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甯
被秦厉问住,温玉不免有些羞愧。
“温玉啊,你还小,一辈子还很长……”
“宝叔!”温玉以为秦厉又要劝他放弃,急急的打断:“宝叔,不管学文也好,习武也罢,只要走上正途,都能为天下百姓谋太平。就像,我爹一样。”
秦厉笑了,他拍拍温玉的肩膀:“温玉果然聪慧,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宝叔……”
“好了,你既然已经决定,明日我便送你走。你要记着,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口的话,就要做到。”
温玉坚定的点点头:“宝叔,你放心,我们温家,没有孬种!”
“好!”
“宝叔,你不要告诉我二叔,我不想他惦记。你就,你就跟他说,容公子帮我找了先生,收我做了入室弟子,日后不能伴他左右了。”
“嗯。”
“还有,宝叔,没有我们兄弟在身边,你可不能欺负我二叔。若是被我知道了,等我学成那日,必要找你好好讨教!”温玉抬头仰视秦厉,气势却丝毫不弱。
秦厉笑着摇摇头:“只有他欺负我的份儿。”
第76章
秦厉回房时,温言还没有睡。
“你回来了,那个,灶上温着饭菜呢,你要不要吃点儿?”
“你吃了么?”秦厉反问。
“我,我吃过了。我晚上吃的可多了……怀远,你若忙着,就叫人随便做些饭菜就好,不用特意给我做虾吃。我没那么矫情的。”
“没什么,只想你胃口好一些。”
沉默半响,温言开口道:“我,我明儿想去绣坊看看。还有,那胸衣我已经很久没有设计新花样了。市面上仿制品已经出来不少了,我得抓紧时间,不能把生意落下,不然容家那边也没法交代。”
“嗯,是该去看看了。对了,温玉明日随容琪去拜先生,是位大儒,学问极好。”
温言垂眸‘嗯’了一声。
“不早了,我们睡下吧。”
人不能只活在当下,要往远了看。能劫走温朗几人并且至今没有任何消息,连秦厉都只能静观其变,说明对方势力极大。
而自己不过是个乡下小子。若想与这些人对抗,只有不断的让自己强大,强大,更强大。
温玉,也是这样想的吧。
温言脑子里想着事儿,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主上,灵山急报。”
秦厉起身看了眼熟睡的温言,小心的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营帐失火?”秦厉嘲讽一笑:“既然这么迫不及待,那咱们不妨陪他好好玩儿玩儿。”
梁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手脚并未被绑着,他可以自如活动。
只是,他试图运功的时候,发现丹田已无半点气力。
好不容易恢复大半的内力,此刻消失殆尽。梁纪已接近崩溃边缘。
“我能废你第一次,自然也能废你第二次。”
冷冽的声音惊的梁纪虎躯一震。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与你有何仇怨!”
秦厉站在房间黑暗处,一身黑衣与黑暗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泛着寒光的面具,让整个人显得更加阴冷。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总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让梁纪本就不安的心,此刻更加惊惧。
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虽然这人浑身气势逼人,让他这个已经完全没有内力的人,感觉异常压迫。
秦厉忽地笑了:“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
梁纪抿唇不语。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冲着什么来的。行走江湖多年,他自然也有不少仇家。后来跟了先生,也做了不少有违道义之事。
这人若是冲着自己倒还好说,可若是冲着先生……
“你好好想想吧,想得出来,兴许我一高兴,就放了你呢。”
秦厉留下这句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话,转身走了。
梁纪苦思冥想,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惹上了这样的人物。
不知道先生知道他出了事儿,会怎么做。上次为了给自己寻药,险些暴露了圣远堂。这次……若依先生那性子,怕是自己已经成了弃卒了吧。即便出去了,没了先生的信任,他又能做什么呢。
想到此处,梁纪反而放松了。
躲在暗处的秦厉眸光微闪。
梁纪背后的人,目的不单纯。既救了自己,同时又给自己种了蛊毒。
若自己只是先皇侍卫长,禁军统领,天宝大将军。他根本发现不了自己已身中蛊毒。
可不凑巧的是,他真正的身份,是千金堂的堂主。那里随便拎出一个老家伙,都能完败宫里的御医。那里还有最珍贵的药材,最上等的丹药。无数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都在他千金堂。
若不是有千金堂的人坐镇,在宫变那种恶劣的环境下,他的妹妹也不会顺利诞下温瑾了。
虽然自己不学医,但他擅毒。若论起用毒解毒来,他还是很有自信的。那济仁堂的何大夫,医术固然高超。可这用毒的手段,比起自己来,不过小巫见大巫。
“圣远堂么,我们走着瞧。”
————
不知不觉,已过五年时间。这五年来,看似什么都没有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秀山村里的学堂依旧开着,先生是位姓何的。早先那教书的宁先生走了,听说是跟着梁屠户寻亲去了。
