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己
闻燃忽而意识到是自己太过着急了,酒精依赖症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戒掉的,一开始就完全不让孟眠冬喝酒,孟眠冬的身体必定是承受不了的,只会引发震颤、抽搐、恶心、呕吐等戒断症状。
他立刻松开了孟眠冬,道:“我和你一起去。”
“随你吧。”孟眠冬走在前面,按了电梯。
出了电梯后,他侧过头去问闻燃:“哪里有便利店?”
闻燃回答道:“出了小区后向右走。”
“嗯。”孟眠冬点点头,按照闻燃的话,找到了便利店。
他拿起一瓶高浓度的白酒,正要走到柜台去付钱,却听到闻燃道:“改喝红酒好么?”
他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不想同闻燃争执,便听闻燃的,将白酒换成了红酒。
在收银台付钱时,营业员多瞧了他们两眼,他忐忑不已,走出便利店,才想到应该是他和闻燃身上的料酒味的缘故。
回了闻燃家后,他翻出开瓶器来开了红酒,一边就着瓶口喝,一边问道:“你家里既然有开瓶器,说明你在家里喝过红酒,所以现在是真的没有红酒了,还是你在骗我?”
闻燃压抑住了想将红酒瓶从孟眠冬手里夺过来的冲动,诚实地道:“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把所有的酒都扔了。”
“你这么不想让我喝酒么?”孟眠冬质问道,“你说你喜欢我唱歌的样子,所以才不想让我喝酒么?”
闻燃告白道:“我喜欢你唱歌的样子,我也喜欢你。”
也许能借由告白与孟眠冬产生联系,也许不能。
但最起码能将他的行为合理化,不然,单纯喜欢孟眠冬唱歌的样子,他希望孟眠冬戒除酒精依赖症的理由并不够充分。
原本他生怕吓到孟眠冬,是不打算这么快表白的。
可面对满身是刺,戒备着他的孟眠冬,他不得不改了主意。
他等待着孟眠冬对于他告白的反应,如同犯了重罪的凶手等待着法官的审判。
下一瞬,孟眠冬的嗓音逼入了他耳中:“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死在舞台上了。”
闻燃否认道:“我喜欢的是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为你心动。”
孟眠冬当然不信,倘若换作三年前的那个他,闻燃向他表白,他纵然意外,却不会质疑,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值得闻燃心动的,至于现在的他,不要说是风头正劲的闻燃了,即使是一个普通人喜欢他,他都是不信的。
他自嘲地道:“我有什么可让你喜欢的?唱歌,你应该知道我左耳聋了,唱不了歌了;长相,我现在长得像个鬼;身体,我不懂床技,又瘦成了一把骨头,上起来恐怕不会太舒服。”
闻燃认真地道:“你会好起来的,如果你愿意,我陪你去医院,不管是突发性耳聋,还是酒精依赖症一定都能治好的;如果你不愿意去医院,我也会陪着你的。”
孟眠冬发问道:“你为什么不说如果我不愿意你陪着我,你会怎么办?”
闻燃不假思索地答道:“你会愿意的。”
孟眠冬嗤笑道:“用钱让我愿意么?”
闻燃摇头道:“用心。”
孟眠冬被不少男男女女追求过,出道前,他们是冲着他的长相来的,被他拒绝过几次后,就都放弃了;出道后,他们是冲着他的名气、金钱、地位、才华、长相来的,被经纪人赶过几次,被他拒绝过几次后,也都放弃了。
这个闻燃似乎是不一样的。
不然,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冷言冷语的,足够让闻燃放弃了吧?
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不相信闻燃,因为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让闻燃喜欢的,就像他说的一样。
因而,他出言嘲笑道:“用心?闻影帝,你以为你是在演狗血爱情剧么?就算你喜欢演,也得找个合适的对象吧。”
第48章 酒精依赖症·chapter4
闻燃望住了孟眠冬的双眼道:“你就是最合适的对象。”
闻燃郑重其事的模样令孟眠冬不由发笑, 笑了一阵,脸色冷了下来:“原来闻影帝不是在演狗血爱情剧, 而是在和我开玩笑么?”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闻燃叹息着道, “我不会用喜欢这件事来开玩笑。”
“是么?”孟眠冬又喝了一口红酒, 打了个酒嗝,紧接着, 他放下酒瓶,打开电视, 搜索到那个记录了他人生中最为狼狈的时刻的视频,点击播放。
他的歌声随之从音响中传了出来, 是他自己再也无法复制的嗓音, 清亮、纯净,又满是少年人的倔强与棱角。
没多久,他的歌声渐渐地荒腔走板, 呕吐声陡然炸了开来, 如同一把荆棘刺得他从里到外伤痕累累, 血流不止。
他恍若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难以抵抗的呕吐感、晕眩感以及对于突发性耳聋的茫然、惊恐将他团团围住, 继而轻易地击倒了他,并将他死死地钉在了舞台上。
当然,被钉死在了舞台上的仅仅是精神而已, 他的身体被经纪人扶下了舞台,同时,《独》戛然而止, 只余下寂寥的伴奏。
其实死在舞台上也不错吧?
