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沉沉浮浮的心似乎一下子就抓住了一根浮木。
容裴那个人太知情知性了,你一个表情不对,他马上就能察觉你的心情,想尽办法为你排忧解难——那样一个人,总是有办法一点一点打动你、一点一点地渗入你的心里头。
容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林静泉沉默良久,竟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李付钧见他表情纠结,也不逼他:“行了,你知道我不喜欢他,不敢说实话是吧?看来你和他感情还不错。”
林静泉不想骗李付钧,只好默认了他的话。
李付钧敛起了说闲话的兴致,开始指点这个刚入门不久的学生。
讲到一半,他忽然发觉有点不对。照林静泉平时的表现,他已经做好了这一晚会教得磕磕绊绊的准备,没想到林静泉居然跟上了他的脚步——虽然还有点勉强,但至少是顺畅的。
李付钧若有所思地盯着林静泉:“你今天不仅去见了那个刚得了儿子的朋友吧?你这会儿的思路就像是被人由头到尾捋了一遍,比上回我考校你的时候利落多了。”
林静泉脸色微变。
李付钧为人率直,最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隐瞒事实,瞧见林静泉的神情后语气不善:“下次你直说就是了,我是会为这种事生气的人吗?我一直叫你多向别人学着点,你肯照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静泉赶紧道歉:“对不起,老师。”
李付钧说:“教你的这个人水平倒是不错……我想起来了,以前你也提到过一些很独特的观点,说是朋友告诉你的,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今天去见的人吧?”
林静泉闷声应道:“是的。”
李付钧点点头:“虽然某些方面还有点不足,但是也很不错了,他到底是谁?难道是杨昌和那老东西?”
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林静泉索性把心一横,坦白道:“……是容裴。”
有那么一瞬间,李付钧额头的青筋狠狠地抽搐几下。
李老爷子活到这把年纪了,能让他变色的事可不多,林静泉这一句话是真的刺激到他了。
李付钧毕竟是人老成精的老货,他很快就用平常的语调直接说:“好了,你先回去吧,改天再继续。”
林静泉如释重负地离开书房。
李付钧看见书房门关上站起来背着手转悠了两圈,怒气冲冲地找上自己安排在高竞霆身边的安管家,劈头盖脸地质问:“容裴那小子和我那学生是不是有过一段!”
安管家没被他火气冲天的语气吓到,很敬业地汇报:“……是。”
李付钧一拍桌子:“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安管家说:“六年。”
李付钧脸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怒道:“好好好!好一个容裴!还和我外孙有着婚约呢,居然就敢做这样的事!”
安管家怕闹出人命,忍不住说:“那时候竞霆他正在追求容乐棠,容裴的弟弟、容君临的儿子……您不是还夸他做得好吗?”
李付钧压下心头的怒气:“难得啊,你居然肯为他说话。”
安管家沉默片刻,说道:“他们两个已经做过了。”
李付钧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出这个“做过了”是什么意思。他关心的问题直接就变了:“他把我外孙上了?”
安管家:“……”
李付钧宣判容裴的死刑:“那就更不能饶他了。”
安管家算是把老脸豁出去了:“照我和志鸿观察的情况来看,容裴应该是下面那个才对,有一次他还发烧了。”
安管家的话极大地取悦了李付钧,他口气缓和下来:“他和我学生应该结束了吧?”
安管家说:“在林家那小子回首都时就结束了,您应该也清楚你的学生是怎么样的人——知道婚约的存在后他肯定会和容裴做个了断的。”
李付钧龇着牙:“这可不一定,今天他还和容裴见了面,呆了一整个下午。”
安管家很平静:“他们交往了六年都没有擦枪走火。”
李付钧问:“真的?”
安管家说:“真的,以前他们约会的场所都很正经,不提供客房服务。”
李付钧这才满意地说:“谅他也不敢闹出格。对了,竞霆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这种事谁敢跟高竞霆提?安管家绷着脸说:“我没有告诉他。”
考虑片刻,李付钧冷哼一声,决定给容裴判个死缓:“好,这次先算了。如果再有下次就别瞒着了,让竞霆亲自去收拾他。”
安管家:“……”
您老也变得太快了吧?
