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己
闻燃沉思良久,再也按捺不住,上了楼去。
他叩了叩门,又拨通了孟眠冬的电话号码。
过了一会儿,电话被接了起来,那头的孟眠冬哑声道:“闻先生……”
闻燃故作镇定地道:“我在门口,我可以进去么?”
孟眠冬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家,我仅仅是借住在这儿的。”
孟眠冬的回复让闻燃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半晌,电磁波又送来了孟眠冬略微颤抖的嗓音:“进来。”
闻燃犹豫须臾,到底还是开门进去了。
门一开,他看见孟眠冬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朝着他笑道:“闻先生,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这四个字从唇齿中吐出来,牵扯出了难以估量的酸涩,闻燃站在门口,不敢再靠近,柔声道,“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孟眠冬矢口拒绝:“我不要去医院。”
闻燃欣慰于孟眠冬能坚定地拒绝了,但又心疼孟眠冬不爱惜身体。
他望住了孟眠冬,重复道:“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为什么闻燃分明已经讨厌自己了,连靠近不愿意靠近了,还要来关心自己?
孟眠冬登时委屈地哭了出来,为了不让闻燃发现,他侧过了头去。
今天是阴天,洒入客厅的光线不足以使闻燃窥见孟眠冬在流泪。
闻燃苦思着该怎么办才好?最终却认识到自己束手无策。
他舍不得强迫孟眠冬,只能同孟眠冬僵持着。
僵持了一阵子,刘阿姨忽而从厨房探出头来,问道:“闻先生,你要留下来吃午饭么?”
“谢谢,不用了,我这就走了,你帮我照顾好眠冬。”闻燃最终决定先行离开。
他刚转过身,竟然有一声巨响在耳侧炸了开来,紧接着,他听见了孟眠冬的哀求声:“别走……”
这次让闻燃走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闻燃。
孟眠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慕,本能地想要去追闻燃,没想到,竟是一不小心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闻燃见状,呼吸停滞,大步走到孟眠冬身边,将孟眠冬抱回沙发上,又后退了几步,才道:“疼么?”
“不疼。”孟眠冬擦了擦眼泪,继而凝视着闻燃,大着胆子道,“闻先生,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闻燃试着走近了些,下一瞬,孟眠冬居然伸手圈住了他的腰身,并讨好地蹭了蹭他的心口,道:“不要丢下我。”
“好,我不丢下你。”眼前的孟眠冬依然在发抖,闻燃不清楚孟眠冬对于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不敢贸然碰触孟眠冬,任由孟眠冬抱着,问道:“为什么要哭?”
孟眠冬坦白地道:“因为我以为你讨厌我了。”
“我永远不会讨厌你。”闻燃抽了纸巾来,递给孟眠冬,“所以不要再哭了。”
“嗯。”孟眠冬接过纸巾,却哭得越发凶了,随即放声大哭。
他在哭泣中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卑鄙地在用哭泣博取闻燃的同情,不然,闻燃走了怎么办?
他听见闻燃在哄他,但却止不住眼泪。
如果他一直哭下去,闻燃会一直耐心地哄下去么?
过了许久,他才以红通通的双眼仰望着闻燃道:“你现在讨厌我了么?”
闻燃温柔地道:“不讨厌,我说过了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谢谢你。”孟眠冬得寸进尺地道,“你抱我去洗脸好么?”
闻燃方要将孟眠冬抱到旁边的轮椅上,孟眠冬却是道:“我不要坐轮椅,你抱我过去。”
闻燃怔了怔,将孟眠冬打横抱起后,孟眠冬立刻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他将孟眠冬抱到洗漱台前,扶住孟眠冬的腰身,好让孟眠冬洗脸。
孟眠冬洗过脸,听到闻燃问道:“你为什么这几天要暴饮暴食?明明吃完会吐。”
孟眠冬理所应当地道:“因为你会希望我多吃一些。”
说完,他在心里暗暗地补充道:其实更重要的是卑鄙的我想引起你的注意。
第20章 迎合型人格障碍·chapter19
闻燃严肃地道:“我并不希望你吃到吐。”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暴饮暴食了。”孟眠冬乖巧地道,“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本来就没有责怪你。”闻燃突然觉得孟眠冬的嗓音绵绵软软的,含着饮泣过后的沙哑,不像是想向他求得原谅,而像是在撒娇。
是错觉么?
未待他想明白,孟眠冬发现自己的涕泪有些许沾染上了闻燃心口的西装以及衬衫上了,一边慌忙拿了自己洗脸的毛巾沾湿了来擦,一边拼命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闻先生,你不要讨厌我……”
闻燃按住孟眠冬的手,又猛然松开,继而摇头道:“我不讨厌你,不要紧的,沾上了一点点而已。”
“可是……可是……很脏……”就像那天晚上被自己弄脏的内裤一样很脏。
孟眠冬不肯停手,将所有的涕泪擦拭干净,才将毛巾一扔。
闻燃穿着的衬衫被润湿后,几近透明,从中能窥见一点点的肌肤的纹理。
孟眠冬登时心如擂鼓,想要偏过头去,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又勾住了闻燃的脖颈,软声道:“抱我出去吧。”
闻燃将孟眠冬抱到了沙发上,刚要去给陈溧打个电话,陡然脚步一滞,却原来是西装下摆被揪住了。
孟眠冬一手抱着一只棕熊抱枕,一手揪住了闻燃的西装下摆,从抱枕后面露出一双哭得通红的双眼来:“不要走。”
“我不走,我只是想打个电话。”闻燃索性坐了下来,拨通陈溧的电话:“今天下午的会议取消,叮嘱你盯紧的事,倘若有进展,你记得随时向我汇报。”
闻燃挂断了电话,苦笑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四七、五七都要让陈溧陪么?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脸上的苦笑随即转作了郑重,他望着孟眠冬道:“强吻了你,我很抱歉,当时你很害怕吧?”
