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他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们进屋做饭!”
容裴领着高竞霆钻进厨房里忙活了一会儿,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填饱肚子。
吃饭时谈起顾云归,高竞霆说:“他是舅舅的人,看事情的眼光还挺准。不过有时候,”说起来高竞霆自己也感觉有点怪怪的,“有时候就像是回到我们一起呆在外交部的日子,他给我出谋划策的时候总是——怎么说呢,好像很照顾我的心情。”
容裴说:“他让你感到迷惑了?动摇了?”
意识到容裴在说什么以后高竞霆憋红了脸:“怎么可能!”
容裴微笑起来:“既然没有影响,那就是无关要紧的事。”
总是被容裴列入“无关要紧”的行列,顾云归却并没有那么无足轻重。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对外发出几个邀请,很快就陆续有不少人来到他暂住的地方。
他邀请的人涵盖各个领域,其中不乏在海州有头有脸的人。鲜少有人能想起顾家曾经有一支旁支在海州安家,顾家人自己却绝对不会忘记。
顾云归见到睽违已久的旁支亲人们,心里虽然生不出半点亲近,面上却还是很平静的。他不伪装的时候,神情和他的父亲有些相像,而且他比顾坤更显瘦削,眼神看上去阴霾更重。
抬头扫视了众人一眼,他淡淡地说:“辛苦你们跑一趟了,我是带着父亲的话过来的。顾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们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有人小心地说:“不是还有清源……”
在所有人心里,顾坤都是已经走在不归路上了。可那有什么要紧的?顾清源还在呢!
顾云归闻言冷笑。他跟顾清源从小就不对盘,顾清源觉得是他们这一支害死了他父亲,他则是不太甘心:凭什么顾清源什么都有,而他必须和自己父亲一起为顾清源铺路?凭什么顾清源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生活,而他不仅双腿不能行走,还得一刻也不能放松地学东西!
因此从小到大,他都能很好地扮演着“顾清源的宿敌”这个角色。
顾云归冷笑完了,扫了对方一眼,说道:“他如果真的那么有能耐,怎么会和李叙严闹翻?”
连挚友都保不了的人,能指望他成什么事?顾清源要是真的清清楚楚地把自己摘出来,跟再多下作人有牵扯都不是问题。
可顾清源能吗?不能,顾清源现在的地位很多都是靠互捧捧上来的,他不能拆别人的台,很多时候都要照顾别人的意愿。这就是瞿正明他们反感“绑架支持率”做法的原因,这种风气蔓延开去,迟早会把帝国搞得乌烟瘴气。
顾云归说:“总之你们做事谨慎一点,不要让人挑出错处。顾清源他要是看得清时势,就该借这个机会来个转身,彻底改变以前的作风。否则等这阵整顿风一过,他可就再也抽不了身了。”
众人点点头,脸上各有所思。
顾云归起了个头,跟他们谈起了接下来的布置。他父亲顾坤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把后路安排好了,这次“大清扫”之后,顾家恐怕会遭受一系列反击。
所以顾坤把这次行动叫做“断臂”。顾云归知道没了顾坤,靠自己一个残废是守不住手里的资源的,因而他陆续将它们分到了各个分支手上。即使明白这些东西到了旁支手上就没有拿回来的一天,顾云归却还是得这么做。
断臂虽然疼,总好过整个顾家尸骨无存。这些小旁支受到的关注度小,即使暴风雨来临也扫不到他们头上,可以分散着保存顾家的实力。
至于顾清源往后能不能把他们整合起来,那就不是顾云归该担心的事了。
顾云归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这次面谈:“尽量往你们现在的执政官靠拢,配合他做事。”
