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就在谢云夕决定负责黑水州那段演习的第二天,几个意外来客来到了云来港。
李付钧重新踏上云来港这片土地时,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点儿唏嘘。跟在他身边的依然是林静泉,除了最开始的手忙脚乱之外,这个学生非常符合李付钧对关门子弟的要求:他肯学,而且够有天赋。
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和容裴有过一段。
李付钧对自己的眼光、自己的手段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他再一次把林静泉带了过来。同行的还有杨老的幺孙杨勉,这家伙已经离开了最高监狱,成为首都电视台的初级评论家。
杨昌和托李付钧带带杨勉,李付钧爽快地应承下来了。
这次云来港的动作很大,通过前面两个月的布局,周围连绵起伏的山脉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冰雪世界,云来港邀请了西部各州职业、业余冰雕师过来复原本州的文明,“建造”了一个个如梦似幻的冰雪城市。
李付钧敏锐地嗅出其中潜藏的伏线,追问自己的外孙后才知道云来港到底准备做什么事。他犹豫了一晚,最后还是决定豁出老脸过来给自己外孙撑面子。
既然这些年轻人想要闹大一点,那他就拼上这把老骨头帮一把!
李付钧第一时间带着林静泉和杨勉去找杨昌和,杨昌和正在喝茶呢,瞅见他时立刻笑了起来:“我说你还不如跟我一样定居在云来港算了。”
李付钧用鼻子哼出一声冷哼,以示不屑。
林静泉和杨勉上前问好:“杨老(爷爷)。”
杨昌和朝林静泉点点头,然后问杨勉:“新职位还习惯吗?”
杨勉恭敬地说:“有李爷爷和林哥带着,我很快就适应了。”
杨昌和点点头,他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我们一起来看看已经定案的冰雕节策划和演习方案。”他调出自己的数据库,很快就将容裴上送的终版方案。
李付钧从高竞霆那听了大概,但还没有看过完整的方案模拟展示,见杨昌和轻轻松松地把它拿出来,心里顿时生出了点疙瘩。
照理说他才是容裴真正的长辈,可恨容裴从一开始就想着解除婚约,恭恭敬敬来征询意见、讨好奉承的事那是从来都没干过——这叫李付钧怎么能不恨得牙痒痒。
李付钧纠结了一会儿,开始专注地浏览冰雕节模拟方案。
由于前边的两个月已经过去了,杨昌和直接跳转到最后一个月。这个时候冰雪城市的“复原”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实效图和计划图几乎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整个西部通过一定比例的缩小,完完全全地以冰雕形式展现在众人眼前。
眼下国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有指斥云来港太铺张的,也有指斥云来港专搞面子工程的,但更多的是有闲又有钱的人们开始往云来港涌来,想要抓住冬天的尾巴一饱眼福。
西部各州还有些特别喜欢凑热闹的,索性就相约将婚期定在这段时间到云来港来举办集体婚礼。
总之,云来港是真正热闹起来了,每天都有无数游人造访这座曾经的西部小城。
这些都是数据堆起来的真实情况,没有人能够造假。
李付钧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云来港会出什么招,所以越看这种盛况就越觉得心惊:即使不做到最后那一步,这也足够让云来港更上一层楼了。
从这里也看出容裴的野心够大,他要么就什么都不做,蛰伏一年又一年,要做,他必然是想独辟蹊径、一步到位。
这样缜密的计划,居然是在容裴丧失行动能力这段时间一点点实施下去了,这说明什么?
——容裴的凝聚力非常大!这种凝聚力,他们这一辈的人曾经在容君临的支持者身上看到。
可是那又有点不同,因为容君临的执政理念掺杂着许多不合实际的东西——与其说他是个政客,倒不如说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想要建立的是一个完全和平、完全公平的乌托邦!