“其实……”孟眠冬欲言又止,他当时确实很害怕,但并不是抗拒闻燃的吻,而是本能地害怕与人发生亲密接触。
闻燃的唇瓣一覆上他的唇瓣,便撤去了,然后,闻燃向他道了歉,再然后,闻燃说要让陈溧陪他去复诊,末了,闻燃将他遗弃了,他孤零零地被留在了房间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所以,闻燃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吻了他?
“我……”孟眠冬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我不该提及的,别怕。”闻燃说着,站起身来,想要坐得离孟眠冬远一些。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孟眠冬居然胡乱地扯住了他的领带,而后吻上了他的唇瓣。
他满脸错愕地任由孟眠冬亲吻,孟眠冬得不到闻燃的回应,便失望地退却了。
孟眠冬习惯性地以齿尖碾了下那个堪堪长好的破口,尽管整个人颤抖得好似要把骨架散了去,低垂着头,但他依然执意要从闻燃那问出答案来:“你上次吻了我,但马上就松开了我,是嫌弃我吻技不好,还是嫌弃我这个人?”
闻燃是他的初恋,即便是失恋,他都希望能得到闻燃明确的答案。
闻燃更为错愕了,由孟眠冬这一席话判断,难道孟眠冬喜欢着自己?
听不见闻燃的回答,孟眠冬急切地道:“如果你是嫌弃我吻技不好,我会好好练习的……虽然……虽然我不想同别人接吻……但我自己一个人也会好好练习的……”
自己一个人怎么练习吻技?
“我和你一起练习吧。”闻燃挑起了孟眠冬的下颌,并将孟眠冬揽到怀中,覆下了唇去。
孟眠冬依旧在颤抖,让闻燃顿觉孟眠冬是被自己欺负了,但孟眠冬的双手却抱住了自己的腰身不放。
闻燃以舌尖轻轻地试探性地扫过孟眠冬的唇缝,那唇缝无一丝松懈,同时怀中的孟眠冬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实在不忍心,转而吻了吻孟眠冬的眉心,便作罢了。
孟眠冬睁开双眼来,道:“因为辛叔叔的缘故,我很害怕与人亲近,而不是不想和你接吻,你可以命令我,这样我就会松开唇齿了。”
闻言,闻燃又心疼又吃惊,孟眠冬竟然让自己利用他的迎合型人格障碍来接吻。
“没关系。”孟眠冬微笑着道,“没关系的,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的。”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便是治愈孟眠冬的迎合型人格障碍,又怎么能反过来加以利用?
孟眠冬毫不在意,甚至微笑着说出来,令闻燃心疼得无以复加。
闻燃以手指梳理着孟眠冬微长的头发,柔声道:“我们慢慢来,我会让你习惯我的亲近的。”
“嗯。”孟眠冬用侧颊蹭了蹭闻燃的掌心,“我希望有一天能好好地和你接吻。”再和你上床。
闻燃掌心灼热,而后忐忑地确认道:“你喜欢我么?”
孟眠冬害羞地点头道:“闻先……闻燃,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闻燃轻柔地吻着孟眠冬红肿的眼帘道,“眠冬,我们来谈恋爱吧。”
孟眠冬激动地抱紧了闻燃的腰身,眉开眼笑地道:“我想和你谈恋爱,但我没有谈过恋爱,你会不会嫌弃我什么都不懂?”
在现实世界中,闻燃的初恋对象就是孟眠冬,孟眠冬亦然,所以,现在孟眠冬是要二度与他初恋了么?
“那我就是你的初恋了,我开心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嫌弃你?”闻燃眉眼含笑,又听见孟眠冬怯生生地道:“其实之前那个吻是我的初吻。”
闻燃当然知道那个吻是孟眠冬的初吻,但由孟眠冬亲口说来,听着更为让他欢喜,忍不住在孟眠冬唇上啄吻了一下。
孟眠冬登时红了脸,他一向只会按别人的要求行事,以乞求别人的认同,而不会展现出自己真实的内心,极少像今天这样,向另一个人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
这大抵是出自迎合型人格障碍,那时被闻燃丢弃在房间中,他曾迷茫过闻燃为什么愿意带他回家,但现在一细想是出于这个病症吧?因为当时他的母亲过世,他又当着闻燃的面被哥哥欺负了,从而引发了闻燃的同情心。
所以,他应该感谢迎合型人格障碍么?
可是,闻燃这段时间来,一直在鼓励他,引导他认识自己存在的价值,而不是凡事只要对方大声地命令便要遵从。
所以,他应该努力地治愈迎合型人格障碍才对吧?为了闻燃,也为了自己。
思及此,他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你愿意带我回家是因为同情我么?”
闻燃否认道:“不是,我愿意带你回家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不是同情,我并不是那么善良的人,绝不可能因为同情带一个陌生人回家。”
一见钟情是他一早就想好的说辞,只有一见钟情,才能将他所有的行为合理化。
孟眠冬奇怪地道:“你既然对我一见钟情,为什么说不想和我上床?”
闻燃解释道:“当时你要我带你逃离孟家,作为报酬,你可以勉强自己和我上床,但我却不希望你和我上床只是报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