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色龙章
邵宗严眼皮也不抬,手如闪电般伸出,刁住那人的腕子狠狠甩出去,然后将春凳上的人打横抱起,态度温暖无比地笑道:“尊贵的客户,我是元泱苍华大型网游的客服邵宗严,请原谅我们的救援来迟了一步。”
他的态度好得不能再好,神情真诚得不能再真诚。只可惜配上化妆之后都能被人当成老大爷的脸,这句略带中二气息的煽情表白真的耻度爆棚,就光剩下中二了。
客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嫌弃,立刻又维持住了善良无害的神色,垂下眼睑道:“鸳鸯、鸳鸯什么?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他也许是误会了。我相信徐大哥不会不记我们从小在一起的情份……”
他眼角流下两道泪痕,痴痴地望向“徐大哥”。可惜对方毫不怜惜,站起身来后也是厌恶地避开他的视线,杀气森森的目光逼向邵宗严,冷然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插手管这个闲事?你可知道这贱人他根本就是……”
客户痛心地叫道:“我什么也没做,徐大哥,我和温前辈、燕掌门、张道长之间只是朋友之情,绝没像你想像的那样!”
客服小哥尴尬地咳了一声,提醒两人不要太激动,在他们面前暴露隐私。客户像是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羞涩地说道:“我也不知你们是谁请来的,可是咱们素昧平生,不好这么亲近,还请阁下放开我吧。”
邵道长摇了摇头,左手抱着客户,右手一刀撩上去,逼得那人倒退几步,自己顺势向后滑了几米,后背抵到了墙上。
姓徐的抽出长剑劈面砍了过来,他手中长剑不是凡铁,隐隐有灵气萦绕,劈出的剑风中竟蕴含着修士才有的先天真元灵气。只是那股真元不像他那样精纯澎湃,运用方式也较粗糙。
他的修为上去之后,身体自然能适应灵压高的环境,是以直到这人出手,他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灵气充盈,可供修士产生的世界。
不过眼前这人真元锁于体内,武道痕迹较重,手中的剑也略差,真打起来肯定不如他。邵宗严一眼便判断出了此人的根底,用斩运刀撩断了他的剑后便收了起来,从法宝囊里拿出了许久没用过的铜炉。
不等炉子落地,他便抄起炉脚在空中划了个弧,照着对面的人狠狠落去。那半支已削去灵光的剑被沉重的铜炉磕飞,对面那人也禁不住这仿若巨象身躯撞击的力量,嘭地一声砸到了墙上。
那个阴气沉沉的道士攥着断箭,只站在远处看着,并不上来接战。客户却忽然叫道:“杀了那道士!就是他撺掇徐大哥和我离心的!”
道士身上裹起一道幽寒气息,指了指客户,慢悠悠、阴森森地说道:“我只是因过去许过浑尘教一句承诺,才答应出山帮徐寄尘做一件事。这事还没做成,原主又在眼前,前辈要替明苍岫寻仇该找正主。”
邵道长将信将疑地瞟了他一眼,回头跟客户商量:“要杀你的人是那个徐寄尘,这道士顶多算从犯——他又没真伤了你。我把这两人绑了送官府,让他们当庭认罪可好?”
前几次遇到的客户都是要求不杀人的,忽然遇到一个这么嫉恶如仇以牙还牙的,他竟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客户眉毛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眼又眨出几滴眼泪,垂头叹道:“你们别伤害徐大哥,我只是怕徐大哥被那妖道骗了,他身上阴气森森,不像好人。”
邵道长默默点了点头,趁姓徐的还没爬起来,抡起炉子往后一挥,在厚达尺许的墙上砸出了一个大洞,左手拎起客户扛在肩头,带着人出了那间阴暗诡秘的房间。
门外却是一座庄院,院墙高达三丈,顶上铺满铁棘藜,像是特地造来关押犯人或是做审讯用的。院子里守着一圈似乎同样是走体修之路,功体比徐寄尘差了许多的人。其口鼻中不断吞吐灵机,咽下去的灵气却不能完全存入丹田,自穴窍中点滴漏出,在他们身周裹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淡淡灵光。
见有人闯出来,这群人便不再吐纳,提刀团团围住他们。
徐寄尘跟在他们脚后追了出来,厉声喝斥道:“抓住那两人,把明少家主抢回来——小心不要伤了他!”
客户激动地说道:“徐大哥你果然还是舍不得伤我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定然是顾惜我的,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记着你待我的好……”
那人低哼一声,却像是在手下面前多了几分顾忌似的,只让他们出手对付客服和家属,不许人伤了客户。
那些人竟似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龃龉,十分紧张地举起刀剑逼向他们,口中呼喝着:“放下明大公子,你们逃不出这座别业的!”
邵宗严举炉就砸,那些人兵刃只是凡铁铸造,哪里扛得住几百斤的炉子,当场便被扫飞了几个,剩下的也不敢贴近他。徐寄尘皱皱眉,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铁哨,用力吹了一声,门外便又涌进一批人,手上拿着精铁弩和雪亮的钢刀,弩尖对准了他们三人,只是似乎顾忌人质,不敢真的动手。
邵道长也不想和这么多人干仗,拎着炉脚逼退他们,扛着客户退到墙边,回手一炉砸碎石墙,转身便冲出院外。
外面是一片连绵山野,郁郁苍林,正是邵道长最擅长生存的地方。墙外野草生得比人头还高,叶面上生着倒钩,碰碰就能给人卷下一块肉来。他把药炉塞进法宝囊,肩扛客户,轻轻松松地踏着草尖滑向远方,晏寒江便跟在他后面迤逦而行,轻松得不像是在逃跑,倒像是在郊游一般。
身后大院里,徐寄尘负手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泛上复杂的神色。他的手下凑上来问道:“掌教,咱们要不要去追他们?”