将事情交待下去,顾云归看着窗外晦暗不明的夜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转身通过连接器登上演练平台。
令顾云归有些意外的是,一上线他就接到了一个消息:“有空吗?猎手好事近了,有空就来一下。”后面跟了个房间。
发信人是恒温。
恒温是高衡、猎手是容裴,这是顾云归早就知道的了。虽然高衡和容裴从未表露过自己的身份,但他们的行事风格顾云归太熟悉了,他的看家本领又是揣摩和模仿,哪里会认不出来。
徽章是恒温创建的,猎手受邀加入之后恒温又邀请了不少人,顾云归也在其列。顾云归的账号叫落日,是徽章的元老之一,因为早期指挥时露过几手而被猎手盯上了,从此负责给徽章成员教授理论课程。
顾云归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他几乎把这为数不多的自主时间都放进了演练平台里面——因为在这个地方他可以自由行走,而且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
乍然听到“猎手”好事近了,顾云归先是怔了怔,然后失笑。容裴这家伙哄起人来从来都不手软,高竞霆被他灌了这通迷药,从此只怕会更加死心塌地。
原以为高竞霆会像他舅舅一样好挑拨,没想到高竞霆却只把他当成“李叙严的人”来供着,很多权限都开放给他、很多事情都放手给他做,可但凡碰到涉及容裴的事却全都没法让他动摇半分。
可以说他这些日子纯粹只是在帮高竞霆出谋划策而已,而且他还不能出错,出了错就是自砸招牌。
这家伙已经渐渐有了高家人的狡诈!
顾云归顶着落日的名字去到恒温说的房间时,可以容纳数千人的房间已经来了许多人,其中一部分人顶着野狼军团的称号、一部分人顶着徽章的称号,更多的是闻讯而来的围观群众。演练平台是可以举行婚礼的,形式自选,“猎手”和“野狼”选择的是最简单粗暴的一种,在平台上对战一场,谁赢了就给对方戴上戒指,并让在场所有人作见证,从此确立婚姻关系。
平台论坛上已经开好了直播贴,在对战开始前场子已经预热好了,各种各样的八卦贴潮水般涌出:猎手的生平、野狼的突然崛起、双方的缘起等等。对于猎手突然决定和野狼结婚,光是表示表示心碎的留言就翻了几百页。
想到高竞霆看到这种盛况后会有多郁闷,顾云归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真身上阵放了几个料,大意是那谁追求猎手有多猛烈,那谁和猎手交情多好,那谁……
由于落日也是大名鼎鼎的老玩家,而且是徽章的元老之一,因而他开了头就有很多人争相贡献出自己手里的猛料。
论坛上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唯恐天下不乱的可不止顾云归,高衡也乐此不彼地出卖队友。趁着高竞霆和容裴正在战场里认真对战,他们联手促成了这场狂欢般的盛宴。
容裴一出战场就接到来自“小九”的提醒:看论坛。
容裴一看,气得笑了。
所谓的误交损友,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啊!他绷着一张脸去安抚同样被告知了那场最后狂欢的高竞霆,见高竞霆一脸憋闷,顿时拉过他亲了一口,安抚道:“现在我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高竞霆听得满心高兴,可想想还是咬牙切齿地说:“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统统打败!”
容裴微微一笑,亮出手里的戒指:“先打败我再说。”
高竞霆一僵。
容裴将戒指戴到了他手上。
这时系统正式宣告:猎手为野狼带上了代表着“永恒不变的爱情”的戒指,猎手与野狼从此结婚夫妇,携手并进,永不分离。
第133章
容裴操纵着“猎手”和高竞霆的“野狼”结婚以后,又和徽章里的人来了几场指导赛。高竞霆当然没放弃这个良好的融入机会,屁颠屁颠地跟着容裴去给徽章的新人们上理论课——他的老师们随便拎一个出去都羡煞旁人,教授起来自然绰绰有余。
野狼军团的人们看得纷纷捂脸:这得意忘形的嘴脸也太丢人了,他们绝对不承认这是他们老大!
