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己
现实世界的孟眠冬就是在吃了他做的三明治之后,才跳楼自杀的。
这个世界的孟眠冬还对他说过:“如果我被钟嘉玉杀死了,麻烦你帮我收尸。”
他霎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不准吃三明治!”
孟眠冬没有看见过闻燃这副几近癫狂的模样,愕然不已,但他心中却奇怪地没有丝毫的惧意。
他主动吻了一下闻燃的唇瓣,才问道:“闻燃,你怎么了?”
“我没事。”闻燃过了片刻才冷静下来,“对不起,吃别的好么?”
孟眠冬点头道:“好,那就不吃三明治了。”
闻燃起床,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彻底地冷静下来。
孟眠冬的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远远没有痊愈,难以出门,但他又比孟眠冬好上多少呢?
昨晚,孟眠冬答应和他交往了,他已经成功了一半了,但他却更加恐惧失去。
或许出了门,受到外界刺激的孟眠冬又会变成那个对他充满防备的孟眠冬。
他洗了脸,刷了牙后,站在水槽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发怔。
他的脸色不算好,但孟眠冬的脸色更不好。
他和孟眠冬什么时候才能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他叹了一口气,便将冰箱里的奶黄包、豆沙包、叉烧包各拿了五个出来,放上蒸锅蒸了,又煮了一锅的牛奶。
等奶黄包、豆沙包、叉烧包都熟了,他想去叫孟眠冬,却看见孟眠冬穿着睡衣坐在了餐桌前。
他将奶黄包、豆沙包、叉烧包都盛在了盘子里,端了出去,又将牛奶倒在了玻璃杯里。
他拿起两个玻璃杯,一杯放在孟眠冬面前,一杯放在自己面前,而后柔声道:“刚才吓到你了吧?对不起。”
孟眠冬否认道:“你刚才没有吓到我,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他又笑道:“但人都是有情绪的吧?你待我太过温柔了,反而显得不真实。”
闻燃忽然觉得眼前的孟眠冬是个正常人,而他才是那个精神病患者。
他镇定着心神,笑着道:“眠冬,吃早饭吧。”
孟眠冬没有去吃,而是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准我吃三明治么?”
闻燃避重就轻地道:“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死了,他死之前,吃的就是三明治。”
那个人或许是闻燃之前所喜欢的人吧?
孟眠冬想要质问闻燃,却又怕真的得到这个答案。
因而,他没有再出声,而是吃起了热气腾腾的奶黄包。
等他们都吃完早饭了,由孟眠冬来收拾。
闻燃依旧坐在餐桌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他打开通讯录,点开了邹星河的电话号码,却没有立即按下拨打键。
这个拨打键按下去,孟眠冬会发生什么?孟眠冬真的能好起来,而不是恶化么?如果孟眠冬将邹星河也看成钟嘉玉了该怎么办?
他胡思乱想着,最终还是拨打了邹星河的电话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许久,邹星河才接起来:“抱歉,我现在有点忙。”
闻燃回道:“没关系,请问你明天有空么?能见一见眠冬么?”
邹星河歉然地道:“我明天有急事要做,后天可以么?”
闻燃庆幸地道:“当然可以。”
是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听到“后天”两个字时是庆幸的。
不是明天,而是后天,这真是太好了。
他和孟眠冬一样都在逃避。
但后天却来得飞快。
他和邹星河约定的时间是上午的九点三十分,地点是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上午的九点钟,他和孟眠冬收拾妥当,便一起出了门去。
本来由于路程太短是不需要开车的,但闻燃害怕孟眠冬又看见很多很多的钟嘉玉,还是选择了开车。
一上车,他便对孟眠冬道:“眠冬,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不要看别的地方。”
孟眠冬知道闻燃为什么这么说,立刻答应了:“好。”
车子启动后,越过了无数的行人和车辆,他没有往外看,始终看着闻燃。
等到车子停稳了,下车后,他的视线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了钟嘉玉。
钟嘉玉穿着咖啡馆服务生的衣服,一脸笑意地对着他们道:“欢迎光临。”
闻燃觉察到孟眠冬的异样,顺着孟眠冬的视线看了过去,那是一个年轻的服务生,当然不可能是死去已久的钟嘉玉。
孟眠冬牵住了闻燃的手,自我催眠道:有闻燃在身边,钟嘉玉一定没有办法伤害我的。
闻燃心口生疼,用力地回握住了孟眠冬的手。
他们找了最为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了,孟眠冬眼中的钟嘉玉拿来了菜单,又在一边等待他们点单。
闻燃低声道:“眠冬,他不是钟嘉玉。”
孟眠冬也低声地回道:“他就是钟嘉玉,闻燃,你不要骗我。”
闻燃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孟眠冬可能根本等不到邹星河来,便崩溃了。
他打了电话给邹星河,改了地址,又将自己家的地址发给了邹星河。
这家咖啡馆其实是邹星河定的,他当时没有反对是抱着侥幸心理的——也许孟眠冬不会再将路人看成钟嘉玉。
他带着孟眠冬回了家去,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家里的空气有些沉闷。
他打开了窗,想要通风,风吹过来,空气才流动了起来。
孟眠冬黏在闻燃身边,如同一条小尾巴一般。
闻燃却陡然意识到他家位于九楼,而且窗上没有装防盗窗,也就是说假如孟眠冬想要自杀,能轻易地通过窗户。
他又猛然将窗户关上了,引得孟眠冬发问道:“怎么了?”