徐寄尘摇了摇头,脸上重又挂上一层严霜,冷然道:“这回既已错过机会,那也就罢了。去把青冥道长请回房,多送些灵壁、元珠……把我那件攒宝定风衣也送过去,好生安抚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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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座别业几百米后,邵道长见无人追来,便撂下客户,跟他解释道:“本该真接把你送到传送阵的,不过我们这边要等一个技术支援,恐怕要请你跟我们一起等几天。你有地方住吗?没有的话咱们先往传送阵那边走,看那里有没有客栈可住。”
客户脸色微变,咬着唇问道:“是谁叫你们来的,我不……记得我明家认得那样的大能。”
邵道长含笑问道:“你不是曾买过我们元泱苍华的客户端?”看着客户毫无波动的双眸,他又按着修仙版玩家常有的抱怨形容了一下:“就是个圆形光团,刚碰到时会显示出游戏界面,让你做一大堆题,做完题之后就没有反应,连球也变成普通玻璃球的?”
客户的手忽然颤了一下,五指紧攥,垂眸答道:“那种东西记不清了,难道你们在上面施了法,碰过它的人出了什么事都能查探到?”
客服小哥连忙替自家游戏辩解:“并非如此,是修仙版玩家有一缕想玩游戏的执念被斩进入游戏,要等通过考试才能回来。”
“回来?”客户忽然提高了声音,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垂下头问道:“你说那缕执念还能回来,怎么回来?你见过他……他还是我吗?”
邵道长笑道:“肯定是,但是太清楚的我也说不出来。我还从没见过修仙版回来的玩家呢,只在卖客户端时听过那些修仙玩家报怨游戏登陆之后玩不了。晏兄你玩过修仙版吗?”
晏寒江忆起青年时代,忍不住沉痛地点了点头:“玩过,我当时刚从五大湖那边学完生物工程回来,撞见了灵乐宗在宗正小世界开的办事处。灵乐宗的唤心曲果然非凡,我一进那座门就糊涂了,等回过神来之后全身的灵石都变成了圆光和游戏,差点连这身皮都扒下来抵给人家。当时我光客户端就买了四枚,战斗、修仙、凡人、旅游四版全都选了,圆光更是不知买了多少……”
后来他就再也没能像在米国那样独霸一湖,靠灵石供养过着奢侈安逸的资本主义生活;只能到处漂泊,在渔业杂志当专栏作家维生,工作好多年才靠贷款买了套90平米的小公寓。
往事不堪回首。晏寒江唏嘘地回忆着那段往事,邵宗严也体贴地不再细问,转而问客户:“来日修仙版那里的技术问题解决了,你自己就知道了。这里也不算安全,咱们先离开吧?”
客户慢慢站了起来,答了一声“好”,拱手道:“我想请两位送我去青湖边上的寄柳山庄,那里是庇护我明家的还丹大能温前辈的别院。”
邵道长掏出地图,请客户标示地址。客户凑过来看这副自带导航的游戏地图,眼中闪过一丝惊叹,旋即又显出几分提防之意,伸出半截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指了指。宽大的袖口垂下来覆住那只手,也盖住了地图,他指了一下就连忙收回手,举步朝着山下走去,身型轻盈,看得出来也是有不弱的修为根底的。只是他走路时零碎动作太多,在草丛中也容易被绊到或扯着衣角,效率不算太高。
邵宗严记准方位,便收了地图追上去扛起客户。客户挣扎着要下去,邵道长却只是客客气气地劝道:“那什么教的追兵未必不会再追上来,你走得太慢,我来速度会快一点。”
他如今其实也能飞了,只是速度还不够快,也承受不住对流层上方的气流,贴着地面滑走反而更方便。千数米的一座高山,又陡峭得连猿猴也无处抓挠,搁在从前恐怕要走上三五天,可现在却只要轻身一跳,借着风力向下滑行,便像飞鸟一样轻捷地滑到山下。
短短两个小时后,他们三人已落到山脚下,刷着这位客户的脸在当地马行租了一辆四驾龙马车,朝着北方驶去。
这种龙马头生独角,身上镶着龙鳞一样的花纹,奔跑起来四蹄攥空,比小汽车开起来还要快。这辆车子也是当作法器炼成的,结实厚重,跑起来却轻盈而平稳。邵道长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天天坐地铁出去给人算命的日子,又正对着客户那张脸,忍不住发挥并不专业的技能给他相了一下。
自从见面以来,这位客户始终是一副低眉顺眼惹人怜惜的神情,但他的脸庞却并不太柔软,而是有种雕塑般线条凌利的感觉,双眉开阔、眼形锐利,做出这样的神情时既让人怜惜,又隐隐有一丝违合感。
心里长年堆着愁绪的人怎么会有那样一双朗阔的眉眼?还是说他跟那个姓徐的之间的感情纠纷把这个人都扭转了?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哪。
第87章 第七次救援
坐车东行数日后,远处田野间便铺展开一座翠色湖泊,水面凝如妆镜,遥接到天边。湖上笼着淡淡的雾霭,近岸处莲叶田田、芰荷初绽,鸿鹄、鸬鹚、仙鹤等水鸟成群在湖边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