第36章
第二天是休息日,高竞霆早早蹲在李付钧房门前等候着。
他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琢磨了一整晚,还是想问清楚当初的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荣成那边他是不敢去问的,他见到高荣成简直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只敢唯唯诺诺地点头认错。
外公李付钧就不同了,虽然李付钧出了名的脾气火暴,可平常对他这个外孙那是好得没话说的。只要他问起,外公肯定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他。
高竞霆绕着房门走了十几个来回,李付钧终于出来了。
见到自家外孙在门口蹲点,李付钧大概也能猜出他想问什么。他摆摆手说:“有什么事先吃了早饭再说。”
高竞霆咧开狗腿的笑容,殷勤地为李付钧张罗早饭。
李付钧对外孙周到的伺候很是受用,不过他还是哼哼两声,敲打道:“在外边可别这么没出息。”
高竞霆赶紧应是:“哪能啊,只有外公才有这待遇。”
李付钧笑骂了几句,让他坐回去一起吃。
早饭过后就是正题,高竞霆问得很干脆:“外公,我想知道我和容裴的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付钧见他态度坚决,似乎真的很想知道,于是也不隐瞒:“婚约还能有怎么回事?就是你那时候出了意外,你爸想赶紧给你定个好的,本来找上的是容家老三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对了,你也认识他,就是现在的容乐棠。但是容家老三不同意。后来你爸见了容裴那小子,觉得适合,就厚着脸皮跑去和容家老大商量。一来二去,婚约就这么定下了。”
高竞霆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一番内情,联系起这些年来发生的事,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难怪容父对他和乐棠的交往一直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原来当初父亲想给他定下的是乐棠。
这么一想他又有点感谢那位容家三叔,要是他同意了婚事,那他可就彻底没戏了。容裴向来最看重家里人,要是有婚约的是他和乐棠的话,容裴肯定会直接让他出局。
高竞霆接着问:“那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
李付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很不高兴地说:“是容裴那小子要求的。”
高竞霆握紧了拳:“为什么?”
李付钧从联络器里调出许多年前的存档:“我让你自己看。”
李付钧早年就已经享有极高的权限,因此可以把一些重要的通话、会面直接录制起来。
他给高竞霆看的就是当年容裴拜访高家时的录像。
那时候的容裴还是个小豆丁,但是模样儿已经有了,稚嫩的五官依稀能和如今的样子对应上。
高竞霆愣愣地看着画面上个头很小的容裴,心里有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在涌动着。他隐隐约约地想起了容裴小时候的样子,然后是八岁、九岁、十岁……从幼年到少年,从少年再到如今,容裴始终都在他身边。
原来在更早的时候,他们的命运就连在一起了。
高竞霆专注地看着墙上的影像。
其实容裴没有说太多的话,见到他父亲后就很明确地进入主题:第一步,容裴说出他们一家准备去云来港发展的打算;第二步,容裴跟他父亲指出问题:“您儿子处境不妙,可以考虑让他也出去避避风头”;第三步,容裴给他父亲提出建议:“去云来港的话,我有办法帮忙遮掩一二”;第四步,容裴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这桩婚约对您儿子有害无益,不如先把它压下去,冷处理一段时间”。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处处站在高家的角度思考、处处都在为高家着想,若非他最后没有忘记请求高家对他们一家人予以庇护,高竞霆都快相信他深具舍己为人的伟大精神了。
联系起来容裴上回说的话,高竞霆很快就发现容裴当年的弦外之音:高家庇护容家,容裴负责照看他,等价交易,互不相欠。
至于婚约……
他果然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留着。
高竞霆握紧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了。
这不能怪容裴。
他还不是最近才看清自己的心意?
以前自己一直在犯浑,能怪容裴看不上眼吗?
想要的东西,就该自己去争取回来。
高竞霆暗暗下定了决心。
见他似乎有了决定,李付钧问:“想好了?”
高竞霆说:“想好了。”
李付钧说:“想往前迈的话,那路可不好走。”
“好走的路我不爱走。”高竞霆说:“而且阿裴一定会帮我的。”
“这么有把握?”
“阿裴他其实很不擅长拒绝。”
李付钧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高竞霆把自己的心理清楚了,整个人就跟装上了火力全开的马达似的,做起事来干劲十足、利落无比。
李付钧看在眼里,心情有点复杂。
他让安管家给容裴下邀请函,把容裴请到高竞霆家作客。
夏季本来就是闲季,这一天又是休息日,容裴很快就过来了。
他踏进高家大门时高竞霆正按照安志鸿的指示,乖乖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完成任务。
李付钧把林静泉引到容裴跟前,一双利眼直直地盯着容裴:“我的学生林静泉,你们认识吧?”
容裴一瞅那种态度就摸清这老头儿的想法了,他淡淡一笑,看着林静泉从容地应道:“我们交往过。”
林静泉脸色一白。
他想过自己和容裴的事迟早会被李付钧知道,却没料到会是容裴亲口说出来。
——而且是用那种闲话家常的语气。
在他怔愣之际,容裴已经接着往下说:“我追了阿静很久,好不容易才追上手。可惜我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没向他坦白我和高竞霆的婚约,所以阿静和我分手了。”
他的坦荡让李付钧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烧起来了。
容裴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目的,像这会儿他看似开诚布公,实际上是在为林静泉开脱吧?把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让他想责怪林静泉都没有那个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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