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甯
可给樊二管家心疼坏了。
“这是怎的了,都这样了还来做活,赶紧寻个大夫来!”
温朗虚弱的坐在一旁的矮墩子上,无力的摆摆手。
“二管家有事儿?”
“啧,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了?”樊二管家摸了把温朗的手,笑眯眯道:“别说啊,今儿还真有点儿小事儿。我刚听人说了一种富贵虾的做法,说是有种秘料,叫什么凡榭耶的,我听着怪别扭的,也不知是不是那人胡诌,就想着来问问你……”
樊二管家叽里咕噜说了半天,温朗只觉头皮要炸开了。
凡榭耶?
番泻叶!
江州一带来往客商多,大多数人都讲官话。而在随州,用他们的方言来说番泻叶,就是凡榭耶这种读法。
要知道,温朗对番泻叶那是恨之入骨。当初就是这东西,害得他在容老爷面前丢了人。
这人故意说,在虾子里加番泻叶,那不正是让他记恨许久的被宝叔坑骗事件!
所以,所以,真的是家里来人了么?
温朗头痛欲裂。
不对,青石在黎县,若是家里人寻来,青石不会发现不了。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这只是个巧合?
后面樊二管家说了什么,温朗不知道。
当晚,他就召了青石来,让他传信秦大,分派人手过来,仔细查探。
第85章
紧张的空气依旧在蔓延,扶风口码头暗流涌动。
周三汉子一如往常守在码头等货,昨夜喝多了酒,今儿早上起来头晕沉沉的,便顺手又提了一小坛子酒去上工,打算透一透。
“都抓紧点儿,把这边清理干净了,这批货贵重着呢,坏了一处,老子拿你们脑袋填补。”
周三骂骂咧咧,瞧见樊大管家来了,忙乐呵呵的迎了上去。樊家两位管家是都是樊府家生奴才,大管家负责漕帮船上往来的生意,二管家负责樊府在黎县的生意。
今日这批货尤为重要,大管家亲自来盯着,一同前来的还有曼夫人,以及江州水师总兵张达麾下一位随军参将,此人姓刘。
此时暮色降临,江面上雾气重重,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驶入港口。一众船工七手八脚的将那庞然大物停靠在码头。
秦厉隐在暗处,待那东西靠近了,他仔细一瞧,瞳孔猛的一缩。
青石也一脸震惊:“战,战船!”
那庞然大物正是一艘巨大战船。只见船上设楼三重,列女墙战格,树幡帜,安置抛车及射箭抛矛的穴口,仿若一座城垒,十分坚固。
刘参军一脸骄傲的指了指那战船:“曼夫人,如何?”
战船外观尤为壮观,叫人心头震撼,曼夫人也惊讶不已,却面上不显,只道:“再继续看看。”
刘参军不悦的哼了一声。
江州水师虽不是大楚兵士最多的水军,但却是装备最精良的一支。全军两万人,装备重型战船五艘,中型战船十艘,轻小型战船各二十艘。
而眼前这艘战船构造,并非传统江州战船,而是在原有战船基础上,加固防守,改良工艺,使得战船更加坚不可摧,战力更强。
依大楚律,军中不可私造兵械。朝中专门设有兵械坊,战船制造便由兵械坊统一管理。至于民间商船,朝廷指定高家独家制造。虽说是指定的商船制造商,但商船与战船泾渭分明,一经发现商船私改,便是诛九族的罪名。
不过既然有江州水师的人在,看来这艘战船应该是水师私造的,秦厉暗暗蹙眉,继续观察。
只见远处一艘轻型小船靠近战船停下,从船上下来几人,先是朝曼夫人拱手致意,然后便登上战船,左右查看,时不时交头讨论几句。看样子,是在验货。
为首那人查验半天,方才慎重的朝曼夫人点了点头。曼夫人一招手,便听一声哨声响起,在寂寂黑夜尤为清亮。
秦厉目光落在那身着紫衣的曼夫人身上,隐约觉得这女子有几分眼熟,却想不出在什么地方见过。
今日三人,代表三方势力。刘参军显然代表江州水师,樊大管家自是代表樊家,那么这紫衣女子代表的是……圣远堂?
一直有消息称圣远堂的人在黎县,只是自始至终没有查到圣远堂在黎县的头目。或许,正是眼前这女子了。
秦厉收敛心神,屏息凝神,他能感受到这周围布满防守,都在伺机而动。
哨声响过不久,便见前方缓缓驶来一艘货船,样式与普通商用货船无异。
船一靠岸,刘参军招呼身后军士上船查验,半响过后,军士下船,与刘参军说了两句。刘参军又亲自登船看了看,只见他点点头,一挥手,便有停靠在后面的马车上前。
军士们开始从船上往下搬东西。起初是一些从夷人那里走私来的货物,数量不多。后来搬下来的是几口大箱子,瞧军士吃力,想来是很有分量的。隐隐听见些细微的脆响,依秦厉判断,箱子里装的,应该是兵器。
再后来,军士又搬了几口小箱子出来。小箱子数量不多,但刘参军却十分紧张重视。
“都轻点儿,莫摔了!”刘参军死死盯着那些箱子,一脸严肃。
秦厉眼眸微眯。若他所料不错,这三方势力是在交易。刘参军以战船交换了紫衣女子手中的货,樊家掌漕帮,给这两方行方便之路,从中获利。
而紫衣女子手里的货,当属最后几箱子最为关键。或许,能换得战船,也是全赖这几箱货。
“青石……”
秦厉刚准备吩咐青石上前查探,忽听一声尖锐的呼啸声,随之便是无数火箭袭来,犹如雨下。不过瞬息之间,便见江面火势迅起,染红了半边天。
秦厉猛的一惊:“撤!”