倘若能在突发性耳聋前,死在舞台上。
那样,他的人生将永远被定格在最辉煌的时刻。
他又猝然从中抽离了出来,转而像是盯着一头变异了的怪物般,盯着视频中的自己。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会幻想着绝对不存在的可能性——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不过是长得与我相像的陌生人。
但在这个五分多钟的视频结束后,他却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自己,在观众面前丑态百出的自己。
他没有移开视线,继续盯着舞台下的骚动,身体却瑟瑟发抖起来。
忽然,他被一双手拥入了怀中,这个怀抱很暖和,令他想起了小时候被孤儿院院长奶奶抱着去上幼儿园时所感知到的温度。
他很喜欢上幼儿园,但因为是孤儿的缘故,总是会被其他有爸爸妈妈的小朋友取笑。
有一次,是院长奶奶抱着他去上幼儿园的,她还大声地对全班的小朋友道:“我是眠冬的奶奶,你们不准再说眠冬是没人要的孩子了。”
闻燃惊奇地觉察到孟眠冬回抱了他,并收紧了双手,将脸埋在了他怀中。
他不知道孟眠冬为什么愿意亲近他了,但唯恐是自己发了幻觉,以致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然而,即使他再小心翼翼,他依然被孟眠冬推开了。
孟眠冬已经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他望着被自己推得一踉跄的闻燃,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了。
他咬了咬唇瓣,想要道歉,但又忍不住怨恨闻燃勾起了他的回忆。
回忆中的院长奶奶早就过世了,而回忆中的他也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温暖的回忆除了能反衬出他的凄凉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他又重播了那个视频,指着在台上光芒四射的自己,淡淡地道:“你喜欢的是他吧?”
他稍稍快进了些,快进到自己在舞台呕吐,在呕吐声中,他尽量平静地道:“这才是我。”
闻燃试探着向孟眠冬伸出手去,却被孟眠冬利落地拍开了。
他收回双手,严肃地道:“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你,不论你变成什么模样。”
孟眠冬讥讽道:“说得倒是动听,如果你这么喜欢我,喜欢我到不嫌弃我的丑态,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我……”我没办法早点出现。
闻燃张了张口,没等他想好措辞,孟眠冬从讥讽转作自暴自弃:“事到如今,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是这副身体么?”
孟眠冬伸手去脱衣服,被闻燃按住手后,当即拍开闻燃的手,执拗地将自己剥了干净。
而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朝着闻燃道:“这副身体值一百万么?”
闻燃从地上捡起孟眠冬的外套,为孟眠冬披上,但披上没多久,又被孟眠冬扯落了。
孟眠冬跪在了地上,当着闻燃的面,一下子没入了三根手指。
扎眼的血珠子登时顺着他的手指滴落了下来,他却是微笑着勾引道:“不来上你的一百万么?”
闻燃强行将孟眠冬的手指抽了出来,继而将孟眠冬死死地拥在了怀中。
他怀中的孟眠冬面无表情,下身还在不断地流出血来。
闻燃明白不该将孟眠冬一个人留在家里,但不得不对孟眠冬道:“我去买药,你等我回来。”
孟眠冬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见,然而,在他将要关上门的时候,却提醒道:“别忘了买润滑剂和安全套。”
但等他回来,孟眠冬却不在了,只有那滩触目惊心的鲜血能证明孟眠冬曾经在这儿。
他想要去找孟眠冬,又生怕惊吓到孟眠冬。
他当然知道孟眠冬的住址,可这样贸然找上门去,一定会引起孟眠冬的防备与反感吧?
不过孟眠冬本来就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反感又怎么样?
他被担忧催促着,不再多想,边找边走。
他先前与孟眠冬没有交集,应该不知道孟眠冬的住址才对,所以,他特意向他的经纪人也就是孟眠冬的经纪人要了孟眠冬的住址。
——是的,讽刺的是孟眠冬的经纪人在孟眠冬这颗紫微星陨落后,成为了他的经纪人。
他敲了敲门,孟眠冬没有应声。
他将手中的药放在了门口,又关切地道:“眠冬,我把药放在门口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里面依旧没有一点动静,孟眠冬果然讨厌他了吧?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只能离开了。
他没想到,被他关切的孟眠冬却还没有回家,而是缩在楼梯上,直到他离开了,才向着家走去。
这套公寓是二手房,房龄十二年,楼高仅六层,孟眠冬住在三层,由于是孤儿出身,孟眠冬从小便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拥有自己的家,为了这个目标,他从初中起便开始打工赚钱,因为他五官精致,身材修长,在十七岁时被经纪人挖掘,当上了模特,普通模特的工资不算高,远远追不上高昂的房价,因而他只能先买了一套二手房。
后来,他试着将他所写的歌曲给经纪人听,幸运地得到了经纪人的赏识,并灌录了第一张唱片。
他全然没有预料到,这第一张唱片竟是使他包揽了国内全部的最佳新人奖。
他更没有预料到,从出第一张唱片到狼狈退场,他只花了短短九个月的时间。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幻梦吧?
但假如是一场幻梦,他的左耳为什么会突发性耳聋?他又为什么会患上酒精依赖症?
他走到家门口,拿起闻燃带给他的药,开了门,将药随手一丢,接着,开了一罐啤酒来喝。
他喝尽一罐啤酒,才去了浴室。
他剥下牛仔裤,又厌恶地剥下沾了血的内裤,才将塞着止血的纸巾抽了出来。
现在的他狼狈至极,仅次于那次失败的演出。
幸好闻燃家与自己家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不然,他也许回不来了吧?
可他为什么要逃跑呢?
明明收了闻燃一百万的卖身钱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