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彻夜流香
晚上他坐在台灯下看了一会儿书,伸手把角落里的肉球拖了过来,叹了口气,拿出新买的花盆小心地将肉球挪到花盆里,等里面的泥倒空了,晃荡从里掉下来一个盖子,然后是一截手指套。
季景天连忙丢开手里的易拉罐,解开手指套的结,翻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
你是我这一世最大的惊喜,谢谢。
季景天看着纸条良久才轻笑了一声,喃喃地道:“才多大,就说一世,你到底是真认为我是你这一世最大的惊喜,还是希望我去做你这一世最大的惊喜……”
傅听夏是学校实验室双轴转,他的到来在实验室里的确引起过一点涟漪,但也只是一点涟漪罢了,医学院的实验室里绝大部分人都出自名门,摊开履历个个耀眼无比,几乎人人都曾被人称为天才。
他们来到这里,第一学会的就是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然后明白要想胜出,靠得不是天资,加倍努力才是唯一的武器。
所以所有的人都在夜以继日的努力,傅听夏也是如此,过着远比国内更枯燥的生活,脑子里充满了各式数据,每天睡四到六个小时,唯一的群体交流就是周二的课题进展汇报。
傅听夏每天在台历本上打个叉,然后在心里想道,又过去一天了,季景天,你在做什么?
圣诞节是实验室里唯一能感受到节日气氛的日子,虽然仍然会有近半数以上的人还在煞风景的做实验,但不少人还是选择出去轻松一下。
傅听夏也出去逛了个街,买了点吃的,然后沿着街道向着自己的公寓走去。
季景天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朝着这边走来,当傅听夏走近的时候,他连忙躲在树后面,隔了一会儿,他探出头去,见傅听夏没有进屋,却在仰头看天。
天上有雪正慢慢地飘下,傅听夏心想,季景天,下雪了,可不可以算一年过去了。
他在看雪,季景天在看他。
每一个月,方海的信总会准时到,厚厚的一叠,有剪报,有信。
时间跨入了九零年,好像一张黑白照,突然就多了颜色,尽管妆化得还很土,但莫名地就会感到生活的韵律开始有了跳跃的活泼感。
九二年,许一夫与季景天做了国内首例左心室减容术,这个手术是由巴西著名心外医师巴迪斯达在1984年创造,将心脏上坏死的心肌切除,再将心脏缝合,这个手术因为其难度过高,因此在十年之后才被人逐渐开始熟知。
左心室减容术使得晚期心脏病在除心脏移植以外多了一项可选项,因此在乡下的时候傅听夏不知道跟许一夫多少次讨论过它。
可是真正跟许一夫一起做这个手术的人却是季景天,季景天也因为这场手术而开始声名鹊起,九三年他又与许一夫成功完成了两例心脏移植,从九四年开始季景天开始独立主刀一些难度较高的心脏手术。
傅听夏将报纸上的照片放近一点,放远一点,换着角度看,可惜报纸拍得很模糊,而且大部分时间季景天都穿着手术服,甚至戴着口罩,他没法把季景天看得很清楚。
“傅博士。”助手进来敲了敲门,然后抱着箱子进来道:“你订得书籍到了。”
“谢谢,放下吧。”傅听夏笑道。
助手好奇地道:“傅医师,你总是订那么多心外的资料书籍干什么。”
“给朋友订的。”傅听夏拿起书看了看。
助手小声道:“傅博士,你真得要离开啊,教授不是给你开了很好的条件了吗?你们国内哪有这里的科研条件好?”
傅听夏笑道:“我不喜欢做科研,就喜欢……当个医师。”
助手有些遗憾,道:“那只能祝您一路顺风了。”
傅听夏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我要回去了,季景天……”
季景天走进了手术室,护士走过去给他穿上手术服,戴上手套,他走过去冷淡地说了一句:“开始吧。”
这三个字好像冰珠子,让整台手术组的人好像都冻得精神一振。
隔着玻璃窗,一众人问周顾道:“这个病人是慢性肺血栓吧?”