有容君临还是帝国最高决策者们的时候,他的追随者们像是着了魔一样信奉他,可在他入狱以后舆论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坚定地继承容君临的思想,一派却从原本的支持者变成了最坚定的反对者——因为没有容君临的正确引导,决定继承容君临执政理念的那批人渐渐变得偏执无比,他们无限放大容君临曾经发表的文章,将它们奉为金科玉律——谁要是敢质疑,他们就像疯狗一样咬人。
可以说容君临彻底地失去了出狱的希望,根源就在于那一撮近乎疯狂的支持者:他们直接引发了远东剧变以后的帝国内斗,导致帝国无法腾出手来及时阻止远东联邦的崛起。
但是从云来港这段时间的安稳看来,容裴带领之下的众人似乎并不会因为他缺席而无法继续前行,正相反,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可以自己往前走的人才——他们已经被磨练到可以独当一面。
相比之下,自己的外孙似乎还成长得不够!
李付钧收回自己的思绪,凝视着屏幕不停变幻的画面。这时候已经到了军演阶段,它通过重现史实,将那段深埋的、带来了无数创伤的西部沦陷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前面的所有繁华、所有热闹、所有喧嚣,都成为衬托这段惨烈史实的最佳工具。
像杨昌和和李付钧这种经历过帝国重建阶段的老家伙,非常受不了那悲壮的一幕幕。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触动。
李付钧说:“如果能成,西部就要真正地焕发生机了。没想到容君临没做完的事,容裴居然完美地能接下这一棒。”
杨昌和沉默片刻,评价道:“这个家伙,有时候还真让人看不透。”
杨勉在一直在一边旁听,听到杨昌和的评价后他怔怔地看着正在逐渐被摧毁的冰雪世界,内心涌出一阵激动。
他好像找到了新的目标。
想起那个有过两面之缘、却永远都表现得从容不迫的容家人,杨勉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会成为一个顶级评论家,而他分析的第一个对象就定为——虽然他也并不确定会分析多久。
林静泉将他们的变化都一一收在眼底,不由又想起了当年那个常常在午后缠着他、非要枕在他膝上补眠的容裴,年少时的冲动与轻狂、单纯与开怀,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如今的容裴正在一步步地往前走,似乎永远被任何挫折压垮,即使病得无法行动自如,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林静泉心里还有点儿怅然,但他很快又放宽了心。
——大家都在拼着命走向前方,他怎么能被远远甩在后面?
收起了心里头的所有念想,林静泉看向模拟方案时的眼神已经变了。
等容裴拿到蓝卡、成为蓝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云来港这一隅天地了,他的视野将要从云来港放大到整个西部——甚至放大到整个帝国,等待他的将是与整个帝国的精英竞争的局势。
蓝流之中从来都不缺乏有能耐的人、有家世的人、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人,到时候容裴要站稳脚跟可不容易。
想着帝国的未来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林静泉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是他自上次见过容裴以来露出的最轻松的笑容——因为他突然就完完全全地想通了。
和容裴重修旧好、和容裴变成普通朋友,他心里都有道迈步过去的坎,与其那么做,还不如换种方式。
就像范立云那样,并不从容裴撤去关注的目光,但也不再有任何不该有的念想。容裴要走那样的路,总会有考虑不到的地方,他正好可以当个补缺的人。
而且这样行事恰好符合他的职业:他是媒体人,本来就有着针砭时弊的责任。
容裴并不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两个人暗暗下定了一个与自己相关的决心。
他正忙碌于与冰雕师们沟通。
这些冰雕都是他们的心血,他们习惯了按照惯例等它们融化于春日暖阳之下,重新裸露出充满生机的大地。
但是容裴的方案却会将冰雕们彻底摧毁。
如果没有和冰雕师们沟通好,到时候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本来这种事不需要容裴出面,不过他想着自己也没事,所以亲自和代表们谈了许久。
冰雕师们很快就松口了。
容裴陪他们坐在巨冰雕琢成的临时餐厅里面吃了顿饭,而后独自行走在冰雪丛中。虽然这是他自己拟定的计划,但那终究只是模拟而已,真正看到实效的时候触动还是相当大的。
这一次他决定撕开帝国的伤口、让当年发生过的事血淋淋地重现。
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请求帝国予以西部更多的支持、提醒所有人如果再不加强西部的军防,呼吁所有人关注西部、避免惨剧重现。
等冬季军演这一炮打响了,云来港是否能够完全满足一线都会的所有条件已经不太重要,当人们意识到西部曾经遭受的苦难、西部面临的危机,那么无论是云来港去申报或者海州去申报,上边都会放宽条件同意抬升西部的军备。
云来港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这件事容裴还是非常有把握的,因为首都的二十位最高决策者并不是浑人,他能看出来的事,那些人更能看出来。要是他们不想重建西部,杨昌和退下来后怎么会定居云来港?