等到演练平台上渐渐热闹起来,两个主人公反而悄然退场。高竞霆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容裴,抱着容裴就是不肯撒手,做爱的次数倒是不多,更多的时间是将容裴搂得紧紧地。
幸亏这已经是初秋,从纱帘间吹进来的夜风带着几分沁凉,大大地降下了肢体紧靠带来的热意。
到了后半夜,容裴才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高竞霆那种兴奋劲慢慢散去,环抱着他的手臂只剩下惯性在维持原有姿势。
容裴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满室黑暗。在高竞霆对他的感情爆发出来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和自己贴得这么近,能够容忍他的一切缺点,能够容忍他为了自己追求的东西而拉远彼此的距离。
他始终认为所有的人在意识到他近乎冷血的冷漠时都会想要远离他,仔细想想,应该是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的东西其实仍然在影响着自己。
当初在知道母亲即将死亡、而父亲亲自把他带到母亲面前的时候,他并非不想走过去、并非不想握紧对方的手、并非无动于衷,可是想到对方曾经一次又一次地甩开自己的手,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是他的报复。
他并不是不在意的。
正相反,他非常地在意,所以他才把一切都记得那么清楚。他像条毒蛇一样安安静静地蛰伏着,随时等待着报复的时机,那种恶毒的念头时时刻刻都盘绕在他心头。他无法将它们驱逐干净,只能往别人身上寻求一点温柔。
可惜这种逃避般的举动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没有放入真心的人永远没有赢得真心的资格。
在被“影”杀死以后,他一直在尝试着对别人付出自己的真心,可惜这种“付出”依然是有限的。他在得不到相应回报的时候就会感到很不甘心,就算不择手段也要达成自己的预期目标,这种“不甘心”正好出卖了他的想法——他依然是把感情当成可以算计的东西,时刻算计着付出了多少、应该得到多少。
这并不是真心投入到一段感情里的人应有的心情。
然而他认为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却在他最不期待的角落悄然开花结果。
——有这么一个人捧着它来到他面前,告诉他可以任君自取。
容裴闭上眼,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他决定把它收下。
第二天一大早曙色就偷偷摸摸地穿过纱帘、爬上被角,容裴和高竞霆差不多是同时睁开眼,高竞霆想要亲一个,却被容裴赶去洗漱。这样平和的日子他们过得不多,可容裴和高竞霆心里都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已经这样一起生活许多年了,并且会一直过下去。
高竞霆刷着牙,心里总觉有什么东西好像快要溢出一样。他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着拿出衣服往身上套的容裴,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个人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他都喜欢、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觉得很动听,回想起来彼此之间即使是争辩或者是闹了别扭,感觉都是那么地甜蜜。
高竞霆想到在曾经的无数个清晨里面,他总是一睁眼就看见“室友”容裴从对床下地,快速却不失从容地穿上制服。那时候容裴似乎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往往他想要跟容裴一起去吃个早餐时容裴已经说:“我先出去了。”容裴对他好得不得了,他出了什么事容裴总是第一个赶到,可容裴的步伐快得别人根本无法追赶,所以他常常感到沮丧。
现在容裴是他的了,从头到脚都属于他,容裴身上的每一个地方他都可以彻底拥有。
任何觊觎容裴的人,都是他必定会打到的家伙!
高竞霆下定了决心,将脑袋收回去高高兴兴地洗漱完毕,把卫生间让出来给容裴。
假期唯一不休假的就是各项基础设施,因而休息日总会变成外出访友、娱乐交游的好日子。
容裴和高竞霆来到附近的体育馆,准备来场运动松松筋骨。没想到的是他们刚踏进体育馆,就有个大胖子像滚雪球似的朝他们这边挪动,这家伙“滚”到容裴跟前后热络地招呼:“容执政官,你来了!”
