游历至今见过的,最适合养尸的地方。”道长从屋檐上纵身跳了下来,手上提着一只血淋淋的怪鸟。
“师傅你回来啦,这就是那半只逃跑的凶煞?”
“是。”道士很淡定的点头。“我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发现那些传说中被李桂枝害死的人,尸体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变异。为了防止寨子里的尸变继续,我原本打算超度这些山民们的魂魄,谁知超度过程中却出了点岔子。于是我便叮嘱其他人暂时先不要将死者入土,恐怕尸体接触土性后化为僵尸作怪。”
四郎猛然间想起寨子口附近那几户人家,还有给他们指路的老婆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有些疑虑的讲给道长听。
苏道长听完脸色微微一变:“那老婆婆一家几口人,在我尚未进寨前就被害了,还是我念经超度的,那天正当我诵经送尸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的尸体全都不见了。难道……”
旁边的殿下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那老婆子不是自己都说了吗?一家四口人都挤在炕里。他们被人填在土炕里养尸呢。”
四郎一回想,果然老婆婆当时好像欲言又止。“叫我们小心一个黑衣服的女人……莫非说的不是李桂枝?”
“李桂枝的确化成了凶煞,但是她的尸体连土都没有入,不可能自动变成活尸。且看着吧,这连云寨里玄机不小。”这么说着,道长把血淋淋的煞鸡惯在了地上。
地上两片血糊糊的肉团蠕动着,很快又拼接在一起,变成一只完整的怪鸟。
第120章 回煞鸡11
李桂枝的尸体脸色泛青僵硬地躺在地上,还保持着双手上举,嘴巴大张,两眼圆睁的状态。
与活尸搏命时没空东想西想,如今看着这具尸体,四郎就觉得背后有些发毛。李桂枝明显是心存怨气,死不瞑目啊。
所谓六道轮回,报应不爽。李桂枝化作煞鬼害了许多人,只怕到了下面,是并没有什么下辈子的。就是有,也很难再托身为人。便是托生为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出身。
这女鬼的确是既可怜又可恨。纵然李桂枝化作厉鬼,其实还是没能复仇成功。看着地上的活尸怨气犹存,死不瞑目的样子,想到她可能的结局,四郎心里也颇为感慨。
当然,感慨归感慨,四郎可没那个闲功夫夫去滥好心。李桂枝虽然是个弱女子,化作凶煞的时候,战斗力实在惊人,连苏夔都差点着了道。这女人若是能狠下心,做的事情往往比男人更绝。
道长刚才和凶煞斗法时伤了心脉,现正在幽幽月色之下闭目运功。殿下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只传信用的纸鹤,他斜倚在墙边,把纸鹤展开浏览。
四郎虽然很无聊,却并不想去打扰自己师傅和在做正经事的殿下。刚才打斗的时候,他托在手里的接牌糕都散落在地上。四郎左右看了看,就蹑手蹑脚走进女尸,想要把掉在地上的托盘捡起来,。
“吃了阴阳接牌糕,便老老实实投胎去吧!”如同个事儿妈一般嘀咕着,四郎蹲下身,捡起地上托盘里唯一一块干净的接牌糕,顺手塞进了李桂枝张开的空嘴里。听说人死后如果嘴里不含点食物,到了阴间就会沦为饿死鬼。
四郎的接牌糕一放进李桂枝的口中,便消失不见,而且原本掉落在地的那小半边煞鸡和提在道士手里的那只煞鸡慢慢合拢之后,从鸡冠子上冒出一股黑气,进入了李桂枝的尸体里。掉在旁边地上的怪鸡随之变为一只普通的雄鸡。
以为这煞鬼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蹲在旁边傻乎乎对着女鬼碎碎念的四郎赶忙跳起来,火烧了尾巴尖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行功的苏夔摸上了自己的竹剑。连正在看信的殿下都抬起头,凝神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三位大人,小女有冤情!”地上的李桂枝并没有跳起来继续攻击,反而像是恢复神智一样,开口说道。
苏道长捉鬼经验丰富,并不信任凶煞口中所谓的冤情,殿下历来不爱掺和凡人的恩恩怨怨。这两个一见地上的活尸并不是要再次暴起发难,便不再关注女尸,各自转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唯独四郎不仅是个闲人,还是个事儿妈,就颇感兴趣地追问:“你有什么冤情?”历来鬼怪奇谈里的女鬼背后不都该有个不得不说的悲惨故事吗?再说了,方才四郎打斗时,脑子里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连云寨里处处透着古怪。
“自从奴家那一日去山里被人罴毁容之后,就缠绵病榻。赵木匠开始对我还好,后来渐渐不耐烦起来。总算他还想在外人面前赚个好名声,多少有我和女儿一口饭吃。只是不久之后,赵木匠认识了花寡妇,我们母女的境况便一日不如一日。赵大力被那个贱人挑唆着卖了女儿,对我也是越来越不耐烦,恨不得我早早死了,再不去碍他们的眼才好。
我却偏偏不如他们的意,入冬后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因为放心不下年幼的女儿,总是梦见她在赵家受苦,就去寻她。结果女儿却不领情。虽然我当时伤心至极,却也没有寻死的念头。我的女儿我最清楚,虽然嘴上说的刻薄,其实还是心疼母亲的。她小小一个人被卖去了赵家,多少不容易?都说母女连心,因此,我虽然伤心,也并不怪她。
那日我离开赵家的别院,只躲在林中哭泣,却被找来的赵木匠拳打脚踢。踢打中,我的头撞到了树上,晕迷过去,然后就被赵木匠活活吊死在树上。赵木匠为了不让我回去找事,还随身携带着一种草药,点燃就能让鬼魂迷失方向。
不知道那草药有什么古怪,我闻过之后,渐渐迷失了心智,心里只想着要报仇。为了找到回寨子的路,我迷迷糊糊的杀了一个感觉很讨厌的人,然后迷惑了他的同伴,将我送回寨子。”
四郎忽然想到寨子口那具被吓死的尸体,问道:“那个伐木人也是你杀的吧?他又没有招惹你,还给你带路,你何必杀他?”
李桂枝微微有些生气地说:“我是贞烈女子,那人好色,寨子口欲行轻薄之事。他自己作死,却也怨我不得。”
四郎又问:“就算任老狗罪有应得,寨子里的其他人总是无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