楚玉绣三五不时的往秀山村走一遭,虽然没有找到曹成背后的势力,但在秦厉的指点下,楚家军也不复往日那般散漫,俨然成了军纪严明的一方守军。
温言搬回了秀山村温家,青婶儿和青云照顾着家里,秦厉每次只得偷偷摸摸的进院子,免得被外人看到,说三道四的。这叫他深感郁闷。
容琪督办皇陵修建,已经有所雏形,皇帝一高兴,给了容家一个皇商做。容记的生意水涨船高。
在秦厉的建议下,温言和容家决裂。温言不再与容家合作,反而成立了自己的温记绣坊,将双面绣以及胸衣的生意都接手过来。并在成品不起眼处加上一个‘温’字标志,算作是温家的商标。
但私底下,该给容家的分成只多不少。
不仅如此,温言还在各地屯了不少良田。借着秦厉的势力,发展了温记粮店。如今的丰裕县,除了容家,便是温家。
很多人都说,那温言公子对傻相公用情至深,因容琪征壮丁导致那傻相公死于非命,温言与容家势不两立。
胸衣在三年中屡次改革样式,早已不复当年为人唾弃。就连京里的贵人们,都以买到最新样式的胸衣为荣。
温记绣坊开遍了北部六州,隐隐有向南部发展的趋势。温言手下教出来的绣娘,也遍布各地。
不知不觉间,温言的名号,也传遍了大江南北。
知情者都明白,温言如此拼命努力,是想快速发展自己的势力,早日找到失踪的温家兄弟。
可人已经失踪五年了。那么小的孩子,五年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很多人都劝温言,该放手了。
可温言却笑着说道:“方辰中了那么厉害的毒,大家都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醒过来了。可你们看,他这不是就醒了!所以说啊,坚持下去,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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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繁华院落,一位美貌妇人正端详着手里的胸衣。这是从随州府那边流过来的最新款样式。价钱昂贵,且数量稀少。
能买到的,都不是寻常人家。
“主子,我们又失败了。温言平时极少出门,即便是出去,也是十分小心。且温言身边高手如云,还有擅毒的护卫。我们的人根本靠近不得。”
美貌妇人冷眸微眯:“再派人去。”
那护卫却犯了难:“主子,这些年咱们没少派人去,就算咱们行事十分小心,但也并非全然不会露出马脚。这段日子,已经有不少人来江州打探了……”
“是啊娘,我看你就是多心了。”一华服公子走来,脚步略虚浮,眉眼间带着几分戾色。
“如今这高家,可都是娘说了算。那大夫人死了得有二十来年了吧,骨头渣子都化成灰了,娘你真没必要忌惮。”
“扬儿,你不懂,那个女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
“哎呀娘,尸体都见着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高扬瘫坐在太师椅上,随手在案几上揪了一粒儿葡萄扔进嘴里,眼神儿瞥向樊姨娘身边的大丫头春杏,肆无忌惮的扫视着。
高扬生性好色,府上的丫鬟没有谁能逃得脱。若不是碍着春杏是樊姨娘的贴身丫鬟,高扬早就下手了。
樊姨娘心里愁闷,没有注意高扬,而是自顾说道:“尸体?那尸体被人刮花了脸,又在河里泡了好几日,样貌身材早已看不分明。单凭衣着配饰,就确定那人是蒋媛,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真要是没死,那怎么可能二十来年不回高家!娘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设计了她。就凭那双面绣,你就断定那人没死,岂不是太草率了。如今大好时光,该好好享受生活才是,何必杞人忧天,自讨苦吃。”高扬说着,又往嘴里扔了一粒儿葡萄。
樊姨娘也知,那女人不好对付。若是知道自己害了她,必然不死不休的寻她报仇。
但女人的直觉就是这样丝毫没有道理可言。她就是不相信,那个女人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樊刚,给我盯紧了高翡。若不是当初你们大意,跑了温家那小子,我也用不着如此伤脑筋。”
那叫樊刚的护卫垂下头,应了一声。
高扬朝天翻了个白眼儿,他娘魔怔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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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酷暑,一个又黑又瘦的少年神情专注的在河里捞虾。他身上挂着一个竹篓子,一个上午时间,便已捞了满满的一篓子。
“呦,周大郎又去捞虾了,这一篓子做好了,又得卖不少钱呢。”
“嗯,家里祖母病着,若能卖上好价钱,自然是极好。”那叫周大郎的少年抬起胳膊擦了擦汗。没有再说什么,绕过那婆娘径直往家走。
刚说话的婆娘怼了怼身边的小婶子,撇了撇嘴:“那周家真是好运气,买了这么个能干的小子,能挣钱不说,长的还挺俊朗。我说,你家妮儿也十二三了吧,还不抓紧上门说说去。”
小婶子回头瞅了眼,道:“长的好看又如何,还不是买来的。以后周家那口子生了自己的娃,这周大郎再能干,也是白搭,一分田产都捞不下,闺女嫁过去,也是吃苦受罪。”
“……”
周大郎不理身后妇人如何嚼舌根,将那篓子虾解下,泡在大木盆里,然后便去灶房准备做虾的调料。
周三汉子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看着周大郎忙里忙外,就像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