“是的,是被其它的医院误诊以后延误而至,在我们院查出之后,立即决定给他施以手术。”
慢性肺血栓必需在心脏停跳的状态下,将动脉切开,将里面栓取走,内膜剥离,一切都必需在二十分钟之内完成,否则就会造成脑损伤,因此是一种失败率很高的高难度手术。
众人看着季景天流畅果断划开胸正骨的手势点了点头,道:“这个手术组听说都很年轻啊。”
周顾指了一下季景天道:“主刀医师是我们许教授的弟子季景天,大家都知道了,他的第一助手是许愿轻,曾在仁安医院被排为年轻心外医师中的第一把金刀,麻醉师是从美和转过来的窦奔,他的记忆与计算能力很强,曾经做过预演同时展开十台手术,麻醉用量不出丝毫差错。”
有人笑了,道:“知道了,他挺出名的,被人称作史上最无聊的麻醉师。”
周顾笑了笑:“他是个很有优秀的麻醉师。”,然后他指了指其他的人道:“体外循环师,器械护士,都是我们院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平均的年龄不超过三十岁。”
旁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叹道:“那意味着他们至少还有十五年的黄金期。”
周顾旁边的人拍了拍周顾的肩道:“几年以前谁能想到,几年以后,美和跟仁安的人会往燕津跑呢。”
周顾笑道:“那当然是石部长领导的好啊。”
“停跳开始了。”有人道。
大家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手术上,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是许一夫。
手术室里的季景天手稳定而快速,不到十分钟就建立了剥离面,成功地将动脉剥离,时间一分一分地在流速,当季景天在第十七分钟将血栓剥离的时候,众人都松了口气。
旁边的许愿轻娴熟地接过了缝合的工作,周顾满面堆笑地转过脸来问许一夫道:“怎么样,教授?”
许一夫道:“还过得去吧。”,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许教授这也太严厉了吧。”
“不严厉怎么行呢,鲁教授可是有个弟子wcc的会议上发表了十分钟的报告呢。”
有人笑道:“说起来,傅听夏那还是鲁教授从许教授手里抢过去的吧。”
“听说傅听夏也快回燕津了吧。”
周顾笑容满面地道:“他下周就到了。”
第66章 missyou
“听夏!”方海在接机处摇了手。
傅听夏转了个身朝着他走去,方海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小子长帅了嘛!”
“我一向都很帅啊。”傅听夏笑道。
方海哈哈大笑:“说得是。”
提过行礼,方海帮着傅听夏把行礼放到车后厢问:“里面都是些什么,这么重。”
“书。”
“你不是每年都寄很多书回来,害得鲁教授一直都担心你的奖学金够不够用。”
“还行。我开销小。”
“你幸亏咬死了没让周院长他们来接,你不知道院长制了一条很长的横副!”方海坐在车上扬了一下手势,“欢迎归国著名心脏学医学博士傅听夏光临燕津指导。”
“那横幅呢?”傅听夏连忙问。
“机场没挂成,挂医院门口了。”方海失笑道。
傅听夏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方海咳嗽了一下问道:“季景天现在也在燕津呢,你师傅许一夫现在也在燕津。”
“我知道。”傅听夏拉过保险带。
“季景天没看出来他跟医院的谁关系亲密,可是像他这样的人保不准外面已经有了,就像当年要不是你们闹掰了,我跟你这等关系都不知道你跟他是那等关系?”