不过落地功夫,便听身后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声。秦厉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江水迸发,似海啸波涛,汹涌翻滚,十分凶悍。
他脸色变了几变。今日之事,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估。
圣远堂手里有如此威力无穷之物,又与江州水师交换战船。其目的不言而喻。他们也想控制郴州大月港至扶风口码头一线,这两处至关重要的港口,扼其便可控制江州,郴州,甚至控制整个南部经济。
自己此番前来,自然也是这般打算。只是没想到被圣远堂抢了先。今日原本是打算探探圣远堂的底,顺便破坏他们之间的合作。
但没想到,还未等自己动手,就被人抢攻了!
到底是谁!
青石惊了一身的冷汗,他显然也没想到,今日这事儿竟这般惊世骇俗,幸好他早已摸清了码头布放,若是撤退时慢了一步,他们今日可就全交代在这儿了!
黎县不大,码头出了这么大动静,县里定然也不会安稳。
衙门里的官差都被县太爷派出去巡夜去了,今夜码头的事儿,作为一县长官,又是与樊家穿一条裤子的长官,他自然也都清楚。
只是不知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此一来,怕是明日江州就要来人了。
县太爷愁,樊家人更愁。
他们此番也是背着高家人做成的这事儿。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樊家便有自立之意。
虽说表面上与高,裴二家并称江州豪族,但樊家是以奴才之身起家,往往被真正的大族所不齿。
再加上樊家有今日,都是高家在扶持,樊家不甘屈居人下,便想早早脱离高家管制。
樊三老爷喜隽秀少年,曼夫人投其所好,一来二去的,通过樊三老爷搭上了樊家家主,私下也做成了不少生意。
通过樊家人,曼夫人又联系上了江州水师刘参军。几人合伙谋事,才成就了今日之事。
谁承想,东西还没到手呢,就被人一把火给灭了!
怎一个愁字了得!
黎县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温朗默默等在元宝虾铺子的后院儿,他身边站着一位青年,名唤赵玉,是青石留下保护他的。
周三汉子白天刚离家,赵玉便带人绑了周家人,解决了那几个看着温朗的守卫。将温朗带至元宝虾铺子,等候与青石会和。
温朗面前跪着两个中年男子,被捆成了粽子,鼻青脸肿,一个劲儿的给温朗磕头求饶。全然没有往日趾高气昂的劲头。
“小老爷,我们不该起了色心,不该绑了您,可,可那天什么事儿都没做成,您这气也撒了,就,就当个屁,放了小的吧。”樊三老爷一点儿骨气都没有的哀求着。
“大郎啊,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真心想要纳你进门。平日对你也照顾有加,看在这份上,您,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肖想您了。”樊二管家急急道。
温朗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的盯着二人。
樊三老爷和樊二管家嘴皮子都磨破了,可这人什么话都不说,就盯着他们看,盯的头皮发麻。
许是温朗烦透了他们求饶的声音,终于很给面子的开了口:“我答应了那人,若能逃出来,会替他报仇。”
樊三老爷张大嘴巴看着温朗。
温朗缓缓道:“他死了,要报仇,你得给他偿命。”
樊三老爷瘫坐在地,吓的尿了一地。
樊二管家刚要松口气,就听温朗对他说:“怎么办呢,我只要看见你,就会想到那些屈辱,只有你消失了,我才安心。”
赵玉说道:“少爷,这两人对你不敬,看我先阉了他们,再找几个壮汉来弄弄,保证叫他们生不如死!”
樊三老爷已经吓晕过去了。
温朗抿了抿唇,他盯着樊二管家问道:“那日,你从何处听来富贵虾的秘方?”
樊二管家都吓懵了,一听他这么问,赶忙打起十二分精神,道:“是,是曼夫人带来的小公子。”
温朗急道:“多大年纪?”
“其中一个约莫八九岁,另一个五岁左右。”
温朗急急起身,使劲儿扳着樊二管家的身子:“你说的当真!”
樊二管家忙不迭点头。
“人呢?人在哪儿?”
“就,就在樊府西侧春园里头住着呢。”
温朗忙回过头对赵玉说:“还不快派人去!”
赵玉往窗外打了个响指,便见几道人影闪过。温朗舒了口气,心里直叨咕阿弥陀佛。
赵玉指了指昏死过去的樊三老爷和二管家:“他们呢?”
温朗蹙眉看过去,脑子里闪过那些遍体鳞伤的无辜少年,还有那双绝望空洞,染着血色的眼睛。这两人所犯罪行,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为过。他甚至想按照赵玉的方法来做,让他们也尝尝崩溃绝望的滋味。
可是话到嘴边,温朗叹了口气:“让他们……自行了断吧。”
说完,匆匆关门出去了。
好似应景一般,今夜没有月亮,夜晚漆黑,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