“没事。”闻燃没有办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家的门被敲响了,他马上去开了门。
他曾经去过钟嘉玉家,也看过他们当时的毕业合照,所以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邹星河,便客气地道:“请进来吧。”
但邹星河一进来,孟眠冬却是厉声道:“你不是邹星河,你是钟嘉玉!”
邹星河吃惊地瞧了一眼孟眠冬,又问闻燃:“眠冬出什么事了?”
闻燃轻声道:“眠冬患上了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他认为钟嘉玉被他抢走了研究生保送资格,而要向他复仇,他还认为钟嘉玉为了接近他,伪装成了别人,而你现在在他眼中就是钟嘉玉。”
他心中失望不已,原本他以为邹星河能证明钟嘉玉已经过世了,但却出现了最糟糕的情况。
邹星河听闻燃这么说着,不敢置信,但孟眠冬的表现却的确如同闻燃所说的一般。
孟眠冬害怕着向他走来的钟嘉玉,慌忙躲到了闻燃背后,道:“钟嘉玉伪装成了邹星河,我不会认错的,闻燃,你快让他走。”
闻燃伸手将孟眠冬拥在怀中,安慰道:“别害怕,他真的不是钟嘉玉,他是邹星河。”
邹星河奇怪地道:“眠冬,你忘记了么?嘉玉早在两个多月前就过世了,你当时也去参加了他的葬礼,你为什么会认为嘉玉还活着?”
孟眠冬当然不会相信:“你就是钟嘉玉,你现在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只要我放松警惕,你就会动手杀了我!”
闻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得不对邹星河道:“抱歉,让你白跑了一趟,请你现在就离开吧,眠冬经不起刺激。”
邹星河却没有走,而是问道:“眠冬为什么会发病?”
闻燃没来得及回答,孟眠冬却从闻燃怀中挣了出去,缩在了墙角,并指着闻燃道:“你和钟嘉玉是一伙的!”
孟眠冬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充满了防备,同之前一模一样。
闻燃浑身骤冷,催促邹星河:“你快点走吧。”
邹星河叹了口气,便出去了,在走出门后,他看了眼孟眠冬道:“眠冬,嘉玉真的已经死了。”
孟眠冬反驳道:“钟嘉玉没有死,你就是钟嘉玉!”
邹星河无奈至极,阖上了门,下了楼去。
被留下的闻燃同孟眠冬僵持着,闻燃进一步,孟眠冬便退一步。
闻燃不得不站在原地道:“眠冬,别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孟眠冬颤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找钟嘉玉来?”
闻燃解释道:“我没有找钟嘉玉来,他真的是邹星河。”
孟眠冬不断地重复道:他不是邹星河!他不是邹星河!他不是邹星河……你是骗子,你根本不可信。”
他已经开始相信闻燃了,他也喜欢上了闻燃,他甚至想要同闻燃上床,但闻燃却辜负了他。
他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他必须马上离开,离开闻燃,离得远远的。
他拔腿狂奔,打开门,冲回了自己家。
闻燃看着敞开的门,看着没有孟眠冬的房间,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去联系邹星河,但一切都没有早知道。
他已经失去了他的眠冬,他还能挽回么?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是想要治愈孟眠冬,才找来了邹星河。
但从孟眠冬的角度来看,他则是同钟嘉玉勾结在了一起,想要谋害孟眠冬。
地面很凉,但远远及不上他的身体凉。
他错觉得整副身体内的血液已然凝固了,即将刺穿血管。
须臾,他登地站起身来,向着外面走去。
孟眠冬家的门已经阖得严严实实了,他敲了敲门,孟眠冬没有些许回音。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现在的身份是钟嘉玉的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