原来是体育馆的负责人闻讯而至。
容裴微微一笑:“网球场有空位吧?我想来一场。”
大胖子掏出手绢擦擦额角的汗,为难地说:“这个……容执政官你知道吗?‘沙海’来我们这边了!就是索德帝国那个双打组合,他们今天在这边打指导赛,很多喜欢他的人都来了,所以网球场那边这会儿人满为患,挤都挤不进去。”
容裴自然知道沙海组合再次造访东方,只要他们还在体坛占有一席之地,那么他们每一年都会飞遍各国参加各种比赛。主流媒体一直在宣扬“体育无国界”,结果外表出色、球技够炫、个人魅力也很大的“沙海组合”早就球迷遍天下,帝国这边也有无数人为了看他的一次比赛跟着赛事预告满世界跑。
其实沙海能有现在这种高度,他们有个“皇帝”表哥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他们的表哥李斯特随着年岁渐长,逐渐收拢了索德帝国的大半势力,财政大臣是他的心腹,军部各位要员几乎是他的恩师或者叔伯,剩下的则是与他一同成长起来的重要伙伴,至于政界……在索德帝国,政治家就是供人逗乐的跳梁小丑,除了几个被李斯特安插了心腹成员的重要部门之外,其他阶层都是李斯特大发慈悲花钱白养着的。
李斯特权盛至斯,沙海组合却还是一心投入到体育事业中,真是业界良心!群迷们纷纷这样感慨,最后彻底变成了沙海组合的死忠。
容裴在沙海组合踏入东华国土的那一刻开始就让人关注着他们的动向,这两个家伙跟李斯特关系密切,容裴可不会因为对方只混迹在体坛就掉以轻心。李斯特那个家伙心够大,脸皮却也很厚,他有大的野心,却又不会认为使上某些不入流的手段会降低自己的身份——正相反,他觉得自己这样做非常伟大,他这种有大胸襟、有大志向的人居然得豁出脸面去做那些掉价的事了,连背上骂名都不在乎——实在太高尚!
李斯特的这种心理是容裴从手上的情报分析出来的:只有脸皮无坚不摧到这种程度的家伙,才能在索德帝国那种地方站稳脚跟。
对于这种家伙,容裴是绝对不会放松的。
高竞霆同样也了解沙海的底细,对于李斯特这个“远亲”,高竞霆比容裴还多了一份反感,因为上次他可是在李斯特手里栽了个大跟头!
听到沙海组合的名字,高竞霆很不高兴:“我们去别的地方。”
容裴说:“去年这个季节,他们输给我和高衡一次,要不我们来给他们一次翻盘的机会?”
高竞霆两眼一亮:“这主意不错!”
当然,那可不是给他们翻盘的机会,而是给他们看见点翻盘的曙光,然后再狠狠地踩到脚底下。
容裴见他喜形于色,不由想起了当初那个很好哄很好骗的高竞霆。他一脸正色:“赢之前别太得意。”
高竞霆迅速板起脸:“好!”
旁边的大胖子负责人听得满头大汗,没听说过容执政官喜欢争强好胜啊!他好不容易才重金邀请到“沙海”,想给体育馆增点人气,招来的可都是沙海的球迷。这要是处理得不好,闹出事来可就糟糕了,“沙海”是他千爱万求请来的摇钱树,而容裴却是未来几年内将要管着海州的总执政官,哪边脸上难看了都不好。
高竞霆才不会理会这位大胖子的感受,他神色多了几分冷酷,直接命令:“带我们过去。”
在不知道高竞霆底细的外人面前,高竞霆冷下脸还是很有威胁力的,大胖子负责人听完后吓得直哆嗦:“好,好!”
容裴挺久没有见过他绷着脸吓唬人,看着还觉得挺有趣的。
他笑着捋了捋袖子,和高竞霆一起往网球场那边走。
网球场这时候人声鼎沸,在人潮的最中央,两个褐发青年并肩而立,微笑着接受各方提问。跟去年相比,“沙海组合”已经成熟了许多,张开了的五官已经有了索德人的味道,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也逐渐给了人不同的感觉。
难怪他们能那么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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