傅听夏微微低了一下头然后看着窗外道:“只要是他自己的选择就好。”
“那你打算跟他怎么相处,现在又在一个医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想找个机会先跟他谈谈。”
方海点头道:“说得是,你们都分开五年了,又要从普通朋友开始了。”
傅听夏心想,他就没跟季景天做过普通朋友,直接从情人的二档开始的。
“不过我在燕津一年算是见识了季景天的脾气了,那跟许教授简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不知道当年你怎么受得了。你要是想跟他讲和,最好有思想准备。”
“我知道,不过他的脾气是不太好,其实也不太坏。”
方海看了他一眼道:“我基本不看好你能把他约出去,不过我替你观察过了,我们院一共有四个人有私家汽车,早上八点是周院长,然后是鲁教授,八点半是许愿轻跟窦奔他们坐一辆车一起来的,最后一个八点三刻左右,那辆车就是季景天。到时,我们院的职工停车场静悄悄的,会只有你们两个。”
傅听夏有点感动地道:“谢谢你了,方海。”
“有什么好谢的,当初我问你跟季景天关系的时候,你也没隐瞒就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你知道我虽然卖了你这么多秘密,但不会真得做伤害朋友的事情。那我不要表现地像个真正的朋友吗?”
傅听夏轻笑了一下,两人在四合院的门口停了下来,方海道:“房间已经替你收拾过了,咱们心内的人一起过来打扫的,鲁教授还替你换了新的床褥。”
“教授他们还好吗?”
“燕津最好过的人就要属他了,连周院长也比不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搭上宏天医疗,他参股的那个厂子外包了人家好多活,发财发得都成款爷了。每周末都请我们全科室去吃烤全羊,雷打不动。”方海笑道,“把其它科室的人羡慕得只恨不得倒退回几年前,投在我们心内的门下。”
傅听夏笑着打开了四合院的门,发现院内好多地方都被修缮过了,尤其是树下那个石桌,已经整治一新,不禁道:“你们也太客气了,连房子都给我修好了,这些等我回弄就好了。”
“没有啊,我们来的时候就修好,可能是许教授他们弄的吧。”方海说着就帮傅听夏把东西拎进了房子。
方海可能想到傅听夏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会有些疲惫,所以很快就走了,但其实傅听夏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他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那些画面,季景天压着他,乌黑的湿发搭在他饱满的额头,水珠沿着他挺直鼻梁滑下,滴落到在傅听夏的脖颈处。
“我爱你,听夏。”他看着他的双眼说道。
傅听夏翻了个身,将头埋在枕头里,新棉絮有股阳光的味道,有那么一二分类似季景天身上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傅听夏很早就起来了,在燕津医院门外等到了八点半之后,才快步绕进了停车场。
他等了大约有一刻钟,果然有一辆车子开进来了,速度很快,傅听夏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像奔驰的汽车一样越跳越快。
车门打开了,季景天从车上下来了,黑色的便装西服,白色的衬衣,衬着乌黑的短发与挺直的双眉,眉清目正,他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变得更加轮廓分明,完完全全跟傅听夏的记忆重合了。
他手里拿着咖啡杯,朝着傅听夏走来。
傅听夏觉得自己心跳得他都能听得见声音,他打好了很多腹稿,竟然在这一刻一句也派不上用场。
“景天,我……”
季景天跟没看见他似的,快步从他身边经过,只在心里想:“你又长高了,听夏。”
傅听夏连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季景天已经从他身边走过了,傅听夏低了一会儿头,才轻地道:“我回来了。”
他慢慢转回医院前厅,方海已经在那里探头探脑,看见他过来,连忙凑过来小声道:“看见季景天了?”
傅听夏点了点头,方海轻声道:“这么快……那就是他没搭理你喽,那怎么办?”
“等他气消一点,再找机会吧。”
他们没能说多少话,就有人迎出来了,周顾一马当先握住了傅听夏的手道:“听夏,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傅听夏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不都是跟你商量好的吗,他转眼便看见了旁边的记者镁光灯闪了闪也就了然了。
他就算心情不愉快也不得不挤出愉快的笑容,好在周顾多少还是有点了解傅听夏,没真搞个什么红毯记者招待会什么的,只是弄了全院的茶话会,显得即亲密又重视,还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一把燕津融洽的工作环境,与人文的领导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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