所以说他做这件事是顺势而为,想不顺利都难。
这一次,云来港是真的要腾飞了。
容裴循着“冰雪城市”往封禁区走去,出事自己的身份卡后马上就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军方的临时训练基地。
他面容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接近的冷酷,身体也比寻常人要高大——原来是高竞霆又在摆出他的二号表情。
瞄见容裴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他腰杆挺得更直,一脸的严肃和冷酷:“立刻给我攀爬。”
在他发出命令之后,所有人开始空手赤拳地往冰壁上攀爬。
等转过脸来面对容裴时,高竞霆迅速切换上笑容:“阿裴你来了!训练结束以后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容裴说:“刚刚和别人吃完。”他简单地复述了自己和冰雕师们的谈话。
高竞霆听完后依然挑不出错处来。
他既自豪又失望,自豪的是容裴果然是容裴,那么快就恢复了大半;失望的是容裴好得太快了,自己完全没有表现的机会。
他绷着脸、装作很懂的样子说道:“做得还行。”
容裴被他逗乐了。
他说道:“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再炒热一点军方就可以开始开始演习。”
高竞霆知道这关乎容裴的整个计划,所以立刻收起了儿戏:“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的。”
正如许多人所期待的那样,云来港的冬季军演在冰雕节最热的时期正式展开。
当人们意识到其实整个冬天的冰雕盛会都是在为这一刻铺垫的时候,残酷而壮烈的一幕幕已经在冬季军演上面上演。
吸引了无数游人、美丽到让人目眩的“冰雪世界”,在机舰和重型武器的横扫之下一点点崩塌,那种近乎真实的画面碾压着每一个人的心。
整个帝国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云来港这边。
云来港想要跃升为一线都会,指日可待。
第113章
云来港迎来了一个美妙的春天,因为在当季的重要决议投票上,同意将云来港列入一线都会、加大西部军防规模的青流、蓝流都高达百分之七十五,远远超过半数。
最高决策者会议之上也有十六位决策者投了同意票。
这意味着云来港正式迎来了它的辉煌时期。
然而世事并不是样样都能尽如人意。
就在云来港为自己的未来忙活时,海州迎来了最艰难的时刻。
一场巨大的动荡正在海州及其附属诸岛上横扫着。
这场动荡最开始是从商会撤资开始的,范立云为了稳住人心,不眠不休忙碌了大半个月,海州的经济却还是一蹶不振。郑应武倒是还留在海州,可独木难成林,他一个人也没办法力挽狂澜。
海州是一个独立的沿海州,在西部整个合抱型的海湾之中它位于最外围,直接连接着辽阔的领海。这种凶险的位置导致这些年来天灾人祸接连不断,许多海州人都在商议着内迁。
于是经济衰败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流动人口锐减,连带引起常住人口外流,海州迎来了不可避免的颓败。
偏偏这时候容裴刚好病倒了,范立云和郑应武商量了一整晚,决定把这件事压下来慢慢缓和。
就在这种内忧不断的要紧关头,海州迎来了致命的一击。
原本散布于整片海域之中的“自由者”居然在短时间内迅速聚集起来,朝着海州方向蜂拥而来。
海州拉响警报时已经太迟了,那比海州驻兵多了近三倍的自由者有组织、有计划地逼近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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